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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信二 ...

  •   边境之城有边境的萧瑟,首善之区是京城的繁华。百年时光流逝似江水,金戈铁马扰扰如鼓瑟。
      诸国纷争,断断续续的征战一直没停过。而建康处于江南水乡,竟是被那些刀光剑影遗忘,才在这乱世中完好无损,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石,任时间的江水拍打。
      吴元帝也是在这建康城复的国,登了基。

      只要进了这建康都城,看见这满目的琳琅辉煌,有谁还能记得,幽、冀、并、司、雍这五州早已尽失,吴元帝复了国也没能夺回这五州。十年前颖川郡还是在吴国的版图上,自从吴国内乱,后秦趁机把国界线推到了戈阳郡。兖州、青州方向也没保全,兖、青二州剩余的国土还抵不上原来的一州。
      这破损的国土仿佛一副破损的巨型画卷,难以修补,能修补它的精巧匠人也从没有出现过——或是出现,草草修补一处后,没了时间与工具再修补别处。

      当今的皇帝赵钟就是在这般内忧外患下继位的。
      赵钟二十二岁登基,如今已有三十六岁。耗费十四年,虽没做出什么大成就来,吴国却在十年前平定内乱后,迎来了又一次短暂的和平与宁静,建康城也数百年如一日的昌盛。
      短暂的和平也是极为难得。

      滕芷兰出了徐家老宅子就骑着马一路奔向皇宫。到了宫门口,滕芷兰把自己的腰牌递给了守宫侍卫。
      这令牌不同于之前滕芷兰给了平径那块金灿灿的令牌,这块令牌通体乌黑,正面烫金刻着“正则”二字,背面是一个“滕”字,这烫金字上刻着细小涡纹。懂这工艺的内行人一看便知,这令牌是出自皇家,别处仿不来,也不敢仿。

      那守宫侍卫接过了令牌瞧了瞧,将令牌还给了滕芷兰:“滕先生,武卫将军三日前就命我们在这等候着您,每日早中晚都要亲自过来问一遍您来了没。两个时辰前得了消息,说徐家的人进了京城,估计着您也来了,就赶紧通报了武卫将军。”
      侍卫对看见宫内有一人走了出来:“瞧,正说着呢,武卫将军来了。”守在宫门口的侍卫立即向来者行礼。

      来者正是武剋,官职卫将军,总领京城禁军,直接听命于当今天子。这京城的安危算是都系在这一人身上,这卫将军是皇帝赵钟的人,或者说,武剋是赵钟最信任的人。
      武剋一身官服,身材魁梧,走路生风;一对剑眉锋芒毕露,双目深邃,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个杀伐果断之人。武尅看到滕芷兰,道:“滕先生,陛下接到济南军报就一直在等您来。”

      滕芷兰:“武卫将军刚从陛下处过来?”
      “正是。滕先生请。”武剋在前边引着路,两人并排走着,“原以为您顶多三四日就过来,没想到您直接去了豫州。”
      滕芷兰道:“这回确实是我任性了一回。”
      “这些话先生就留给陛下听吧。陛下一日三问‘滕先生尚来否’,闹得我日日都巡逻三回。”
      他虽是在嫌弃滕芷兰不顾大局直接北上找人去了,语气里却没有责备滕芷兰的意思。
      滕芷兰叹了口气:等会见了圣上我必当面赔罪。”

      二人又互相通了消息谈了谈军情,穿过走廊就已经到了御书房。
      武剋命了太监去通报,不一会儿御前总管太监便出来请他们进去。
      赵钟坐在书桌前正在批折子,滕芷兰和武尅二人进来时他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了眼滕芷兰,把朱笔放下道:“不必行礼了。”
      又回头吩咐御书房内的一众宫女太监道:“给他俩设座、奉茶,然后都下去吧。”
      太监应了声,麻利地做完事出去了。

      滕芷兰倒是立马就坐了下来,武剋却站着不动。
      赵钟见状摆了摆手道:“叫你坐你就坐。”
      武剋拱手:“是。”他也立即领命。

      赵钟打量着滕芷兰道:“滕先生,你倒是走的干脆,直接一路北上,要是寻不见平家的人,你是不是还准备直接去济南?”
      滕芷兰直对赵钟眸光,道:“是啊,我一下山就北上,就想着什么时候寻到平幽子派来的人,什么时候再回去。”
      这二人话语间显着随意,赵钟不嫌滕芷兰的逾越,滕芷兰也不反感赵钟的讥讽。
      武剋转过头来瞪了滕芷兰一眼,滕芷兰显然把他之前在宫门口说的“等会见了圣上我必当面赔罪”随手扔了,又觉得赵钟在别人面前不怒自威,喜怒不形于色,尽显皇家天子风范,偏偏在滕芷兰面前就是一泼皮模样,武尅哭笑不得。

      滕芷兰没理武剋那一瞪,对赵钟道:“陛下,我过来就是请您下旨,让赵钦领了徐州的军权,赵铸那边出事了。”
      赵钟身子往后躺,靠在软垫上,道:“朕已经下旨了,一听平阳失守朕就下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滕芷兰点了点头,静默不语,眼帘垂着,眼睫如鸦羽一般。

      赵钟忽地坐起来,问他:“还有呢?”
      “平幽子遣人把他的一对儿女送过来了。”
      赵钟轻描淡写地说道:“是吗?还好,平家没绝后。今早上刚到的消息,济南破了,被屠了城,屠城那日是冬月二十一。”
      滕芷兰早就预料到济南郡之祸,面上无悲喜,只是眉间稍稍皱了皱:“冬月廿三那日我在豫州边境的驿站找到了平家遗孤,看来他们刚逃出来没多久,济南就失了。陛下要见平家的遗孤么?”

      “以后再说吧。护送平幽子儿女逃出来的人呢?”
      赵钟又翻了翻眼前的那本折子,上面朱笔写过的痕迹还未干,因为之前笔迹未干就合上了,此时有几个字已被沾染了一片,如血一般鲜艳。
      滕芷兰:“那人叫平径,我派他去了赵钦那里。”
      赵钟点头道:“就让他在赵钦军中任职吧,这人能救俩孩子跑了一路,肯定有些本事。二来此人熟悉济南那边,是有用的。封他个五品荡寇将军吧。那俩孩子怎么办?你要带回去么?”
      滕芷兰抿了口茶:“带去柏子山,我养。”

      赵钟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坐姿,他的表情有些玩味,显然对这次的谈话内容早有预料,也就随着滕芷兰去了。
      他说:“随你,没事儿了?没事你就走吧。”
      滕芷兰放下茶盅起身,正准备出去,赵钟突然说道:“你这人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从来都不显露一点,石头草木一个。”

      滕芷兰身子顿了顿,半响才说道:“陛下,我这下一趟山身上带了三样东西来证身份,一样正则涡纹璧,一样扬徐豫行路令牌,还有一样入宫腰牌,麻烦地要死,不带还不行,缺一不可。您倒是发句话,用我那正则涡纹璧顶入宫腰牌不就行了?”
      赵钟见他背对着自己,也不转身过来,道:“不行,给你这样薄情寡义、左性胡来的人找些麻烦,好玩的很。”
      滕芷兰闻言脸一沉甩了袖子,负手从御书房快步走了出去。

      赵钟见自己成功惹得滕芷兰生气,放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走那么快做甚?滕先生车马劳顿几天,肯定还没用膳吧,听人说你进了建康城时,朕已经命人备下了饭食。”
      滕芷兰置若未闻,头也没回,走了。
      武剋在滕芷兰起身时也站了起来,他看着笑得倒在地上的赵钟,肃然道:“陛下,滕先生就只说了徐州的事,兖州、青州竟然只字未提。”

      赵钟立即止住了笑坐好,像是换了个人,变回那个正经帝王。
      他正色道:“他没提就是提了。滕先生今儿个来,就是告诉朕,平幽子和他师妹辛逸兰之死,不着急处理,济南郡不用现在就打回去。现今徐州乱了,荆州和后秦对峙,想救济南郡那边分|身乏术。”
      赵钟把刚刚批好的合了折子又翻开,拿起朱笔又往上面添了几个字,边写边说道:“简直薄情寡义的很,为了大局什么都忍,师妹挚友都死了,还一脸风轻云淡。朕还想着,这次至少能见一见滕先生惊慌失措的模样,哎,白想了。朕之前还思虑着,他要是来跟朕说要救济南,朕就从扬州调兵过去救,结果却是意料之中。这次去豫州找人,应该自他任正则堂堂主以来,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了。”说罢,赵钟叹了口气。

      武剋急忙道:“陛下,从扬州调兵万万不可!一旦扬州空虚……”
      赵钟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朕晓得!滕先生也晓得!”
      武剋立即闭了嘴不再说下去。他咽下去的后半句话是,一旦扬州空虚,谁知道哪个手握兵权的权臣又会反了。
      武剋看不出赵钟到底是对滕芷兰抱着什么态度。之前当着滕芷兰的面儿,皇帝陛下对他是一阵揶揄,气的滕芷兰转身就走;等滕芷兰走了,却是正经八百地哀叹惋惜。

      赵钟见武剋脸铁青着,把手中那份批好的两份折子递给他:“把这两份折子送回去吧,你亲自派人去,一定要稳妥送到。你也下去吧,朕累了。”
      武剋双手接过折子,举过头顶跪下来,道:“是,臣立刻去办。”他也离开了御书房,只留下赵钟一个人。
      赵钟一手撑着席子,一手覆在自己额上,独自坐了良久,才喊了太监宫女进去:“朕眼睛疼,弄点热水布巾来敷敷吧。”

      徐府内。
      在平鸷第三次把手中的筷子甩出去的时候,徐楠命人给他换了勺子上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筷子用不了用勺子试试?”
      平鸷一脸尴尬,忙道:“路上艰苦,胳膊酸痛而已,修养几日就好的。”他这一路一直抱着平鹞,这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已是十分吃力,现在胳膊重的抬不起。

      一旁站着侍候他们吃饭的卢伯发话道:“看样子平公子胳膊伤的不轻,我现在去请个治外伤、拿手跌打肿痛的大夫过来,等您吃闭饭给您瞧瞧。”
      “不必了,请什么大夫,我不给他看看就行。”说着,徐楠轻轻地把平鸷手中的勺子拿过来放在桌上,又拉过他的右臂,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卷了上去。
      饭厅早已被炭火暖的热热的,平鸷和徐楠一进来就脱了外面的厚衣服,只剩下里面几件袍子,这袖子卷起来也不太难。

      平鸷一时没被反应过来就被徐楠夺了勺子,心里琢磨着徐楠那句“我给他看”是什么意思,袖子就被他卷了起来。
      平鸷觉得更加尴尬了,他与徐楠这才认识了不到一日,徐楠对他是处处照顾,好到让他觉得不自在,他连忙道:“无妨的,修养几日就好。”
      一旁卢伯笑道:“平公子勿要拒绝,我家二公子向来这样,待人都亲和些。再者,我家二公子的医术是滕先生亲自教的,给您看看就好,平公子大可放心。”
      平鸷转过头对卢伯,微微笑道:“卢伯,你早就想着让徐二公子给我看手臂了吧,说什么给我找大夫,就是在激徐二公子。”
      卢伯笑了笑,朝平鸷拱了拱手。

      这边徐楠还在认真瞧着平鸷的手臂,确实已经肿了,又轻轻翻过来捏了捏。这一捏捏的平鸷“哎呦”一声叫了出来,他立即反应过来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徐楠见他这样,说道:“不用忍着,疼就叫出来。你这有些轻微脱臼了,我去给你找些药来。”说着,他已经站起来准备找药去。
      平鸷不管疼痛,伸手拽住了徐楠袖子道:“徐二公子,不急的。先吃饭,吃完再说。”

      卢伯道:“二公子,这老宅子里不比会稽,许久没人住,也没什么药。您先吃饭,说个药名,我现在就命人去买来。”
      徐楠听卢伯这样说,这才坐了回去吃饭了,还报了几个活血正骨的药名。
      “我记下了。”卢伯便下去了。
      徐楠还给平鸷念叨着:“你这几天手上绝对不能拿重物,绝对不能抱你妹妹。再这样下去,你的胳膊非废了不可。”
      平鸷含糊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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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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