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鏖烽》天涯玉游人

54、第三十一章：情若蚀骨靖安否（上）

　　“阿离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不然要是真的让你受了凉，被太傅知道后，又该骂我是祸国妖佞了。”；
　　慕容离从执明怀里脱身出来，转身便艰难的弯腰去捡那两条鱼，有总好过无，毕竟在这绝谷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食物可供食用；
　　执明眼尖，见他弯腰艰难，就快他一步跑过去把鱼捡起来，用两只手指勾住鱼鳃，另一手就凑上去挽住了慕容离的胳膊，他笑道：“阿离你真好。”；
　　他发自肺腑的心声，终于使得慕容离莞尔一笑，反问他：“哪里好了？”；
　　“阿离哪里都好，不管怎样的阿离都好……”；
　　不管是曾经那个如画中谪仙的你也好，还是如今这个容颜不复的你也罢，阿离永远都是我的阿离，孤王已经犯过了一次错，就不会再犯第二次错了……
　　执明在心里默默写下誓言，手中看似不经意的粘黏，却是最贴心的呵护，金玉颜色渐深，那是因为它看着这一幕，也带上了欣慰的笑容。
　　两个人慢悠悠的回到竹棚后，慕容离本想让执明席地而坐，自己跪坐在他身后帮他擦干头发，可是任他怎么劝言，执明就是不依，最后慕容离也拿他没办法，抱着披风带着执明在竹棚外寻到了一块约摸半米高的石头，执明才愿意安分坐下去，让慕容离为他理发，因为执明知道，只有自己稍微坐得高些，慕容离才不用弯下腰身或者陪自己跪坐受累；
　　这块儿半米高的石头就刚刚好，执明坐上去后，正好到慕容离胸前，慕容离给他擦头发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累，只是擦着擦着，执明就情不自禁的侧拥着慕容黎，他靠在慕容离的怀中，手掌不受控制的一下一下磨砂着慕容离的肚腹；
　　“王上可是有事想问我？”执明的手心，带着温柔暖意，慕容远受他轻抚，欢快的在慕容离腹中踢动了两下，惹得慕容离不禁皱了皱眉头，手上也停了动作；
　　执明就着这个姿势，抬着眼望向慕容离垂下的眉眼，随后，他故意装作无知的用手指在慕容离肚子上轻旋：“为什么本王一觉醒来，就觉得阿离的肚子……好像比之前大了好些，是生病了吗？”；
　　“昨天夜里，本王睡着睡着，就听着阿离喊肚子疼，所以才帮阿离脱了衣服的！阿离为什么……要用布把肚子裹起来呢？那样，不是会很辛苦么？”执明有些丧气的垂下头，他明明知道，慕容离那样做就是怕被自己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如今被自己揭穿了，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谎言来蒙混过关；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在慕容离轻轻推开他迟疑了稍许之后，只是背对着自己咬着牙问自己：“若是……若是我说，我这不是生病，而是怀孕了，王上你会怎么看我？”；
　　“……”原来传说也不尽是空穴来风啊，瑶光王室男子当真能以男身孕子，执明曾笑他荒唐，如今却是无言以对；
　　“王上答不上来，也一定是觉得，这很可笑对不对？半年多前，一场风花雪月，却种下这么一个溯世诅咒的果，你说，我这是不是活该？”慕容离有苦难言，唯低低自笑；
　　执明默数了半年前的时光，他与慕容离在山野陋室里抵死缠绵的画面，还忆如昨日，尤其是慕容离抱着自己，一声声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还言犹在耳，那时，冰与火完美契合，虽然在两个人清醒之后，谁都没有再提及那件事，他慕容黎是谁？一个心有九窍志在天下的人，却能心甘情愿以雌伏之姿委身于自己身下，为何自己当时就没能没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情意？
　　思绪飘散于此，慕容离腹中孩子是谁的，执明心中已有定数，但他却不能道说，只能慌忙向慕容离解释道：“阿离，你误会我了……我只在想，会是谁三生有幸，做了这个孩子的父亲，他一定很幸福吧。”；
　　执明当然觉得很幸福，只是他又害怕这失而复得的幸福，只如昙华一现瞬间之后，就又悄然流逝了，他的手搭在慕容离的肩头，竟是有些不敢再去触碰慕容离了；
　　“幸福？”慕容离唇角勾着弧度冷笑，他说：“与我这样一个，带着诅咒的男子苟合，还孕育了孩子，这也叫幸福？若是说将出去，怕是别人都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妖怪吧？所以……还不如就当他已经死了，所有的谩骂与嘲笑，由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慕容离已经默认如今的执明忘记了一些事，其中，当然是包含了那一夜的荒唐，所以他才能稍微有那么一丝坦然面对执明；
　　“好，那我们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阿离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我听莫澜说，怀孕的人一旦不开心，会让宝宝也变丑的呢！”执明为了不让慕容离再过多感慨，大方的接受了慕容离定义下的死亡，他扶着慕容离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指尖轻轻描绘着慕容离脸上的疮疤，心疼道：“这里，也是因为他受的伤对不对？那他死得好！死得当真极好！若他不死，本王也一定亲自将他扒皮抽筋，也让他去受阿离受过的伤，去尝阿离尝过的痛！”；
　　“别胡说！”；
　　执明本来还想再继续咒骂自己，却叫慕容离用手捂了嘴，所以最后口中流泻出的，就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但是慕容离只捂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手，因为他怕执明喘不过气来；
　　“王上，我饿了……”算起来，他二人似乎有好几日未有进食了；
　　如今所有心事都已曝晒于阳光之下，心里却轻松了许多，而执明的肚子，也很适时宜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执明听后，也不好意思的挠头傻笑：“那……我们去烤鱼？”；
　　“可是王上，你会生火吗？”慕容离有些嫌弃，毕竟上次与执明一起生火后，慕容离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阿离你是不是傻了？莫澜不是教过本王如何在野外生火么？本王早就学会了啊？”执明扶着慕容离，得意笑着；
　　执明说得没错，是慕容离自己忘了，执明自那次之后，已经学会了如何生火，只不过，教他的人不是莫澜，而是自己……
　　曾经的过往被遗忘，慕容离到底还是有些难受的，他的手被执明呵护交握，用酸胀眼眸里仅剩的目光，侧眼去看着执明带着欢笑的容颜，心道：“执明，你到底是当真忘了？还是……还是故意装作了忘记呢？”；
　　执明把慕容离扶回竹棚里躺下，然后去外头捡了些柴火回来，没有引火折子，他就学着慕容离曾经的样子钻木取火，而且还很成功，毕竟他在行军打仗之时，经常练习；
　　“阿离，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我烤好了，就叫你好不好？”；
　　外头风大，执明怕不好引火，所以就决定在竹棚里生火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昨天在墙上留了窗口，当真是明智之举，因为风从门口灌进时，恰好就把屋里的浓烟带了出去；
　　垫底的披风方才被弄湿了，慕容离现在也就只能躺在竹叶堆里了，他微微侧着身子，静静看着在火堆前忙碌的执明，心中有疑：“王上，这间竹棚，你是怎么找到的？”；
　　执明刮鱼的手轻微一滞后，笑答：“不是阿离你找的地方么？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哦！”现在这种情况下，慕容离已然知晓自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他转头又正色叫了一声执明，然后就开始训诫起来：“王上，你以后不要再自称我了，你是一国之君，不能像我这般随意，知道么？……”；
　　“嗯……”；
　　不管慕容离说什么，执明都只轻轻附和，直到身后音色渐休，执明才敢再次回过头去看上一眼，慕容离又睡过去了，执明看着慕容黎那安静的睡颜，算是喜忧各自参半吧；
　　他喜的是，自己和慕容离不但重逢，而且两个人还有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虽然慕容离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忧的是，慕容离以男身孕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患留下？还有……慕容离脸上的伤，也得要想办法治愈才是，虽然执明自己不会嫌弃他这般模样，但是天下人呢？若是他二人出了这山谷之后，让天下人见到了这样的慕容离，又不知道会骂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若是被慕容离听去了，又得委屈他一个人默默去承受了；
　　执明把竹架上的鱼往边上挪了些许，然后便起身去到慕容黎身边坐下了，他怕慕容离受凉，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慕容离盖上；
　　“阿离你说，孤王是不是很没用啊……若不是此番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孤王也不会知道你还活着……还有我们的孩子……他……叫远儿对么？”执明挨着慕容离躺下，他轻轻靠在慕容黎的肩头，宽厚又温柔的手掌轻柔环在慕容离腰间，掌心下，有着一个鲜活生命，他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临世，但唯盼孩子出生之后，莫要再受乱世璃殤的困苦；
　　有丝丝暖流慢慢从肌肤渗入腹中，慕容离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安心睡过了，他反手按住了那热流来源，手心交握，是彼此最真的信任与安慰，因为不管身在何处，有你安在，吾便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