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鏖烽》天涯玉游人

24、第十五章：战鼓潇潇声声慢（下）

　　眼下烽火重燃，执明快马如风，在今日夜黑时赶到了瑶光，莫澜在城墙上看见执明，立马命人把城门打开，执明进了王城之后，就把那不足万人的军队交给了莫澜，莫澜派了得力之人全权调配，务必要保证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莫澜，现下瑶光战事如何了？”执明一路风尘，到瑶光也不敢稍做歇息，连夜召见了莫澜与众大臣；
　　“回王上，这几日，那仲堃仪连下瑶光数城，如无意外，明日一早便会到我瑶光王城之外，而我军现在，兵马粮草，准备皆不充分，就算加上您这近万人，只怕，最多也只能撑三日。”此番战事来得毫无预兆，可以说，当真是打了瑶光一个措手不及；
　　“三日……足够了。”执明起身去看了眼当今天下地图，从开阳至瑶光，三日时间，足够了。
　　开阳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慕容黎兵临城下的那时，佐奕殿堂独坐，忽有侍卫捧了密信进来，随后他唇角轻扬，邪魅一笑：“时候、到了。”；
　　虽说是成竹在胸，但佐奕还是把密信拆开看了一眼，随后才起身命令道：“来人，传令下去，所有飞隼军即刻出发。”；
　　他自臣服瑶光后又被划分至天权以来，明面上他是在替天权训练飞隼之军，然则实际上，他却是在给自己打造一个反败为胜的契机，他佐奕，本就不是愿屈居人下的人。
　　夜幕低垂，隆冬又无星月朦胧，数以万计的飞隼之军从西域军营上空飞过时，带起了阵阵风啸，西域士兵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冬日寒风飘过罢了，然而只有身在主帐中的子兑明白，攻城的契机，到了。
　　飞隼大军从开阳一路往瑶光挺进，天光破晓时，便出现在了绕道折返的天权十万大军军营上空，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飞隼先行小分队洒酒为雨，后有随行之军以□□发出火舌箭簇，天权军营之中瞬间平地起离火，一时间兵荒马乱，随后有有万千箭雨从天而降，可谓是防不胜防；
　　眼看若是长此下去，天权将士必将大量折损，危急之下，少年将军忆起出兵前执明的交代，立马定了定身形，扬声喝到：“全军听令！盾守军御箭式！连弩营准备！”；
　　有人领头，天权士兵就找到了主心骨，任他焰火燎原皆不在乎，转瞬间盾为守，弩为攻，形势刹那反转，两军交战之下，互有伤亡，只是那飞隼之军借由上势之利，才让天权久攻不下，彼此胜负成五五之数。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已然敞亮，但却悄然起了薄雾，两军彼此都有些看不清对方情形，交战下来就更是混乱胶着
　　飞隼之军似雄鹰翱翔出战，守在开阳城外的子兑则看准了时机，举剑高昂呐喊：“攻城！”；
　　西域铁骑踏马潇潇，将士们皆因子煜一事恨意绵长，唯有用那仇敌滚烫的鲜血，方能浇熄心中熊熊烈焰，如若不然，则此战不休，恨火便不灭！
　　瑶光王城下，仲堃仪带着十五万之众声势浩荡而来，而瑶光此刻兵力不过五万，若主动出击则必败无疑，故而执明选择固守为要，仲堃仪派了先锋城门前叫阵道：“尔等若是开城投降，我便饶你不死如何？”；
　　莫澜没有回话，只振臂长剑一挥，众将士心领神会，万箭齐发，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要战便战，瑶光子民无畏生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漫天箭雨，有的箭簇还醮了硫火，第一波攻势，仲堃仪不过是小试牛刀，以他之心性，智取方为上上之策，若欲摧毁一个人，那便要将他所有的信仰一并剪除，有些事，要慢慢来才体味其中乐趣，主帅营帐中，缕缕香烟缭绕，仲堃仪抚上了许久未碰过的七弦焦琴，琴音喑哑了许久，如今再次彻响，便是十面埋伏，八方肃杀；
　　先锋部队佯攻了一日，入了夜才休战止歇，此番下来，瑶光勉强占了地利优势，伤亡并不多，执明让莫澜好生安置伤员，末了还吩咐莫澜：“天亮之前，务必要多加警惕。”；
　　“王上！王上！天权国都有飞鸽传书！”一个副将从城门后急匆匆跑来，他给执明递信的双手都沾了不少血；
　　执明接下信书打开看来：“天权昱照关外，莫名出现数万大军，直向王城而去。”；
　　“好啊！好啊！好你个仲堃仪，孤王倒是没想到，你还有援手！”执明把那书信用力揉握，脸上的恨意明显了许多：“但孤王说过，有些东西，失去了孤王再拿回来便是！你我二人，终究只能有一人存活！”；
　　莫澜打扫完现场，就被执明叫着一起回了书房议事。
　　遖宿一直飘着雨雪，烟雨朦胧里，跟本就看不见远山，可是慕容黎却依然站在遖宿最高的吊脚楼上，痴痴望着越支山，那后面便是中垣，那里有他的故乡，有他的二三好友，还有一个唯一的牵挂：“执明……”；
　　不知为何，慕容黎又默念起了这个名字，毓骁给他送了药来，看见他这般愁肠，便问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刻入骨髓的东西，要如何忘掉啊……除非，粉身碎骨……”慕容黎闭着眼，一口气把药汁尽数饮下；
　　“那好，既然你如此执着，本王便帮你，遂了你的牵挂。”；
　　毓骁直接提了衣摆就要出去，慕容离急忙唤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你希望他平安，本王便替你讨他平安！”毓骁很是生气，毕竟慕容黎是因他执明，才成如今这般模样，可偏偏慕容黎对他情已刻骨，那他还能说什么？即便是自己不出兵中垣，等到慕容黎知道那执明现今处境时，也还是会开口求自己出兵的，所以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自己先行做了决定；
　　“带上我，我保证不会拖累你！”；
　　“带你去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可有想过，如果你和他在战场中相见了，你又当如何？”毓骁回头将慕容黎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就算慕容黎如今容颜不复，着玉面为掩，可是他骨子里透出的芳华，依然如初，连方夜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对他颇有怀疑，那么换做是执明的话，只怕是会，更深信不疑吧；
　　“不防事，我自有办法让别人认不出我来。”说罢，他自袖中取出一粒丹药：“此药是我托老太医调配的，只要将他放于我咽喉之中，就能让我音色低哑，再者，我……并没有见他的打算，我只要确定他平安了，就跟你撤回遖宿，再不问世事。”；
　　慕容黎已是非去不可的态度，毓骁也已无法拒绝，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忧道：“可是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你如今这身子，如何吃得消长途跋涉？”；
　　“我慕容黎，好歹也曾经是雄霸一方的君王，肚子里这家伙必然也不是差的，所以你现在，可以去整军了，再晚，我怕会……去得太晚了……”有些事可以慢，但有些事却不能慢，尤其此次，事关那人安危；
　　毓骁阴着脸走后，慕容黎才用手抚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低语道：“小东西，你说，此次前去，如果万一……我被他认出来了该怎么办呢？是该认、还是不该认呢？可是我如果不亲自前去，又放心不下啊……”；
　　“你说你，老是叫你小东西似乎也不太好，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叫……”慕容离望着远山，那里早已白头盈盈：“就叫你、慕容远吧……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若你能平安落地，我便希望你能远离这人世喧嚣，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要像我一样，生于王室，也殁于王室。”；
　　“远儿，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与我一同受那长途跋涉之苦了，你可怪我？”慕容黎低着头，目光便是落在手心下安抚的地方，那里又轻轻的动了两下，仿佛是在回答说：“远儿不怕苦，因为，还有你在。”。
　　翌日天才微亮，毓骁就已领军向中垣出发，而其出战因由，也是有些滑稽，他说是因故人有难，故而决不能袖手旁观
　　慕容黎这次也是狠了心，直接弃车骑马，尽管在马背上颠簸的滋味并不好受，那也只能默默承受；
　　“王叔，为何你要让我兵分两路？”山路不太好走，毓骁稍微与慕容黎靠得近了些，阿进则守在慕容黎的另外一边，身后还跟了几个太医，太医又带了好些个名贵药材，这是毓骁准许慕容黎随行的唯一要求；
　　“你曾说，往天权进发的那些人马是走的玉衡古道，那么他们定然是出自玉衡，故而他能与仲堃仪联手声东击西，我就还他一记出其不意，一箭双雕。”；
　　“哎……本王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王叔呢……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聪明，说不定，这中垣就轮不到他执明来当这个天下共主了。”毓骁言笑晏晏，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可笑；
　　慕容黎回以浅笑，这一路的风景如时光快格倒带，使得他莫名想到那些流失的过往，曾经，他以复仇为己任，对权力的欲望，却悄悄在执明心上插了一把刀：“其实，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别人都为了这天下而争得你死我活，只有你愿独善其身，权力，名誉，其实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人心中，唯一能长存者，独一个情字而已。”；
　　“这……就是你想要的对么？”；
　　“可惜啊……要到的东西，我没能留住……”；
　　这一日，遖宿大军急急行军，到了夜幕便已翻越了越支山，慕容黎腹中多少有些不适，但他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撑住，自己不能成为拖累，因为……那个人还在局中受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