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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钟离净向来不喜欢仰望他人,但现在谢魇几乎是半个身子压下来,令他不得不抬头看对方,他皱眉看向被对方握在手中的一缕长发,眼底的抗拒被愉悦的笑意取而代之。

      “养了,如何?”

      谢魇眼里闪过一丝愤懑,愈发恼火,在秘境时他因为孽徒不喜欢蛇,一直没暴露过自己的原型,也没在他面前放过小蛇,没想到这个孽徒嘴上说讨厌,自己却养了蛇!

      好在谢魇还记得他的小坏蛋心眼最多,很快将这股无名怒火压下去,倾身靠近钟离净,笑容虚伪地说:“蛇都是冷血的,很多人都不喜欢,师叔的小蛇养在哪里?师侄正愁无法为师叔解忧,若是不听话会乱咬人的,师侄正好能帮师叔调|教一番。”

      “呵。”

      钟离净看着谢魇贴近,弯唇笑哼一声,修长手指猛地勾住他的衣襟,谢魇脚下一个趔趄,伸手按住玉座扶手站稳,对方有着人族体温令他无比迷恋的手抚上他的下颌。

      谢魇顺势抬头,以弯腰的姿势平视钟离净双眸,后者笑着,柔软指腹轻擦过他的下唇,态度却强硬且不容抗拒,指尖摩挲在他尖利的虎牙上,他本能地咬住那根手指。

      这是蛇暗藏剧毒的毒牙。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徒手去摸谢魇的毒牙,这种刺激不亚于被人握住命脉,令他险些炸鳞。

      “我养的小蛇应当不敢咬人,但师侄这牙,够锋利。”

      被这个浑身阴冷的家伙咬着,钟离净眉头也没皱一下,笑容冷淡,却勾得谢魇移不开眼。

      谢魇没用什么力气,他就这样望着钟离净,源自灵魂的兽性让他不仅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心底痒痒的,连竖瞳都差点冒出来。

      他松开钟离净的手指,握上手腕,因为过于兴奋眼睛格外明亮,低沉的笑声也染上沙哑,“师叔是在怪我昨夜鲁莽,咬伤你了?”

      钟离净笑容转冷,“看来我的大师侄不是心里没数。”

      谢魇笑得很开心,“师叔早说啊,这确实是我的错,但师叔是嫌我相貌不如王昊吗?昨夜分明已经是黑灯瞎火,师叔还让我遮脸。我一想到王昊这情敌,就控制不住。”

      钟离净只觉手腕被收紧,看谢魇表面这张纯良的脸,眸子一沉,“你这张脸确实是一般。”

      谢魇顶着谢子陵的脸,被埋汰了倒是不气,就是昨夜火气上头一时忘记,又看见那处多年前就令他向往的螣蛇图腾,难以自遏。

      他一时也忘了教训钟离净,脾气不错地点头认错,“看来师叔不喜欢昨夜那样用力过猛的,我记住了,下一次一定叫师叔满意。”

      钟离净皱紧眉头。

      这不像是谢栩会说的话,在曾经作为师徒朝夕相处的过去里,至少明面上他还装着假正经。

      这个谢子陵究竟想干什么?

      他看着谢魇,慢慢将手挣脱出来,往后靠上椅背。

      “你可以走了。”

      令人沉迷的体温与幽冷香气远去,谢魇心下颇为遗憾,施施然站直起来,“师叔好冷漠。”

      钟离净扬起下巴,通身矜贵高傲如同王座上的帝王。

      看着翻脸无情的钟离净,谢魇下意识舔舐毒牙,服软道:“外面下雨了,师侄我身上有伤,最怕雨夜的湿冷,师叔不留我过夜吗?”

      他故作委屈,“子陵从前一心苦修,得了什么好的都给师尊与师妹送去了,如今我那里可谓是家徒四壁,底下的师弟见师尊不似从前那样器重我,待我也是敷衍的很,每回送来的疗伤药物不是故意怠慢便是次品,我回去了,夜里也总是睡不好。”

      钟离净岿然不动,“你可真是孝顺,但孝敬你师尊的怕是要不回了,你去问你师妹要吧。”

      谢魇觉得有道理,点点头,“有机会子陵会去试试。”

      当他自称子陵时,他说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自己。

      谢魇笑眯眯地给谢子陵记下这件事,比起谢子陵的小院子,奢靡惯了的他更喜欢钟离净这处白玉宫,“师叔今夜当真无需我伺候吗?”

      钟离净平静地审视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到更多谢栩的旧模样,但沉默须臾,还是起身走下石阶,宽松道袍衬得他的背影格外单薄。

      “我还有事,你自己寻个屋子待着吧。”他走下台阶,赤足踩在冰凉的白玉地砖上,偏过头瞥向谢魇,“若想要得我庇护,便要忠诚于我,谢子陵,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他的眼神很冷,也很认真。

      但愿谢子陵不要学谢栩那样,许下承诺又背弃承诺。

      谢魇有些错愕,轻笑道:“师叔放心,我平生最恨背叛,自己自然做不来。但若是有人背叛我,我定会叫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钟离净拧紧眉心,目光幽幽望着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谢魇笑眯眯地迎上他的目光,隐约察觉到几分怒火。

      僵持须臾,钟离净便带着满身寒气率先拂袖离去了。

      谢魇目送钟离净走出大殿,上扬的唇角耷拉下来,被抿成直线,抬手覆上残留着钟离净余温的玉座扶手,却发现一串琉璃额饰被遗落下来,他挑眉地将额饰捡了起来。

      银质的额饰缀着水滴状的琉璃珠子,倒是衬极了今日钟离净身上的衣裳,谢魇捏着琉璃珠子哼笑一声,袖袍一振,转身坐在玉座上面,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扶手。

      他望着底下空无一人的大殿,眼前竖瞳闪现,想起方才一路上山踏进殿门时看到钟离净的第一眼,浑然天成的矜贵令他仿佛生来便是上位者,仅靠美貌便可令万人臣服。

      没有人猜到古老神秘的仙人山遗址里面也有着一个秩序完善的小世界,谢魇依然记得他曾经一手将被任命为魔域圣子的阿离送上魔宗之主的宝座时,他也曾站在下面目送阿离一步步踏上王座,但那时的阿离演技极好,竟乖乖地将位子让给了他。

      当时,在众人眼中,年少的圣子便如琉璃一般脆弱,他身上的体温,也叫谢魇无比信赖。

      谢魇指腹摩挲琉璃珠,眸中光芒晦暗,当年眼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阿离,演技是真的高超,但……他垂眸喟叹,“阿离,我曾经守护的圣子殿下,真是让人怀念啊。”

      赤水峰下了整夜的雨,天亮时,几只小纸人从寝殿紧闭的大门门缝钻进去,他们的主人正坐在案前,安静地握笔在宣纸上描绘昨夜在幻境中模糊看过一眼的玉佩纹样。

      一只小纸人蹦到案上,双手比划比划,钟离净手中笔一顿,淡然地点了头,“知道了。”

      小纸人报告完正殿那位客人已经下山的消息后,一屁股坐下来,像是很好奇纸上的图案。

      钟离净看在眼里,眸中涌上三分笑意,很快便掩藏起来,抬眼望向殿门前,“出来吧。”

      话音落下,不知何处飘来的一缕青烟在大门前化成一名红衣少年的模样,他的双眸熠熠生光,异常明亮,望向钟离净时,扬唇露出尖利可爱的虎牙,下一刻却握爪袭来。

      春雨洗刷过的碧霄宗主峰上下浸润在淡淡的潮湿气息中,山中栽种的桃李枝头上挂上一串串水珠,将开的花蕊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谢魇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在进入主峰正阳殿前,抬头望了一眼,凌驾主峰之上的赤水峰,可不会有这些让他厌烦的凡俗气息。

      宋宗主等了一夜,总算等到他想见的人从门前走进来,自从继任宗主之后,除了太上长老与钟离净,已经太久没有人让他等过。

      故而见到谢魇,向来被称作老好人的宋宗主面上也露出了罕见的怒容,“子陵,你昨日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本座等了你一夜!”

      若是从前的谢子陵应当会满脸歉意地赔礼道歉,可现在的谢子陵是谢魇假扮的,他闻言一笑,“师尊要见我,连等候片刻也不愿,师尊好没耐心,怎么能当一位好宗主。”

      猝不及防被怼了的宋宗主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这个向来懂事听话的大徒弟,“你在说什么?”

      谢魇用颇为忧愁的眼神看宋宗主,叹道:“师尊,我这两天去了哪里,师妹没告诉你吗?”

      因为太过明显,宋宗主读懂了谢魇眼里对他的怜悯,他更是一头雾水,可提及宋思思,他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昨夜的事,是思思对不住你,为师已经训斥过她,过后便让她给你赔礼道歉,不过子陵……”

      谢魇脸色有几分苍白,在宋宗主仍是这次在外受伤后虚弱状态的谢子陵,说话行事愈发不得体了,总让人听着觉得像是怨气颇深。

      宋宗主对他有愧,到底没说什么,而且他此刻更在意另一件事,“这两日你钟离师叔他……”

      谢魇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这是在打听他是不是被钟离净欺辱了,他思索着不知道他跟小坏蛋双修能不能算是他被欺负了,便只说:“师叔身中情毒,师妹也都说了吧。”

      宋宗主忽然脸色铁青,咬牙斥道:“思思这个孽障!”

      “师妹把我卖了去换她的情郎,师尊打算怎么罚她?”

      宋宗主轻咳一声,面色为难,“都怪为师没有管好这个女儿,几次三番叫你受了委屈,但是子陵你也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谢魇笑着点头,“师尊的意思,是不打算罚师妹了。”

      宋宗主感觉他笑容格外嘲讽,故意刺激自己,想想叹了口气,“子陵,这次又叫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为师一定给你做主。”

      谢魇却觉得空口许诺没意思,“师尊要怎么做主?”

      宋宗主果然面露为难。

      谢魇看着这位正道七上宗之一的碧霄宗宗主在他面前无话可说的样子,心道有趣,思索了下,装出一副痛苦无望的神情,苦笑道:“这次又是子陵让师尊为难了吗?也罢。”

      宋宗主欲言又止。

      谢子陵是他的大徒弟,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许诺过将来会将宗门与女儿交付给他,他也悉心培养了谢子陵多年,但近来谢子陵一而再再而三出事,每次都是因为宋思思。

      作为宋思思的父亲,宋宗主是想护着女儿的,一面也自知对不住大徒弟,但谢子陵这次重伤回来修为半废,他也无法将宗门交给谢子陵了,思来想去,宋宗主痛心叹息。

      “子陵,非是为师将你视为弃子,为师身为一宗宗主,虽执掌宗门上下,却也有许多力不从心的为难之处,为师知你心中有怨,但看在为师的情面上,你便放过思思吧。”

      这话说出口,宋宗主都觉得面上无光,见谢魇垂头不语,他犹豫片刻,又是一声叹息,拂袖转身,背对谢魇,“至于钟离长老,抱歉,子陵,为师还不能为你做主。”

      谢魇挑眉笑了起来,碧霄宗这位宗主,不论修为与品行都只能说平庸,但尤其宠溺女儿,他早就猜到宋宗主不会为了谢子陵罚宋思思,也知道宋宗主不敢对上钟离净。

      小坏蛋疯起来,连他都有些怕。

      大概是谢魇缄默太久,让宋宗主总算作出了决定,他转身面向谢魇,“也罢,不论修为是否被废,你依旧是为师的大徒弟,有些关于宗门兴盛的大事,也该让你知晓了。”

      “师尊这是何意?”

      谢魇心不在焉应着,心里挂念起赤水峰上的那个人。

      宋宗主神色凝重,“子陵,你可听说过玄枢真符?”

      谢魇这才收回心神,“师尊说的,是宗门那位符道鬼才,白玉师叔祖创造的玄枢真符?”

      宋宗主沉重点头,“不错,你又可曾知道,在两百年前,宗门只是曜城的一个小门派,上下不过百名弟子,直到白玉师叔研究出了符道真解,让宗门一举挤入上宗之列。”

      所谓上宗,并非什么门派都能自称的,宗门弟子上万,且要有至少两位合体境修士坐镇方可称为上宗。而如今正道众门派里,明面上众人皆知的合体境仅竟只有十二人。

      这十二人,又被称为圣君。

      金丹境便是真人,往后的元婴境、出窍境、化神境,层层往上,修为越高,进阶越难,若说筑基竟已是万里挑一,那千万修士中也才只出一名合体境,在往上便是大乘境。

      如今正道仅有极少几名大乘修士,大多早已闭关为渡劫飞升做准备,唯一活跃的是连七大上宗都遥不可及的正道之首九曜宫仙尊。

      九曜宫之所以有如此超然的地位,除了历代宫主积累的声望,也与仙尊的四位义子有关,四人俱是合体境,被称为九曜宫四圣君。

      而与正道相对的,便是妖魔道。

      谢魇早知道碧霄宗的符道鬼才厉害,凭借一本符道真解让碧霄宗飞升,却在不久前才知道对方还是他昔日的好徒弟阿离的亲爹,见宋宗主想说,他便饶有兴趣地听着。

      宋宗主俨然意不在此,他道:“玄枢真符是白玉师叔离开碧霄宗之前的十年间所著,这是一卷集符道之大成的顶级功法,远胜符道真解,可随着白玉师叔离开碧霄宗,赤水峰封闭,再没有人见过这本功法。”

      碧霄宗发迹年岁不长,也就两百年左右,符道鬼才却在两百年前轰动整个正道,很多人都知道,那个叫白玉笙的天才,才是碧霄宗的宝藏,而碧霄宗,却是他的累赘。

      除了碧霄宗内部的人,大概没有人会知道白玉笙这些年为何销声匿迹,谢魇对此也很好奇,“当年白玉师叔祖为何要离开宗门?”

      而且为何要封闭赤水峰,而不是将玄枢真符献给宗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白玉师叔只是去往了他向往的地方。”宋宗主一句略过,“如今宗门的困境,子陵你这些年跟随在为师身边,应当也能看到一二,白玉师叔的离开让碧霄宗归于平庸,即便仍然有着上宗之名,却早已成为上宗末流。”

      他告诉谢魇,“子陵,宗门必须要得到玄枢真符。”

      谢魇恍然,“如今这本功法,落到了钟离师叔手里?”

      宋宗主颔首,“正是。”

      谢魇很快猜到了什么,就见宋宗主双目如炬,紧盯着他,“但子陵,钟离长老并没有与我们共享玄枢真符,而他手中握着玄枢真符,便如同将碧霄宗的未来攥在手心。”

      谢魇听出言下之意,顿觉好笑。

      “师尊想让我去偷玄枢真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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