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总以为我在暗恋他》竹向晚

20、一个渣攻是皇帝（十九）

　　待他二人上了山，白岐神医这才发觉，戚决口中的内人，竟也是个男子。

　　白岐神医虽久居山上，但每隔一段时日，亦会下山去购买草药。故而关于这朝堂之事，亦是听闻一二。

　　传闻这荣家嫡长子荣海虽体态纤弱，但样貌不俗、又极其聪慧，戚王对他可谓是宠爱异常。不仅朝堂之上力排众议、立其为男后，还冲冠一怒为蓝颜，为保全其颜面，不惜和众目睽睽之下同吕王对上。

　　眼前男子通身气派尊贵无比，且对他怀中之人亦可谓倍加呵护；而他怀中所抱之人却是面色苍白，一见便知是先天不足的病症。因此，这来人的身份倒是不难猜出。

　　只是，白岐神医所没有预料到的是，这荣皇后容貌不过清秀而已，这一点传闻却是夸大其词了。然戚王对他的宠爱倒不似作伪，否则堂堂一国君主，何以接受他的刁难，还冒着风险把人给背上来、只为让他诊治一番？

　　思及此，白岐神医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言语，伸手给容昀切起脉来。

　　片刻后，白岐神医捋了捋自己那花白的胡子，颇为扼腕道：“没有多少时日啦！当年老夫替这孩子诊治的时候，还只当这孩子定然活不过十八，不曾想竟捱到了如今。时也，命也。可惜到眼下，这孩子已是油尽灯枯。”

　　闻言，戚决眸色不自觉地深了许多，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薄唇紧抿道：“那敢问神医，内人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十日，短则三日，端看这孩子的意志而已。”白岐神医叹息一声，“老夫却是无能为力了。将这孩子带回去吧！”

　　戚决的喉结滚动了几番，闭了闭眼道：“不知神医可有拖延之法？”

　　“有倒是有。”白岐神医沉吟片刻，“只是这法子实在是太过残忍，又极不人道。非是深仇大恨之人，怕是无人会想要用这法子把人给留下来。”

　　“这嗜血蛊啊，原是苗疆最为霸道的蛊虫之一。这种蛊虫，生来只食人的精血，须用九十九位童男童女的精血，喂养九九八十一日方可。这种蛊虫一旦种入人的体内，便会吸食宿主的精血。故而被下蛊之人便会沉沉倦怠，直至耗尽心血，一睡不起。”

　　“若要克制此种蛊虫，唯一之法便是将此蛊虫的宿主炼制为药人。用尽天下剧毒之物，将宿主放入毒物之中，待其全身血肉皆为至毒之物，这嗜血蛊方能不起作用。”

　　“只是将一个好好的人炼制成药人，这其中宿主所受之苦暂且不提。稍有不慎，宿主便会容貌尽毁、周身剧痛无比，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故而老夫才道，非是深仇大恨之人，无人会想用此法将人给留下来。”

　　从白岐神医说到那唯一之法时，容昀便已经醒了过来。

　　待听完后，容昀不由冷汗涔涔，紧攥住他儿子的衣袖，目光坚定道：“皇上，臣妾想回宫！”

　　被荣云那双乌黑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瞧着，戚决便心知他定是适才听到那白岐神医的话，心中忐忑，遂伸手抚了抚他的墨发，将人抱了起来：“好，朕带你回宫。”

　　戚决是想留下荣云，但他却不愿用这样的方法把人给留下来。

　　白岐神医原是冷眼旁观着，然见到眼前这一幕，却多少有些触及他心中那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怀。一时之间，难免唏嘘。

　　十年前，白岐神医也是这般无可奈何地瞧着他此生挚爱之人，在他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她在自己怀中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夫君，若妾死了，还请夫君将妾葬在那岐山之上。从此后，妾身便可日日陪着夫君，再不离分。”

　　而亦是自那以后，白岐便立下誓言：既然他连自己最爱之人都救不活，那么他断然不会再用这双手去救这世间的旁人。

　　纵然是如今，白岐也没打算去救荣云，不过略施援手，却还是能够的。

　　“这瓶中，有一粒凝神丸。虽不能将那嗜血蛊如何，但在这段时日里，却可令你清醒，不再昏沉。”白岐说完，将那白玉瓶递给了容昀。

　　待容昀道完谢后，戚决便背着容昀拜别了白岐。

　　倘若说来时，戚决心中尚存了些许的侥幸；再离开岐山、返回皇宫之时，那仅存的侥幸却也是荡然无存。

　　接下来的数日，戚决皆罢免早朝，只陪着容昀。

　　时至今日，药石无灵，戚决索性也就不再拘着容昀。容昀想用什么膳，戚决便让那御膳房做什么，由着他吃个痛快。

　　每日，容昀就卧在那榻上，信手用毛笔涂写着什么；而戚决则坐在书桌前，批改着奏章。纵然是不言不语，气氛却也融洽。

　　只禄公公有时瞧着容昀，会忍不住偷偷抬袖子揩拭着自己的眼角，暗道一声可惜，难得有能走进这皇上心里的人，却命比纸薄。

　　七日后，容昀体内嗜血蛊再也压抑不住，大限将至。

　　容昀临终前，戚决就守在容昀的床边。戚决握住容昀的手，瞧着容昀脸色苍白、字字维艰道：“臣、臣妾给皇上留了东西，就放在那榻上的、枕头之下，皇上记得看。”

　　“好，朕会看。”戚决沉声应道。

　　听到戚决的回答，容昀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唇几经颤抖，却是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那、那便好。皇上，臣妾只怕要先走一步了······”

　　大戚二十四年间，皇后殁，阖宫齐哀。

　　诸大臣皆在殿外跪着，以寄哀思；独独戚决却将自己关在了永宁宫中，翻阅着容昀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那些手记多杂乱无章，字写得也极不连贯。

　　翻着翻着，戚决蓦然想起，曾有嬷嬷禀报说这荣家大公子才学一项乃为零，不免想起荣云若是不擅书写，这厚厚的一沓，却不知他是写了多久。

　　而那手记上多记载着：“垣国多擅马背上作战，有一物名为套马索，可对付之。此物只须手艺精巧之匠人······”

　　“吕国多水道，此虽易守难攻，但并非无法可想。皇上可······”

　　其内容之详实，其思虑之仔细，无不可谓是殚精竭虑。然真正吸引戚决的，却不是那手记的内容，而是每张手记落款处的一行题字。

　　第一张的题字上写着：“两个黄鹂鸣翠柳，皇上不娶好不好？”

　　第二张的题字上写着：“雌雄双兔傍地走，皇上若娶臣不走。”

　　第三张的题字上写着：“一江春水向东流，皇上娶了臣发愁。”······

　　这倒是像他的皇后的风格。戚决瞧着那题字，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后史官记载：“戚王与戚皇后感情深厚，自皇后殁后，不顾群臣反对，散尽后宫。后于大戚四十六年，收复吕国、垣国，一统三国，可谓一代明君。然终生并无子嗣，于宗室之中择一稚童培养，为后来的戚二世。”

　　大戚六十二年，戚王病笃，临终前仅有一句遗言：“将朕与他葬在一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他那般爱慕于朕，怕是这些年，在奈何桥上，该等急了。”

　　毕竟从来都是：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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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假设真有奈何桥，戚决去了。
戚决：“人呢？”
鬼差：“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