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蔷薇之歌》下限君一路好走

39、39

　　卡莉法的运气确实是真的不好，非常不好。

　　集市三处发生了爆炸，她的不远处正好有两个，火焰很快在集市上蔓延了开来，一处火焰点燃更多的爆炸点，一时间爆炸声，火舌刺啦声，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哭叫声粗暴无比的塞满了卡莉法的耳朵。

　　这个地方本来就很脏乱差，一条小道岔着一条，中间还挤满了用破木板和帷幔搭建起来的小摊位，甚至连一边的小酒馆，小旅馆大部分都是木头，一层叠着一层，又拥挤又不堪，突然发生爆炸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秒人潮就往拥挤的“城外城”出口涌了过去。

　　就像一大波潮水涌入狭窄的壶口一样，这最早反应过来的一波人潮相互推挤，谁都想跑得快一点，远离爆炸和火舌的侵袭，这让后面赶上来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脚下踩着倒在地上、摔了一跤之后再也爬不起来的“和他们一样”的逃难人。

　　卡莉法抓住了一边垂下来的一条破帷幔，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一层叠一层的建筑，浓烟呛得她睁开眼睛就是一阵酸疼，往上可能会被浓烟和火焰包围，往下则有可能会被踩成肉泥——她的鼻子抽搐了起来，喉咙里滚出了野兽的声音，张开的嘴冒出了一点火星——如果此时此刻有人看过来的话，大概会看到一个长着红色鳞片，又像蜥蜴又像人的怪物蹲在屋顶上。

　　龙的鳞片可以阻挡火势，而因为红龙的巢穴经常是烟雾缭绕的，它们的眼睛上有一层防止浓烟醺伤眼睛的薄膜，卡莉法试着熟悉了一下这视线，她现在看出去几乎看不见静态的东西，什么都是一片血红。

　　但是她看清楚了那些往囚车方向跑过去的流浪者和脏兮兮的小贩们，守护在囚车周围的骑士们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然而就这么一队骑士根本拦不住越来越多从小巷内涌出来、熏得灰头土脸、两眼血红不停咳嗽、尖叫着逃跑的慌乱民众。

　　囚车被整个冲翻了过去，骑士队虽然穿着盔甲，但是另外的爆炸、火势带来的浓烟很快就随着风向席卷过来，队长拉开囚车的大门，伸手抓住那个蓬头垢面的“前爵士”的头发把他拽了出来，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机会一样，原本还很顺服的“卡尔博格前爵士”突然睁开眼，暴起一把用手上的铁链勒住了队长的脖子。

　　这一下干脆利落，细微而不可闻的“格拉”一声之后，鲜血从那个倒霉队长的嘴里涌出来，他的喉管被铁链勒碎了——坎帕亚的骑士锁子甲有个讨厌的缺陷，它们不像北方的铠甲那样结实，对钝器的防御能力远没有北方那些持矛骑士铠优秀。

　　这一击是出乎意料的，他们一路上带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只有在他饿得不行的时候才会施舍他一点水和掺了黑灰的黑面包，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只处在饥饿状态的囚徒、这个看上去随时要断气的俘虏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然而这反抗只是昙花一现的，就像死之前的人还会哈两口气一样，卡尔博格很快就觉得两眼模糊了起来，这场爆炸和纵火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逃脱的契机，但是对方似乎对长时间押送他这种类型的囚犯很有经验，刚给他戴上镣铐，就掐着料给他喂食，就像对待一头猪一样。

　　这段时间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卡尔博格奔着死了也拉个当垫背的心情积蓄了一点点的力量——当然，能不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扶住了一边的囚车，一双细长又显得阴沉的眼睛依然不死心的盯着拔出剑来向自己围上来的骑士们，他稍微抬起头的动作终于让他从满头的毛发里露出了脸来——些许的鹰钩鼻，鼻梁有些歪，大概是被捕的时候被谁给打断了，这倒算是破相了，放在坎帕亚连一个贵族妞儿的同情都骗不到。

　　意识到对面只是头纸做的老虎之后，骑士们迅速的围了上去，不管怎样，这里的烟雾越来越浓，他们不可能再带着这个家伙穿过“城外城”去坎帕亚王城的内城了，先要退出去，然后再另外进王城。

　　这么一出显然提高了卡尔博格被人劫走的几率。

　　这么想着，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副队长一样的大胡子骑士就先一步走上去，反正他只是来坎帕亚受审的，只需要要求他或者便可以了，缺胳膊少腿并不是需要关心的内容，倒是他们要是让他逃跑了就是自己脑袋上悬斧子

　　胡子骑士一脚将这个爵士踢翻在地上，踩住了他的脊背口，手上的剑手起刀落，挑断了前爵士左脚那根“有了才能走路”的脚筋。

　　垂死的可怜人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叫声几乎可以盖过烧焦木材发出的噼啪声了。

　　浓烟越来越迫近，当他打算割断右脚的时候，从烟雾里冲出一支箭支来，有一队蒙着面的佣兵紧随其后，他们看上去似乎对劫囚车这种事情驾轻就熟，之前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时候才冲出来。

　　卡莉法猜他们是因为火势太猛，被往外冲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这是两股势力之间的缠斗，卡莉法原本没有打算掺和进去，但是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嘭的一下撞中了她的心脏。

　　或者说，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让她的心脏就像是瑞斯蒂亚神殿上最顶端的那个每当有谁死去的时候就会敲响的丧钟一样，被钟锤狠狠的敲了一下。

　　有个小姑娘，身上还穿着尚且能看出颜色的浅红色——褪色了的脏裙子，一片灰暗里只有她身上的裙子有颜色，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肚皮，她就躺在那里，前一刻还在广场上跳着舞的姑娘，灵动俏皮又市侩，下一秒那张脸就已经被踩得稀烂。

　　“城外城”是骗子、妓女、小偷——各种各样下三滥不入流的玩意的聚集地——是各种各样努力活着的普通“下等小市民”活着地方。

　　是的，他们的命一分钱也不值。

　　卡莉法突然觉得今天她让那些个为了劫个囚车就烧了这里的家伙走了，不是对不起谁，是对不起自己。

　　就在不知名的佣兵和骑士们战斗的时候，一人已经将卡尔博格背在了背上，然而下一秒他和他受雇要去救的人一起飞了出去，撞在了被火烤的外层泥灰酥脆又滚烫的墙上，骑士们楞了一下，转而才看见有个一身黑色的骑士站在那里。

　　似乎是为了防止烟熏坏了眼睛，所以她的脸上带着一个头盔。

　　一枚陈旧的秋牡丹徽章佩戴在她的胸口。

　　那一刻所有的押送囚车的骑士们都松了一口气，看到那枚胸章就知道了。

　　增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