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演员与大亨》小韫

13、女演员的操守

　　睁开眼时，江述已剥好一只虾送到她口边：“张嘴。”
　　席梦：“……”

　　她是张还是不张？
　　席梦的主张是坚决拒绝，面对美食的诱惑绝不动摇，做一个自律的女演员。然而，她的嘴巴有自己的想法，和她的主张完全相悖，甚至咬住了他的筷子。

　　辛辣麻咸鲜爽的味道顿时给予了她的味蕾极致的享受。
　　她的眼睫颤了颤，任由灯光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险些留下悲伤（并不）的眼泪。江述仿佛并未发现她的纠结与挣扎，继续给她剥虾。

　　有了第一只，就有了第二只，还有第三只……

　　俩人一边吃一边聊工作。

　　江述为席梦倒上一杯青梅酒，和她碰了个杯，说：“有件事，也许我应该告诉你。”
　　席梦饮酒，放下酒杯：“什么？”
　　江述将剥好的蟹肉喂到她口边，看着她吃下，微笑着说：“签给我，也许是你做的最烂的选择。”
　　席梦抬眼看他，诧异道：“何出此言？”
　　江述不答反问：“对于演员这个行当，你了解多少？”

　　席梦毕竟是在影视学院待了两年的，行情她还是知道的：“很多表演系出去的人，不乏长相好演技好的，就是红不了。很多人在做配角，很多人在网剧，甚至有些人拍的剧都没有播过，有的转战薪酬相对较低的话剧……
　　所以，对大部分学生而言，能签一个靠谱的经纪公司，通过炒作、上公司的戏、上综艺积累一点稀薄的名气，就是不错的出路了。如果运气好，可能会在熬了七八年甚至十几年后通过一个角色走红，再赚一波红利。当然，如果能大火，演几部剧或者电影的主角，成为一线明星，那当然再好不过。
　　所有人都想红，但事实上，真正意义上一炮而红的演员寥寥无几。在近二十年，几十万演员当中，走红的、能获得高额片酬的，也就那不到一百号人。而这一百来号人包括了电影演员、电视剧演员、综艺演员甚至是快速走红快速过气的当红小鲜花小鲜肉。”

　　“既然知道这一行不容易出头，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做演员？”

　　席梦睁着那双清透而漂亮的眸子，说：“因为我还年轻，我觉得我是与众不同的，是天赋卓绝的，是可以做一些大事的。再说了，行业也不是不能改，假如有一天我遭受了现实的毒打，发现自己还就是平庸的，就是做不到的，或者遇到触及底线的事不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而放弃一些东西，就转行。我有手有脚，也不是个智障，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

　　“看来，小树懒是真的长大了。”江述忍笑夸着，又为席梦夹了片腐竹。
　　席梦眼尾得意地扬了扬，将食物送进嘴里，含糊道：“那还用你说。”

　　江述又问：“那影视业的行情，你又了解多少？”
　　席梦一边吃一边摆手，浮夸地表演淡定状，声音是一种傲娇的飘：“我以为，这是应该是经纪人的工作。你负责了解行情，判断怎么做对我的星途有帮助，我只负责把戏演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漂亮花瓶。自从自学做黑客失败，我就知道我不是全知全能的。当然，如果你要讲给我听，我也不会拒绝。”

　　“你知道什么是IP吗？”
　　“知道。”

　　“IP热？”
　　“看过新闻。”

　　“OK，那我们可以省事很多。IP从13年热钱流入娱乐业开始兴起，14年15年形成IP热，大部分下场的资本赚了个盆满钵满，16年，也就是今年上半年开始进入冷静期。观众被IP孵化出的劣质影视剧荼毒之后，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审美追求，要求影视剧的质量了。到现在，基本可以盖棺定论——IP热过去了。”
　　“然后？”
　　“整个行业已经在过去的IP浪潮中变得浮躁，资本依然指望靠IP+流量的模式圈更多的钱，成名的、有能力做点什么的内行已经不再能沉下心搞创作，有追求的创作者大多还处于食物链底端，没什么话语权。可以说影视业即将进入万马齐喑的年代，接下来几年内又会有一个新的、混乱的摸索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好剧本，甚至会低迷一段时间。”

　　江述见席梦将半杯青梅酒喝完了，又为她续上半杯，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觉得我是一个够意思的朋友吗？”
　　席梦毫不犹豫：“那当然。”
　　江述颔首：“OK，那你当然知道，不论你的经纪约签给谁，我都会帮你。假如你签给盛华，我会帮你争取资源，你会从《繁华的夜晚》上映前开始参加宣传活动正式出道，电影上映后，那边会给你安排几个热度高的综艺，再接一两个时尚代言，快速攫取流量并将流量变现，两年内，你会变得很富有。
　　假如你签给孟哲工作室，我依然会帮你拿资源，孟哲工作室那边会帮你筛选资源和剧本，你会少一点曝光，走口碑路线，演几部质量相对尚可的电影配角，再演一些商业片的花瓶，也许运气好能遇到一个圈内人争相抢夺的好剧本，拿下一两个主流电影奖项，五年内，你会在影视圈取得一定的地位。
　　但是……”
　　“但是？”
　　“但是，你签给了我。”
　　“难道你做了我的经纪人，反而不给我资源了？”
　　“也可以这么说。”

　　席梦：“？？？”
　　江述：“除《繁华的夜晚》上映期间外，未来至少一年内你不会有任何曝光，一年后才会有戏拍，两年内不会有作品问世。至少在前五年，你只能拍书梦影视出品的影视剧。”
　　席梦：“但是？”
　　江述牵起了唇角，故意逗她：“但什么是？”
　　席梦颔首：“你讲话，总会有个但是。”

　　“你说得没错。”江述和她碰杯，“但是，流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快速将流量变现，也会快速过气。而演员是一个虚荣的职业，只要做过镁光灯的宠儿，享受过众星捧月的待遇，没几个人接受得了无人问津的落差。比较残酷的是，无论能不能接受，末路就是末路，不靠作品的流量一旦过气，就很难东山再起。”

　　作为一个表演专业肄业的学生，席梦对演员的了解更多一点——
　　但凡是看过娱乐新闻、八卦的人，都知道走流量路线和演技路线的利弊。
　　有的人入行纯粹是想成为镁光灯下的宠儿，想要出名，想要变得很有钱。有的人是有自己的职业理想和要求的。然而，现实并不会照所有人的意愿走。
　　假如有得选，谁不想接好剧本谁不想和名导、靠谱的班底合作拿奖呢？事实是，大部分演员都不像席梦这样幸运，可以拥有三个选择。他们都没得选，只能在漫长的等机会找机会、机会落空、等机会找机会的循环过程中，抓住每一个微小的可能，去追求甚至创造机会。
　　可怕的不是成为在骂声中赚钱的流量，而是经年累月无人问津，成为不知道何时才能熬出头的nobody。

　　“好剧本，尤其是适合女演员的好剧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就算真的出现，角色必定不能靠钱和关系拿到，这种一般是名导作品，导演会有自己属意的演员，能拿到的几率极小。但在书梦开的戏里，你会是绝对的女主角。”

　　席梦知道江述铺垫这么多想说明什么——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吧？”
　　正因为影视业即将进入万马齐喑的年代，市场上缺乏好作品，好作品才更容易出头。
　　也许，目前所有的演员、电影人、制作人都在面临难以突围的困境，但困境之中往往伴随着机遇，只看有没有人敢承受失败的风险去尝试。

　　江述弯了弯唇：“也许没有一鸣惊人，只有不鸣则已。从导演、编剧到演员都是全新人班底，极可能会扑得悄无声息，或许都无法在影院上映。”

　　而那时，席梦面临的，要么是彻底转行，要么是江述帮她走关系进盛华，一切从零开始。到时候，《繁华的夜晚》已成过去式，给不了她任何加成。影视公司逐利，就算江述有心捧她，可破产的他毕竟不是话事人，话事人是他哥，他哥要考虑他父母的意见、公司的利益和股东的利益，不可能把公司里一二线的资源给她。
　　也许，她还要因为“落魄”而面临李诗涵、陈玉之类死对头的嘲笑。
　　总之，不论是书梦影视的未来，还是席梦加入书梦影视后的未来，都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
　　当江述说他要做点什么事的时候，席梦从不会想到失败，只会想到成功。

　　当然，席梦是不可能这样直白地告诉江述的，那也太难为情。于是，她一边被江述投喂一边瞅他一眼，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没关系，假如我真被捧成了查无此人，我就赖着老板，让老板养我。”
　　江述半垂了眼睑看她：“没想到变勤奋的小树懒，居然学会了耍无赖。”
　　席梦笑容不变，一脚踩过去：“你走——”
　　“我不走。只是，你要被我捧成了查无此人，我估计也破产了，没钱养你。”

　　席梦静静地看着江述不说话。
　　片刻后。
　　江述投降：“好了，要真没成，我去要饭养你。别踩了，我的小白鞋都被你踩成小黑鞋了。”
　　席梦：“哼。”

　　“你是哼哈二将的姐妹？”
　　“你是二郎神身边的狗子？”

　　江述小啜两口青梅酒，转开话题：“你知道经纪人需要知道艺人的一切吧？”
　　席梦很坦然：“我的事你都知道吧？都写信告诉你了。”

　　“哦，你是说那些什么，”江述毫不留情地念着她在信里写的内容，语气颇为讽刺，“‘我一切都好，这里同学和睦师长谦和’？”
　　席梦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有过恋爱关系吗？”

　　席梦也算是一脚踏入娱乐圈了，秒懂江述问话的意图——
　　很明星成名后，前任都会出于怨愤、心理不平衡或者被别人收买回踩他们；国内曾经爆过X照门，国外的明星也曾被黑客盗过照片和视频。
　　而经纪人的工作，就是要处理好这些东西，以□□出去对她将来的事业造成毁灭性打击。

　　“没有，我母胎solo十九年，没约过pao，没有过暧昧对象，更没有什么不雅照或者视频。校内和同学合作的作品也都点到为止，没有可以用来做文章的东西。”
　　“甄寅的事，你再和我详细地说一遍。”
　　“—……#￥%……&……%￥%……差不多就是这样。”

　　江述像是在思考什么，没说话。席梦见桌上的杯盘都已狼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江述投喂了一晚上。
　　她的嘴也太有自己的思想一点！
　　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席梦脑海中闪回着从进包厢开始和江述有关的画面，才惊觉江述根本没怎么吃！
　　全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席梦黑人问号脸：“你都不吃？”
　　江述将最后一块儿排骨夹进席梦的碗里，放下筷子，笑得温润如玉：“毕竟我已经过了二十五岁这道坎，新陈代谢开始变慢，为了避免变成照片上的啤酒肚油腻男青年，为了保持瘦削的身材健美的体魄，我一直在均衡膳食，晚上尤其会控制热量的摄入。”
　　“所以你就全喂给我了？”
　　江述但笑不语：“＾＿＾”
　　“嘭——”
　　像是气球终于炸裂。
　　“江大树！”席梦怒喊一声，发出灵魂的质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