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韩灿灿

10、第十章

　　因为手术结束后又被喊去处理120刚送进来的车祸患者，我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忙完后，我的胃饿得都快抽搐了。我一手抵胃一手揉着酸疼的肩膀走出手术室时，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因为等会不用再等外卖了，只要把季深带来的饭热一热就可以吃了。So easy!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饿肚子了！可是我去护士站拿钥匙时却被告知没有钥匙放在这儿。
　　我靠在护士站的咨询台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大概是为了配合我骤然加快的脚步，我的心跳也突然提起速来。
　　疾步走到办公室，看到门缝里有光透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
　　我进去的时候季深正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休息，听到门响，眼神有些迷离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看清是我后，突然就朝我露出一个笑来。这个突然发生并且让我毫无防备的笑容一下子就让我失去了思考能力，我就这样愣在了门口，脑海里噼里啪啦地就像放起了烟花一样，炸出的全是季深的笑脸。很久之后，赵和和知道这件事后，高深莫测地把它定义为微笑杀。
　　“怎么，累傻了？”季深走过来，将我推到椅子上坐下，又给我倒了杯水，“先喝点水。”
　　“哦。”我顺从地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咽下去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干得厉害。
　　“我打听过了，你们护士站有微波炉，你等会儿，我去把饭热一热。”
　　我的思考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愣愣地“哦”了一声。
　　很快，季深就拎着饭盒回来了。我看着他摆出的两份盒饭，意识终于回笼，“欸，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低头摆餐具的季深抬眼朝我笑，“想得还挺美，还有一份是我的。”
　　我的脸颊迅速热了起了，不再说话，低头吃饭。饿意稍稍被缓解后，我突然想起来他怎么也到现在才吃饭，“欸，你怎么不先吃？”
　　“等你啊。”
　　我感觉今天的心脏格外没见过世面，季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又让它欢腾了起来。我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等的。”
　　“嗯，是没什么可等的。”
　　“……”
　　“但是我乐意。”
　　“……”
　　“砰砰砰”有人敲门，来人是刚刚一起搭档的同事李薇，我赶紧站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订外卖。”说着她朝我暧昧一笑，“看样子，是不需要啊，爱心宵夜啊。”
　　我瞪她，“瞎说什么呢。”
　　李薇直接就没看我，只是盯着季深看，“喂，还不快介绍介绍？”
　　我留着我最后的倔强不说话，可是这时季深却站了起来，伸手道，“你好，我是季深。”
　　同事也笑道，“你好，我是李薇，幸会幸会啊。”
　　季深也笑，“李医生，幸会。”
　　“啊，我不打扰你了，你们慢，慢，吃，我去跟外边那群单身狗订饭了，哎呀，单身狗就得自己动手啊。”说完，还冲我眨眨眼睛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张张嘴，还是放弃了挣扎，反正说了也没人信。算了，我就当是为深夜工作的医护人员提供精神娱乐好了，我真伟大……
　　“你那个同事我以前没见过。”
　　“嗯，她是麻醉科的，怎么样，漂亮吗？”
　　“还行。”
　　“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要咬舌头了。
　　季深笑了，“吃醋了？”
　　我低头吃饭，“吃你个大头鬼。”
　　“呐，我呢，口味比较重，就喜欢拿刀的。”
　　“哦，原来你喜欢屠夫啊，口味是挺重的。”
　　季深一副我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现在杀猪宰牛都是全自动的了。”
　　“……”
　　不得不说季深买的饭很好吃，几乎，不，完全都对了我的口味，我对于一出手术室就能吃到这样的饭菜感到非常满意，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量太大，我都吃撑了还剩下一多半太浪费了。季深对我剩下的大半盒饭表示惊讶，“你怎么就吃这么点？你工作强度这么大可别学人家减肥啊。”
　　我把两个饭盒装进袋子里系好，放进垃圾桶，“你多虑了，我有的时候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力气减肥啊。”
　　“那你的饭量太小了，怪不得会低血糖。”
　　“欸，对了，我还想问你来着，你怎么知道我低血糖的？”
　　季深双手交叉把胳膊放到桌上，笑眯眯道，“你猜。”
　　“我猜你个头。”
　　“你从现在到明天早上就一直不能休息了吗？”
　　“也不是，等会儿再去查个房，如果没什么事就可以休息了。”
　　“那如果有事呢？”
　　“那就起来啊。”
　　季深皱眉，“就这样一直到明天早上交班？”
　　我摇头，“当然不是。”
　　季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我又说，“明天不交班，明天接着上，明天下午下班。”
　　季深的眉头完全皱起来了，“这是什么破时间表啊？”
　　我看着他不停变换动作的眉毛忍不住笑了起来，由衷地觉得这上面的神经可真发达。
　　“你笑什么？”
　　“没什么，那什么，现在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季深的表情立马又哀怨了起来，“你这是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你给我正常点。”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去查房，早点休息。”
　　“嗯，我送你。”
　　“不用了，你一个女孩子从停车场回来我还会担心。”
　　我忍住笑，指了指门说：“其实我就打算送你到门口。”
　　“……”
　　最后我被季深哀怨的眼神看得发毛，不得不追加了点距离，送他到了电梯口。想到刚刚抢救的车祸伤患，我说，“你开车小心点。”
　　季深笑得开心，“嗯，我知道，谢谢关心。”
　　送了他一个白眼儿之后，我背着手往回走，心情是出乎意料的好。
　　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手机上恰好也在这个时候响了，是季深的微信：已安全到家。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笑，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这个笑脸被时代赋予的深层含义。傻笑了一会儿，我也给他回了一条：已阅。
　　季深又发来一条：虽然我很想跟你聊天，但是你那么累，我不能自私，你别回我了，抓紧时间睡觉吧，晚安。
　　哼，自作多情，谁要回他了。锁屏，碎觉！然而，在锁屏后我却惊悚地在黑了屏的手机屏上看到了自己的翘着的嘴角，一个标准的大笑脸。我心里一惊，莫非难道可能我也动心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倒在了我的宝贝折叠床上，我以为我会纠结地睡不着，但事实是我低估了我自己。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身体的疲惫打败了精神的繁杂，我反正绝不承认是因为我没心没肺。
　　晚上很太平，没有突发事件，我难得的一觉到天亮。只是我做了一晚上的梦，做梦当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梦见的居然是贺羽。之所以用“居然”，是因为我觉得再怎么着也应该是季深啊……
　　被闹钟叫醒后，我盘着腿坐在折叠床发呆。我梦见的是我去北京找他的那次，现实里我一个人顶着巨大的讽刺从北京回来，可是梦里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贺羽。
　　我不知道这个梦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梦又让我烦躁了。季深早晨给我发的微信我没回，我觉得如果这个问题没处理好就跟季深不清不楚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对他也不公平。
　　没想到半上午的时候，季深居然来医院了。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呃，我，我在忙啊。”
　　季深看着我不说话。
　　好吧，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的确是心烦意乱地拿着手机刷微博来着，他的二十多条微信我也的确是看到了的，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样做是对的。
　　季深继续拿哀怨的小眼神看着我。
　　我自知理亏，扭头不看他，故作强硬道，“这套表情都快成你标配了，你别这样看我，你这样就像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可是你昨晚不是这样的，怎么能在睡了一晚之后就变卦呢？”
　　曾经有一位伟人无限感慨地说过，生活是狗血的（至于是哪位伟人，我也不知道）。积极向上的我一直对这句话持保留态度，但现在我对此伟句深信不疑了，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啊！！就在季深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提着保温桶的给我送汤的我妈正好进来了，也正正好听到这句话。
　　看着我妈倏然睁大的眼睛，我感觉到一大盆狗血朝我泼了过来。被狗血浇得透心凉的我赶紧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深也连忙起身，“阿姨，您好，我是季深，季节的季，深度的深。”
　　当老师的大概临场应变能力都很强，我妈很快调整了表情，恢复了镇静，把保温桶递给我后就跟季深说话了，“季先生，你好，我是琦琦的妈妈。你，是琦琦的病人？”
　　“不是，阿姨，我是琦琦的朋友，也是她的追求者，您叫我小季就行。”季深的站相良好腰背笔直，但是头却微微低着，我猜应该是好让我妈能正视到他的脸。
　　我把我妈推到我的座位上坐下，“妈你坐，站着多累啊。”看了眼仍旧站得跟桩似的季深，我说：“你也坐下吧。”
　　没想到这厮却没动直到我妈说让他坐才坐下。我在心里冷哼，太会装了，简直太会装了，平时我妈不在的时候我没让他坐，他都会自发自觉地坐下，还跷二郎腿！
　　我妈说：“小季，是吧，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那句话？”
　　“阿姨，这是个误会，是我没讲清楚。事情是这样的，我喜欢琦琦，追琦琦有一段时间了，昨天晚上我感觉她对我的态度变好了一些，非常开心，但是今天她又不理我了。我刚刚一时有些着急，就……阿姨，是我不对。”
　　我妈点头，“是这样啊，那是我们家琦琦不对。”
　　我：“……”我万万没想到季深不仅无耻地告家长，居然还对着我妈讨好卖乖？！而妈居然还买账？！
　　敲门声突然响起来了，进来的是一位病人家属。
　　“宋医生，您好，您在忙啊？”
　　我说，“没事没事，您说。”
　　我妈站了起来，“琦琦你工作吧，我先回去了。对了，今天下班后记得回趟家。”
　　季深也站了起来，“阿姨，我送您吧，快到饭点了，这个点估计也不好打车。”
　　我刚想说“不用，我妈自己开车”时，我妈飞来一个眼刀，于是我的话也就艰难地咽回了嗓子里。
　　季深走之前从包里拿出一袋面包放在桌上，“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就先垫一点，别老空着胃。”
　　我妈在季深低头拿面包时看了我一眼，眼神和昨天李薇看我的眼神一样，一样的意味深长。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