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逃亡指南》夕诛

6、龙鸣星（6）

　　茉莉恐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下坠只持续了瞬间。只听“啪嗒”一声，她们似乎落到了某个平台上。

　　茶风歌蹲在孤狼的车顶，敲了敲风挡玻璃，乌冬立刻打开了外壳。

　　隐形模式因此解除，银色的摩托式单人飞行器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除了茶风歌，有乌冬提供的影像，她自始至终都能“看见”孤狼。

　　茶风歌跳进飞行器，将茉莉放到了车座后方。孤狼虽然是单人飞行器，但车座较长，勉强可以再载一个人。

　　茉莉这时才敢睁开眼睛，随即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哪、哪里来的？”

　　“坐稳了。”

　　如果是平时，茶风歌可能会趁机耍个酷。但眼下情况紧急，她立即转身握紧操纵杆，用力将油门拧到了底。

　　引擎发出轰鸣声，孤狼猛地蹿了出去，直冲天际。高空风声呼啸，茉莉叫不出声来，只能死死地抱紧茶风歌。

　　“嘭”——走廊上的炮击紧随而至。

　　乌冬急忙提醒道：“风歌！”

　　“看到了！”

　　茶风歌紧盯着显示屏上的雷达图，迅速偏转操纵杆。但距离实在太近，炮弹还是撞上了孤狼的尾部。整辆飞行器晃了一下，偏离了航线。

　　“没事，护盾扛住了！”

　　她迅速调整各项仪器，向上拉起操纵杆，稳住了孤狼的机体。借助乌冬共享视野，她看见了走廊上气急败坏的鬃狗。

　　“下一炮要来了！”乌冬再次提醒道。

　　茶风歌却不再在意，“随他吧。”

　　能源短炮的火力很猛，射击极限却只有百米左右，装填间隔为五秒。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足够孤狼飞出射程了。

　　“嘭”——果然，鬃狗的第二发炮击落空了。

　　第三发、第四发同理。

　　然而，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通过监控网络，乌冬发现了对方的新动向。一队佣兵赶到据点机库，登上飞行器，准备升空追捕。

　　……这当然也在茶风歌的计算之中。

　　她抬了抬嘴角，“搭档，该你出场了。”

　　“收到。”

　　乌冬振翅起飞，虽然一直在掩护茶风歌，但它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据点。作为AI，只要有网络，它就能进行远程操作。

　　它飞到了机库的出口，无声落在屋檐上。数辆飞行器正在升空，还有一些佣兵忙着登上飞行器，没人留意到这只不起眼的乌鸦。

　　——“电子海妖”启动。

　　乌冬张开翅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光效，没有声音……但就在这一瞬间，升空的飞行器尽数跌落了下去。机库里的灯光骤然熄灭，绝大部分佣兵发出惨叫，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通过共享视野也落入了茶风歌的眼中。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乌冬的看家本领，也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电子海妖”，即对范围内的一切电子仪器发动超频攻击，使其短时间内失效。倒下的佣兵应该是植入了脑机芯片，所以也被波及了。

　　用这招断后逃跑，百试百灵。

　　据点的机库已经瘫痪，暂时应该不会有追兵了。茶风歌降低了孤狼的速度，等待乌冬跟着定位飞来汇合。

　　“现在去哪里？”片刻后，乌冬落在车头上，淡定问道。

　　茶风歌思忖了一会，鬃狗在酒吧见过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去那里找人。不能回高老头那儿……她转头看向茉莉，问道：“你住在哪个旅店？”

　　“六脚蜥蜴。”茉莉下意识地回答完，才想起来问：“怎么了？”

　　“抱歉，我们大概要去叨扰一下了。”

　　茶风歌耸了耸肩膀，解释道：“我和乌冬刚到龙鸣星，还没找着落脚的地方。你也需要换个衣服，去你的住处是最合适的。”

　　茉莉有些抗拒，但茶风歌说的在理，她也只好同意了。

　　十几分钟后，她们抵达了“六脚蜥蜴”旅店。

　　店面看起来中规中矩，缺点是位于集市，人流密集不利于隐藏踪迹。茶风歌锁上孤狼，率先下了车，茉莉却因为双腿发软，迟迟未动。

　　“需要我帮忙吗？”

　　茶风歌察觉了她的窘境，伸出手，却被无情地打开了。

　　“不用。”茉莉咬咬牙，扶着座垫挪下了车。

　　双脚踏上地面，站稳身体，她似乎才从先前的冲击中缓过劲来。转头看向茶风歌，忍不住瞪了后者一眼，“……疯子。”

　　脑子没问题的人会从三楼窗口往下跳吗？

　　茶风歌眨了眨眼睛，虽然自觉无辜，却也理解对方的心情，没有反驳。唤来乌冬，跟着茉莉一起登上旅店二楼。

　　茉莉的房间在拐角，面积不大，进门就看见一张床一套桌椅。电器也没什么科技含量，遭到了乌冬的鄙视，倒是很符合龙鸣星的沙漠废土风格。

　　当赏金猎人这些年，茶风歌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对这样的环境并无异议。她也是真有些累了，直接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

　　“你这里有吃的吗？”她厚着脸皮搭话道。

　　茉莉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翻了翻行李箱，拿出半袋干面包，略显尴尬地问道：“只有这个，要吗？”

　　茶风歌笑了起来，“可以可以，谢啦！”

　　“……”

　　她倒是意外得好养活。茉莉忍住了没有吐槽，表情缓和了一些。她拎着面包放到桌上，举起手上的换洗衣物，说道：“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行，我在这里等着。”

　　茶风歌一脸乖巧地挥了挥手，目送茉莉进了浴室。

　　直到水声响起，她才长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

　　“饿死我了……旅店的监控检查过了吗？”

　　乌冬正停在房间唯一的窗户前，闻声答道：“全部处理了，都在我的控制下。”

　　——好！

　　茶风歌无声竖起一个大拇指，摘了面具坐起身，拿过面包狼吞虎咽起来。半袋面包很快就见了底，她还有些意犹未尽，转头看见床头有一壶水。打开盖子嗅了嗅，没什么异味，也咕咚咕咚全喝了。

　　“你也矜持一点吧，船长。”

　　乌冬无语地注视着她，想不到自己一个AI，还会有看不惯生物吃相的一天。

　　喝了水，干面包在胃里膨胀开，茶风歌终于打出一个饱嗝，满足地戴上面具。她慢悠悠地转过头，还击道：“要是你能吃，我能把你吃了。”

　　“……”

　　乌冬抬起翅膀，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示意噤声。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茶风歌坐直身体，想起了正事。进入通讯界面，显示有七通未接来电，全是高老头打的。

　　一开始她是故意没接，后面就是忙着打架，真接不了了。

　　该挨的骂总得挨。茶风歌选择回拨，语音马上就通了。她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听高老头跳过寒暄，气势汹汹地发问——

　　“大闹余烬据点的人是你吗？”

　　茶风歌合上嘴咽了口唾沫，老实答道：“是我。”

　　不愧是当中间人的，消息就是灵通，省了她汇报的工夫。

　　高老头沉默两秒，长叹一口气，“你麻烦大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高老头打断她的发言，声音沉了下去，“治安队来了。出动了十几艘飞船，上千名队员，还是由队长莱诺亲自带队。”

　　茶风歌皱起眉头，不解问道：“什么治安队？”

　　龙鸣星不是无政府星球吗？

　　高老头抽了一口烟，无奈地解释起来：这支“治安队”和寻常的治安队不是一个概念。它名义上是龙鸣星唯一的治安机构，由居民自建，日常巡查维护星球治安……但龙鸣星的居民都是些什么人物？

　　一群犯罪者组建的“治安队”，其实就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帮派。

　　但它又和余烬这样的地头蛇不同，虽然在龙鸣星上建立，却面向银河，接受外星势力的资助——主动成了银河系扼制龙鸣星，这个非法之地的枷锁。

　　也就是所谓的“以恶制恶”。

　　这正是它的狡猾之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枚齿轮，专职维持龙鸣星与外界的平衡。外星势力是它的保护伞，不断提供各种援助。它打着维护和平的旗号，肆意打压当地势力，又能从中捞取更多利益。

　　如今的“治安队”，俨然已成为龙鸣星的无冕之王。

　　被这样的势力盯上，可比得罪余烬可怕多了。

　　茶风歌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新的疑问却也由此产生，“但治安队为什么要抓我……就因为我砸了余烬的场子？”

　　两家的关系有这么好吗？再说，她就救了个人，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顿了顿，她又自觉补充道：“我在龙鸣星上还没露过正脸，不可能是因为过去的事情。琥珀星系离这里太远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那就不是你？”高老头也犯了难，“治安队和余烬关系不错，但应该没到这个份上。线人告诉我，治安队来抓一个苏萨里安。不是你，不是我，那会是谁……”

　　苏萨里安？

　　茶风歌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浴室，里面的水声恰在此刻停止。

　　“我可能有一些眉目，你等等。”

　　她挂起通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浴室前。抬手拍了拍门，她开口说道：“茉莉，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知道是她的力气太大，还是旅店的设施实在太差，这两下居然直接把浴室的门拍开了。

　　虽然同是女性，但这也太失礼了。

　　茶风歌质问的话说到一半，连忙急转弯换成了道歉。

　　“不好意思……”

　　手摸到了门把手上，她本想眼疾手快把门关上，但“眼疾手快”这四个字，本就是“眼疾”在前。她本能地瞟了一眼浴室内，茉莉抖开了手上的长裙，看样子正要穿上，却因为这场突发事故，石化在了原地。

　　茶风歌动作突然一顿，只听“咔嚓”一响，竟失手将门把手拆了下来。

　　“……”

　　她的视线，足足在茉莉身上停了两秒。从那张初见即惊艳的脸上，转到有些过于平坦的胸部，再下滑到某个又不够平坦的部位。

　　先前一些隐约察觉到的违和感，在此刻串联了起来。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

　　茶风歌举起手上的门把手，一本正经地胡说道：“这门质量真不行，你继续……等你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