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云鬓花颜》撷语

8、008

　　两姐妹在先月榭坐了好一会儿，等听说前头准备摆宴了，才动身回去。

　　刚走出先月榭的园子，路过园子一处池塘时，却见远处一抹嫣红色的倩影亭亭立于池塘边的大石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两姐妹对视一眼，祝英台有些不确定的说：“是南康公主？”

　　那人背对着她们站着，只从衣衫的颜色与样式能看出与南康公主穿的那件极为相似。

　　只是南康公主身为皇后嫡公主，身边本该仆从环绕，怎么现在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不等祝谨微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声，就见不远处假山石后绕出两个人来。

　　或许是因为两姐妹站的地方不起眼，不远处三人都没有发现他们。

　　“二哥！”祝英台惊讶的低声叫了一声。

　　其中一个是祝云敛，而另一个……

　　身穿藏青色锦缎长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鬓若刀裁，他低垂着眼睑，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在浅浅的笑着。

　　别看祝谨微面上平淡如水，实则心里已经如波涛汹涌般澎湃。

　　怎么会是他？

　　马文才与祝云敛一同准备去前厅赴宴，一路走过去，南康公主的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祝云敛，她为的是谁，已一目了然。

　　去年祝云敛奉旨回京受封时，偶然与南康公主见过一面，谁知就这一面，却让祝云敛被南康公主给缠上了。

　　公主是不允许私下见外臣的，从前在宫里，有皇帝皇后拘束，南康公主的行为举止还会收敛些，如今一出宫，她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人把祝云敛引到后花园来。

　　只是那帮蠢货办事不力，她早就交代过，只把祝云敛一个人引来，他们现下把马文才也弄来，将她原本的计划彻底毁了！

　　此时祝云敛也已经知道刚才那小厮有问题，他有心避让，已然来不及，就听南康公主含羞带怯的说：“祝将军近来可好？”

　　祝云敛也是知道南康公主的心思，但是这份心思，他却不敢接受，对于南康的问话，他行了个臣子礼，一本正经回道：“回公主话，微臣近来安好。”

　　一言一行，表明两人身份的差距。

　　可南康公主却因见到了心上人而欢喜，没有因马文才在场而遮掩半分自己对祝云敛的爱慕。她红着脸道：“祝将军已回京几日，为何不入宫见我呢？”

　　祝云敛眉头微皱，又行了礼，“微臣身为外臣，没有宣召，不敢入宫。”

　　“我宣你了呀！”南康有些气，说：“我派人请你几回，你为何不肯入宫？若不是你不肯入宫，我又何必费这样大的力气去求母后让我出宫参加姑母的春宴。”

　　她面上似有怒火，细柔的嗓音中却带着三分娇嗔。

　　面对南康公主的怒意，祝云敛只能说：“没有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命令，微臣不敢僭越。”

　　南康公主已到适婚之龄，陛下当为她挑选世家贵族子弟为驸马，绝对不可能是他。

　　大概是从前南康公主向陛下说了些什么，之前陛下已经暗地对他警告过，这次分封为从五品的宿卫军副统领，大概也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公主若没有其他的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祝云敛想同南康公主保持距离，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南康公主就迫不及待的说：“前头已经开宴了，我同你一起去。”

　　这是长公主设的春宴，若他和南康公主一同出现，肯定会引起许多人的猜忌。

　　这个时候，祝英台和祝谨微站在一边想想有些不对，祝云敛是外臣，公主平日里身处后宫，与祝云敛想必也无深交，两人如何能有交集？

　　她们离得远，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瞧着对面三人的行为举止，公主似乎想要亲近祝云敛，而祝云敛和马文才却连连退步。

　　祝谨微秀眉微蹙，公主在挑选驸马期间私下接见外臣，要是传了出去，不论是公主还是祝云敛，又或是马文才，他们三人都将遭受到非议。

　　踌躇一会儿，祝谨微便拉着祝英台一块儿出去面见公主。

　　南康公主正欲邀请祝云敛一起出去踏青，父皇要给她选驸马，却不同意择祝云敛为婿，硬是给她挑了几名世家子弟候选，她南康哪儿看得上那些不求上进的勋贵之后，平日里只靠着祖宗的蒙荫混日子，一心只想尚公主以延续家族荣耀的纨绔子弟；唯有祝云敛这样样貌隽秀，又肯发奋图强的她才看得上眼。

　　南康公主喋喋不休的说着，突然祝云敛喊了一声：“妹妹。”

　　南康公主一愣，顺着祝云敛的视线转过去，就见两个穿着同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她的身后，并恭恭敬敬的对她屈膝行礼，口中道：“公主殿下万安。”

　　仔细端详了两个女子半响，南康公主才恍然，“这两位便是祝将军的妹妹吧，祝家的九姑娘和十姑娘，方才在殿中见过，当时我一眼便觉得两位妹妹有缘得很。”

　　祝英台笑笑，方才她们慢慢走近的时候，她听见南康公主要约兄长去郊外踏青。他们只是商贾之家，兄长能挣军功于朝廷立足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来之不易，尚公主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

　　出门之前祝夫人便叮嘱了她们，这次长公主的春宴不仅是为了相看未来的皇子妃，还要为了适婚的南康公主择婿。母亲说了，祝家本本分分，并不需要高攀皇家，且以祝家的门第，正常来说也根本没可能会同皇家联姻。

　　祝英台也有心上人，她如今或多或少也能瞧出点南康公主的心思。

　　祝英台喜欢这个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公主，可她看出祝云敛对南康公主可是半点意思都没有，祝英台就算是再喜欢南康，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

　　他的兄长一心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无意成家，且若是成了驸马，祝云敛的仕途将永远止步于此，只因我朝规定驸马享朝廷俸禄，却只能永远呆在四品闲职上。

　　能得公主垂青自然是天大的福分，可若是明知道这份福分将来会成为灾祸，谁还会再要？

　　南康公主自小在宫中生活，善于察言观色，仅方才和祝云敛寥寥几句的交谈，她也明白祝云敛想要与她保持距离，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宫中那些妃嫔为了吸引父皇的目光，多会投父皇所好。

　　她面上盈满笑意，亲昵的上前拉住祝英台和祝谨微的手，将自己手腕子上一对皓白的白玉镯子分别给了姐妹俩一只，并柔声细语说：“两位妹妹，这是昨日母后赐的镯子，第一次见两位妹妹，聊表心意。”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更何况还是皇后赏赐给公主的物件。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们怎敢收，两姐妹连连推拒，祝云敛只好出声道：“公主心意臣等心领，可这是皇后娘娘赠与公主之物，妹妹们实在不能收。”

　　见他们都极力推辞，南康公主只好罢了，却仍然拉着祝英台和祝谨微的手，笑道：“我与两位妹妹有缘，不如往后多来公主府走动。”

　　祝谨微低着头，也没听清公主说了些什么，只想努力忽视着那道投在她身上的强烈目光。

　　马文才目光发怔的盯着她，心心念念的容颜，让他朝思暮想却几番搜寻都找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祝姑娘？马文才瞧了眼她身边的祝英台，她为何成了祝英台的姐妹？

　　祝谨微心中杂乱非常，今日与马文才偶遇本就是意料之外，如今马文才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难不成是认得她？难不成马文才也与她有同样的机缘？

　　只是转瞬之间，祝谨微又想道：那又如何？他心中之人是身侧的姐姐，自己在她心中只是一可有可无的摆设而已。

　　想到这儿，祝谨微心里便踏实了些许回过神来就听到祝英台与公主的交谈。

　　南康公主对两姐妹极有兴趣，不仅要送镯子，邀请她们去公主府，竟还想拉拢祝谨微入宫。

　　“我身边还缺个伴读，我自个儿瞧着十姑娘就不错，聪明伶俐又与我说得来。”南康公主笑语盈盈，眼角瞥了祝云敛一下，瞧见祝云敛的脸色后，她又拉着祝谨微的手，道：“这便说定了，回去我就同母后说，让你来宫中做我的伴读。”

　　祝谨微一吓，连忙出声推脱，事情到这个份上，任谁都看出了南康公主的意图，这怕是看上祝云敛了。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得不到祝云敛的青睐，就想从祝谨微身上入手。

　　回府的路上，祝谨微将这件事告诉了祝夫人，祝夫人一惊：“南康公主真的说要让你当伴读？”

　　祝谨微点点头，“娘，公主说回宫她就将这事儿告知皇后娘娘。”

　　祝夫人眉心紧蹙，想到皇后娘娘和她之间的关系，觉得皇后应该不会让微儿进宫；可又想想皇后对于南康公主的宠爱程度，没准皇后真的会为了南康公主而召微儿进宫，皇后娘娘能摒弃前嫌则皆大欢喜，可若是皇后没有放下当年的旧事，将她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微儿身上又该如何？

　　皇宫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要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消失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一时间，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