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云鬓花颜》撷语

15、015

　　与此同时，祝谨微去南康公主府的事情也传到了马文才的耳中。

　　彼时马文才正执笔立于案前，凝神作画，只见洁白的宣纸之上，一位眉目如画的美人渐渐展露出曼妙的身姿，一笔一划，精心勾勒出美人的琼姿花貌，马文才眼中柔情四溢。

　　一个小厮悄声进来，见马文才正在作画，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他知道，主子做任何事都不允许打扰。

　　马文才抬眸，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小厮躬身上前，“主子，风阳传来消息说，南康公主今晨邀请祝姑娘前往公主府，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亲自去接的，这会儿祝姑娘刚回府里。”

　　马文才眉心渐渐皱紧，“进去多久？”

　　小厮回道：“有一个多时辰。”

　　南康公主的目的，马文才也略知一二，无非是为了祝云敛。

　　马文才和祝云敛的关系素来好，那是在如同地狱般恐怖的战场上结下的友情。对于祝家的事情，祝云敛偶尔也会和马文才说，马文才知道现在祝家不太平，却没想到，就连单纯无辜的她都被人利用。

　　思绪渐渐飘远，马文才想起了上辈子他死后，肉身被挫骨扬灰，灵魂却回到了马家。

　　他能看到别人的身影，能听到别人的声音，可别人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他眼真真的看着父母听到他的死讯后变得槁木死灰，那种感觉，心如刀割。

　　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他身边亲卫来报丧，父亲当场呕血，缠绵病榻两月，终是舍下母亲去了，赵夫人先是送走了唯一的儿子，又送走了自己相伴四十余年的夫君，两个她最重要的人离开，宛如顶梁柱轰然倒塌，抽去了赵夫人所有的精气神，赵夫人伤心欲绝，一度哭瞎了眼。

　　在马文才的心里，柴七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女子，整天低眉顺眼，半点气度都没有，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好似任何人都能欺负她。

　　在马家危难时，却是她站出来，照顾娘吃药，打理家庭，将原本人心涣散的马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马文才第一次对这个默默无闻的女人另眼相看。

　　纵然他以死换来了西北大捷，换来了母亲和妻子的诰命，可马家没了男人，渐渐的败落了。

　　马文才记得那时候又发生了一桩事情，差点让马家跌入深渊。

　　那是马家最信任的管家，是和马太守从小一起长大的，马太守去世后，他竟然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拿着钱去赌坊赌，马管家的恶行不仅于此，他赌输以后还与赌坊的荷官发生冲突，竟将荷官手臂砍断。

　　谁也没想到，一向忠厚老实的马管家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寻常的赌坊，以马家的能力尚有机会摆平，但这间赌坊，却是二皇子名下产业，这名断了臂的荷官正是二皇子一名耿姓宠妾的亲弟弟，平日里文不成武不就，二皇子为了讨美人欢心就安排他进了自己的赌坊。

　　事情一出，这位宠妾立刻到二皇子跟前哭了一场，二皇子为了给宠妾出气，直接叫御史弹劾了马家，说是马家指使管家伤人。

　　皇上念着马家仅剩下两名寡妇，原想小惩大诫，可二皇子却非要把事情闹大，目的就是要把马家两个妇人名上的爵位剥了。

　　马文才年少不懂事，坚决要娶祝英台，结果被祝英台弄到身败名裂，亲朋好友中有一部分因此和马家断绝了关系。仅剩下的一些亲戚，不过是想依附在他们身上得点好处，见马家犯了事，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帮她们。

　　那个时候的马家，就像是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的一叶孤舟，进退两难。

　　赵夫人失明，马家能主事的就只剩下柴七娘，是柴七娘亲自叫人把马管家绑了送到府衙去，又是柴七娘亲自耿家去给那个荷官赔罪，这才将事情做了一个了断。

　　马文才一直跟着她，看着她娇小瘦弱的身躯却要承受这样多，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要不是他，她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屈辱，卑微到了尘埃里。

　　重生以后，马文才立刻就把管家给打发出去了。也许这个时候他还是清白的，可马文才绝对不能再留着他，因为只要一看到他，马文才就能想起深夜在烛火下默默流泪的她。

　　三年，马文才和柴七娘朝夕相处了三年，上千个日日夜夜，让他重新对柴七娘有了一个认识。

　　他们成婚五年，马文才对于柴七娘的印象仅仅是那个细声细气喊他“夫君”的女子，马文才记得她的声音很好听，一声声“夫君”娇柔婉转。

　　在那三年里，马文才最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边会出现两个非常浅的酒窝。

　　当赵夫人问她，要不要改嫁的时候，马文才心口一疼，他慢慢将目光移到柴七娘的身上，期待她的答案，却又害怕她的答案，他无法想象这么美好的她，有一日会陪伴在别的男人身侧。

　　他又无数次懊悔，他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好，他从前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她。

　　是他白白辜负了她，耽误了她一辈子。

　　当柴七娘摇头时，马文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心知肚明，他知道柴七娘拒绝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只是心里在期待，如果有来生，他绝对不会再犯浑，他一定会好好对她。

　　小厮已悄声退了出去。

　　马文才放下手中的画笔，伸手摩挲美人的下颚，低声呢喃道：“我知道是你。”视线移到美人灿若星辰般的美目，他定定的看着，眼中的温柔之色更甚，一声叹息从口中溢出，“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呢，你也认出我了是吗？你恨我，所以不肯见我……七娘……”

　　没过两天，南康公主就派人来把阮韶召去公主府，同样的套路，先是嘘寒问暖，等阮韶放松了戒备，然后开始套话。

　　阮韶还当是公主看重她，期间她们还互赠了礼物，阮韶今天出门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就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根簪子送给了公主，还一股脑儿将她在祝家的事情全吐了出来，最后还含羞带怯的说：“姐姐正准备为我和二少爷说亲。”

　　阮韶没注意到她在说这句话时，南康公主的脸扭曲了一下。

　　该问的都已经问到，南康表面上非常客气的把阮韶送走。

　　阮韶一愣，正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请她走了呢？

　　不过能来与公主这样亲近也不算是白走一趟。

　　等阮韶一走，南康公主直接将手中的簪子掷了出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下贱之人所用之物也敢给本宫。”

　　簪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声响，簪上的玉叶被摔成了两半。

　　南宫公主身边的婢女谷雨把南康扶着坐在绣墩上，劝道：“公主别动气，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

　　“就这样的蠢货还不值得本宫生气。”南康公主冷笑，“她姐姐不是喜欢给人做媒嘛，本宫帮她。”

　　谷雨一愣，猜不到南康公主的心思，“阮少夫人可是要帮将军和阮韶做媒，公主是要……”

　　“本宫可不会把云敛给她那个蠢妹妹。”南康公主嘴角一勾，“本宫听说，祝家大少爷身边就只有她一个，没有通房侍妾。”

　　谷雨点点头，“祝家少庄主也算是重情，听说少庄主和少夫人是年少结识，感情十分好，就连少夫人成婚十三年只生下一个女儿，少庄主也没有纳妾。”

　　南康公主咦了一声，“阮氏生不出儿子，祝夫人也不给自个儿儿子安排人？”

　　南雨摇摇头，“奴婢并未听说过祝夫人给少庄主安排人。”

　　“叫红儿想办法吸引祝家大少爷的注意力。”南康说道。

　　红儿便是南康公主安插在祝家的几个人之一，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是宫女出身，仪态可不比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差，最重要的是红儿胜在年轻。

　　“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的感情是否真的那么好。”

　　要是祝云敬身边有了别的女人，阮氏还不忙着对付妾室。

　　她倒是要看看阮氏还有没有精力去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