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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柏霄月的口吻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唐砚却隐约从中察觉到一股审问的意味,他眉心微拧,为这突来的敌意满头雾水,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耐着性子先回答问题:“他代替你出席柏远股东大会的那天,我对他说,可不可以做个朋友,被拒绝了。”

      柏霄月似是轻舒了口气,顿了须臾,又不放心似的再次确认:“就这样?再没做别的事?”

      这屡次三番莫名其妙的怀疑,着实过于失礼,唐砚不悦地看向柏霄月,沉声反问:“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先别生气,”柏霄月顶着对面投来刀刃般又薄又凉的眼神,开口解释之所以如此警惕的缘由,“我弟揍人揍进警察局那次,是因为那畜生对他性骚扰。”

      “什么?”

      唐砚深深拧起眉,清冽的嗓音难以抑制地倏然抬高,听在耳中越发冷厉迫人。

      柏霄月看着他一副想要追究陈年旧账、提刀杀人的模样,多少确认了他的心意,态度总算恢复正常,缓下语气安抚道:“你别着急,我弟可是货真价实的习武之人,四岁就被送去学散打了,毕竟从出生就长得美若天仙,我们全家都怕他出事。那畜生还没怎么碰到我弟,就被揍了,所以后来我弟才因为下手太重,差点被判故意伤害罪。”说到这里,柏霄月冲唐砚歉意地笑了笑,“只是看我弟弟对你的态度,差点还以为,我不知情地把一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亲自介绍给他了。”

      为了弥补对唐砚的冒犯,柏霄月当机立断、言归正传,“你说,你问我弟可不可以做朋友,你当时怎么跟他说话的?就用你刚才看他的那种眼神说的?”

      唐砚闻言,将要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沉默不语地冷冷看着柏霄月,勉强保持耐心,静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柏霄月再次仔细观察起唐砚,很难想象这司空见惯的凛冽眉眼,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变得那样柔情似水。

      此时的心境,已从之前的如临大敌,彻底转变为看好戏的饶有兴致,柏霄月唇角微挑,不掩神色中的促狭,启唇道:“你刚才看我弟弟的眼神,简直像精神分裂,我大喘一口气才忍住,没有当场叫出来,你那眼神再温柔一点就能滴出水了,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你爱我弟爱得无法自拔。”他一边说着,一边歪过身体凑近唐砚,一副好事的模样,“你从大三喜欢到现在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我弟吧?”

      唐砚仍然没有回答,维持着慵懒后倚的姿势,侧目淡淡瞥了柏霄月一眼,这样的沉默寡言,无疑等同于默认。

      饶是心中早已猜到答案,真正被当事人证实的此时此刻,柏霄月还是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回想起几小时前在饭局上,唐砚那番“跟风进股市是为赚钱追求喜欢很久的人”的说辞,又在脑中复现一遍柏家暗中调查过的,关于唐砚底细的报告——情妇所生的孩子,起初并不被唐弘池承认血统,一直跟随母亲,过着贫穷的日子长至成年,后来唐弘池出了车祸,断子绝孙,才试图认回这个私生子传宗接代。

      唐弘池最开始与唐砚接触,大概是在唐砚读大二的时候,而唐砚则一直抗拒到大四毕业,却又突然接受了唐弘池的经济支持,得以出国留学。

      柏霄月瞬间脑补了一出“穷小子唐砚爱上遥不可及的公主柏夜辰,为了配得上他,一步一步努力奋斗直到如今,终于有自信对珍爱的公主表白”的苦情戏码,只觉得整个人快要当场裂开,“……不是吧,你竟然这么纯情的吗?”

      平时不近人情的冷酷容颜、老奸巨猾的铁血手腕,与看着柏夜辰时温柔似水的眼神、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态度,不断在柏霄月眼前交叉浮现、对比分明,最终让他义不容辞地选择做起唐砚的狗头军师,“你跟我弟表白过吗?”

      “大四的时候。”唐砚淡淡回答,“不过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了。”柏夜辰仅是出现在回忆里,就能让他的表情如冰消雪融般变得柔软,非但顾不上对这冷漠的现实感到挫伤,甚至还积极地为柏夜辰开脱,“不记得我很正常,毕竟已经过去十年,我改了名字,外貌也变了很多。”

      陈年百炼钢,一朝化为绕指柔,此情此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柏霄月将一切看在眼里,又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不如直接表白呢。你暴露得那么明显,我弟肯定以为你是嘴上说一套,心中想一套的老奸巨猾之人,别有用心还试图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他,就算他起初对你有好感,这么一遭也得败成恶感了。”

      唐砚轻轻皱起眉,表情严肃地认真思考这番话,开始自我剖析——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追求过人,所知道的正常流程,应该是先互相认识,再志趣相投、成为朋友,然后在日渐亲密的相处中,彼此欣赏、产生好感,最后时机恰当时表白,水到渠成地交往。

      沉默片刻,唐砚启唇道:“我只是想先从跟他做朋友开始。”

      “……嗯,有理有据。”柏霄月肯定地点头,并很快贴心地为他指出错误,“那你眼神倒是收一收啊?”

      话音刚落,就又被唐砚冷淡地斜了一眼,“那是随便就能藏住的吗?刚才和他距离那么近,我心脏都快麻痹了,控制四肢不做出奇怪的反应已经是极限。”

      虽然这话是在陈述事实,但由唐砚这种铜墙铁壁般的硬汉说出口,总觉得有种异常的违和感,即使他的语气从容沉定,表情也坦荡自若,从头到脚毫无一丝示弱可见,柏霄月还是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吗?”

      “柏夜辰那么优秀,喜欢他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唐砚不解地看他,“我不理直气壮,难道要遮遮掩掩?”

      “……你说得对。”小丑竟是他自己,柏霄月不再废话,赶紧回归本职工作,“第一种‘水到渠成’的情况已经失败了,你可以尝试第二种。”他话锋一转,继续出馊主意,“直接对他表白,问他是否可以接受你的追求。”

      “好。”唐砚稍作沉吟,很快同意,又拧起眉,严肃地对柏霄月说,“你不要对他提起这些,我不想让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来判断我。”

      柏霄月不客气地回了一声嗤笑,“那我肯定不会对他说啊,你以为我上赶着找你做弟媳?”他终于恢复了弟控兼损友怼天怼地的尖刻嘴脸,“想要得到我们家宝贝辰辰,你得先受个九九八十一难。”

      唐砚没再理会他,只懒散地抬起眼皮,薄凉的视线漫不经意地一掠而过,重又转向窗外。

      繁华的街景被拉伸成无数单调的线条,唐砚目无焦距地看着,半晌之后,薄唇轻启,无声念出那个梦寐以求的亲昵称谓——

      ——辰辰。

      ……

      回荡在室内轻微的摇床声戛然而止。

      柏夜辰抽身退开,面无表情地下床,赤脚踩上地板,步履从容地往浴室走去。

      暗淡的光线下,仍能分辨出他冷白的肤色,他未着寸缕,袒露的躯体犹如一樽完美无暇的人体雕塑,上半身是标准的黄金比例倒三角,下半身则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块垒分明的肌理附着于修颀的骨骼之上,使他看着瘦却不弱、有种野性勃发的精悍。

      行进途中,他漫不经心地向上捋了一把散落的刘海,露出卓绝的眉眼,他分明还硬着,然而疏淡薄凉的神色,却根本瞧不出一丝欲望的痕迹。

      并不凌乱的大床上,方岚保持着趴姿,半张脸埋在被单里,听见浴室方向传来“喀”的一道落锁声,终于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若非容纳之处尚未完全合拢,整洁的身躯,根本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X事。

      没有任何爱抚亲吻,上他的人完全不在意他是谁、长什么样,只管他身上的洞性别为男。

      今天比以往提早结束了半小时,从柏夜辰的身体状态可以看出,他是并未尽兴,之所以会强行中止,方岚当然知道原因为何。

      七年前他设法接近柏夜辰,机缘巧合之下成为柏夜辰的床伴,而柏夜辰也确实遵守着约定条款——定期体检,不看脸做,拒绝唾液接触、不必要的身体接触、以及多余的言语交流,下床后只通过助理联系,每年见面不会超过五次,每次提前一周通知,说几点见就几点到,给予他充足的经济援助,并随时都可以同意解除关系——七年如一日,像机器人般精准而冰冷。

      事到如今,方岚却没有办法再继续配合了。

      他喜欢柏夜辰,然而被他喜欢的人,却依然对他如此冷漠,出了这套房子,他们的生活几乎毫无交集,连碰面的途径都少得可怜,更不用说单独相处。

      所以刚才做到一半的时候,他难以抑制地表现出些许不适。

      寂静的房间里,细碎微小的声音也清晰可辨,短暂的放空很快被浴室传来的流水声打断,淅淅沥沥的响动似曾相识,方岚随之回想起几年前的一次,通知里定好的那一天,雨下了整个白昼,对柏夜辰结果不明、尽头不知的暗恋让他十分疲惫,做完体检后被柏夜辰的助理送回公寓,便又去了超市购物,鬼使神差地决定拖延一段时间,再返回公寓赴约,结果只是晚了十分钟,柏夜辰就已经驱车离开——若非是柏夜辰进门发现没人的下一刻,就迫不及待转身出门,他们至少还能在电梯里碰到。

      柏夜辰从不会迟到一分钟,也从不会多等待他一分钟,最近几年,柏夜辰联系他的次数明显减少,这次是今年第一次见面,倘若惹得柏夜辰心生厌烦——

      方岚撑着身体起来,缓缓挪到床边坐下,眉眼低垂,他性子冷,平素并不习惯将内里的情绪展现于表面,此时晦暗的光线,更将他脸上细微的动容都尽数掩藏,丝毫也看不出他心中的忐忑不安。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短暂,清脆利落的开锁声传入耳中,扣在床沿的双手便循声一颤,惧怕于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方岚便只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希望柏夜辰可以主动开口。

      他的期待毫无悬念地落空了。

      柏夜辰的步履沉稳不迫,毫不在意地路过方岚身边,走向另一边放着衣服的沙发。

      这样的视而不见一如既往,方岚静静坐在原处,心脏处传来的沉坠感愈发清晰,他看着柏夜辰无波无澜、举止泰然,未曾因他的怠慢而产生丝毫动容的模样,只觉得那道身影遥不可及,而自己是如此的卑微渺小。

      他深吸一口气,才终于鼓足勇气出声:“对不起。”

      方岚沉溺于内心活动的这几分钟里,柏夜辰已经穿戴整齐,听见这句道歉,一边往大门口走去,一边淡漠回应:“嗯,休息吧。”

      不会思考他道歉背后的含义,也不会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就像宽宏大量的雇主,对待偶尔状态差、犯下失误的员工,公事公办的态度,令方岚彻底放弃了是否要挽留他的挣扎,最后一道“喀”的关门声,也利落地斩断了他心底残存的念想。

      偌大的室内安静无声,寂寞空洞的压抑感令人如坠深渊,方岚再难忍受,挪动着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僵硬四肢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

      只这几个动作似乎都让他疲惫不堪,他随意坐在地上,单腿曲起,同边胳膊搭上膝盖,垂首将脸埋入臂弯中,另一手拨通电话,把手机贴在耳边,对那头的人说:“小泽……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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