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只白骨精》微雨清尘

10、离间（1）

　　“夫人，不好了——”

　　白芍听到这声浑亮得有些过分的通报声，下意识松开了握着白玉的手，转身朝洞外看去。

　　白玉也跟着看向那个方向，这小妖的一声虽有些聒噪了，但倒是刚好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很快，一个青面獠牙、头顶上还有两个未完全进化的顶角的青牛小妖快步走了进来。

　　白玉：“……”

　　虽然她自己也就是个骷髅，但审美还是停留在周怜蝶时期，这青牛小妖的外形实在是不怎么合她的眼缘。

　　说起来，白虎山虽然聚集了上百修成人形的精怪，但这里面绝大多数也就是这种程度的，至少在刚刚接受他们朝拜的时候，白玉一眼扫过去，完全修成人形的、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兽形的妖怪，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

　　便是那散会之后还来跟白芍和她献殷勤的青衣男妖和紫衣女妖。

　　这两只修为在她之上，具体有多少年修为她也看不出来，不过从外表化形的程度来看，不可能低于两百年。但白芍的修为应该在他们之上，

　　青牛小妖进了洞，看到两只骨妖。

　　虽然因为收服白虎精的时候白玉全程离线，青牛小妖没见识过她的实力，所以实际上白虎山现任两位大佬，青牛小妖心里对白芍的认可度比白玉大得多，但朝拜大会上白芍是怎么提拔白玉的，小妖看的清清楚楚，因此他也绝不敢轻视于她。

　　因此尽管白玉只瞥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他还是立即改了口：“两位夫人，不好了，洪蛟叛变了。”

　　白玉闻言心下一惊，虽然她不认识什么洪蛟，但蛟龙蛟龙，蛟距离龙仅有一步之遥，属于高阶灵物，一般都不大好对付。

　　她下意识地看向白芍，白芍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变化，还能耐得下心来安慰白玉：“阿玉，我去去就来，回来陪你过生辰。”

　　“嗯。”白玉心知自己那点修为去了也帮不上忙，便点头接受了白芍的安排。

　　白芍走后不久，头先那献殷勤的紫衣女妖执素便端着一个檀木托盘走了洞里。

　　相对于之前那个半人半妖的，这执素可以说是生得十分赏心悦目了。

　　但白玉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尽量离她更远，然后才捂着眼睛下面的两个窟窿，语气嫌弃道：“你弄了什么东西过来，竟发出如此恶臭，快端走，端走——”

　　执素不得已停下步伐，她低头靠近托盘里的瓷碗，用力嗅了嗅，只闻到了满腔芬芳，她有些莫名地看向白玉 ：“怎么会臭？夫人，这是新鲜的凡间修仙者的血，最是美味了。”

　　白玉见执素神情不似做假，心里也有些疑惑了，但她一闻到这味道便恶心头晕却是真真切切的，便摆了摆手坚持道 ：“你先端走。”

　　“哦……”

　　执素只好不甘心地将端来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端走了。出了洞口，执素那温婉娇媚的脸色立即变了，她费了老大心思打听好了骨妖的喜好，特地杀了一个先前昧下的人类修士取了最滋补的心头血来讨好她，这骨妖，竟敢如此待她！

　　以前白虎山还在白虎大王手里管着的时候，谁敢如此下她的面子？想到那死在白芍爪下的白虎大王，执素眼里
　　不禁沾染了一抹湿意。

　　***

　　直到执素端着那碗鲜血走远，白玉才缓过来，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从风霓裳手底下逃出来之后，白玉陪着白芍在石洞里闭关了几日，出来之后，便来了白骨洞，在那老道风霓裳手里的时候她也基本没怎么进食，算起来，她已经有快半个月没进食过鲜血了，腹中早已饥饿。但刚刚执素送了血来，她竟只觉得恶心，而没有一丝食欲，要么是执素在耍她，要么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白玉心里其实更倾向于后者，执素只不过是一个归降的小妖，她讨好她都来不及，还怎么敢设计她？

　　但她一个无血不欢的骨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闻不得血腥味了？

　　白玉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场景：

　　——“你对我做了什么？”

　　——“ 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喝人血太粗鄙了，会嫁不出去的。”

　　风霓裳。

　　白玉的指骨因握得过分用力而发出了咔嘣一声脆响。

　　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执素很快去而复返，一身紫衣袅袅娜娜地行了进来，这次她端过来的东西就清香好闻多了。

　　还是那个檀木托盘，托盘上放了两个沾着露水的果子，那果儿有拳头那么大，通身碧绿，四周还有环绕着一层稀薄的灵气。

　　执素行至白玉面前，半跪下来，将托盘高举过头顶，用她那蜜糖般的嗓音道 ：“此为灵果，有补充灵气，曾进修行之益，夫人请用。”

　　白玉拿起一只碧绿的果子，见那果子四周灵气四溢，便知执素所言不假。

　　白玉细细地端详着那灵果，忽而觉得有些眼熟：“这灵果，可是灵泉旁边的仙树上结的？”

　　执素有些讶异地抬了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灵泉，还是小看这骨妖了。

　　执素眼里的惊讶没维持过一瞬，很快便被柔媚取代，她用同样娇媚的嗓音道：“是的呢，夫人真是见多识广。”

　　“……”

　　白玉有些费劲地别过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刚刚执素看她的时候，眼波仿佛能吸人，她差一点儿就被她吸进去了。

　　“以前狩猎的时候偶然遇见过。”

　　灵泉在白虎山山脉的中心，整个白虎山的灵气都由灵泉提供，这也是白虎山虽然不算大，但却能孕育至少上百个开了灵窍的精怪的原因。

　　不过……

　　白玉又道：“但灵泉的周围有四只修为极高的黑熊精守护，你们是如何引来那几个黑熊精取得灵果的？”

　　白玉曾在几年前追一只斑鹿的时候，追到了灵泉附近，也看到了灵果，那处灵气异常充裕引起了她的注意，便暂时将那只斑鹿放到了一边，朝灵泉靠近了，没想到还没走到灵泉边，便被四只黑熊精围攻，那黑熊精至少有几百年的修为，若不是她修习了几年石洞里的遁地术，恐怕就交代在那儿了。因此对于执素竟然能拿到灵果这件事，白玉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白玉下意识地看了眼执素，执素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还朝她魅惑十足的笑了笑。

　　白玉一怔，她总觉得这女妖，有些不对劲。

　　她的眼睛似乎有勾魂夺魄的能力，总是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就好像……媚术。

　　白玉不曾修习过媚术，她以前倒是有过这方面想法，也主要是想用于蛊惑人类，达到吸食人类的鲜血的目的，还未来得及实施，便被风霓裳及时掐断了苗头。因此她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媚术。

　　执素似乎，也没有对她使用媚术的理由吧？白玉有些不太确定地想。

　　执素柔柔地道：“那黑熊精虽厉害，但也有缺点，每日子时一刻黑熊精会昏睡一小会，趁着那一小会，便可潜入灵泉摘一到两个灵果，不过时间非常短，这灵果也确实很难得就是了。”

　　“竟有此事？”被执素所说的事情所吸引，白玉暂时忘记了对她的疑虑，她心中感叹，当年她对灵泉那块的资源还是放弃的太轻易了，要是能在附近蹲守个一两日，多半也能发现这个秘密，这灵果灵气浓郁，若是早用它修炼个几年，她的修为应该会比现在强不少。

　　白玉进食了一个灵果，觉得全身经脉都比往常通畅了不少，心道这灵果果然是好物，剩下的那一个便给白芍留着吧。

　　执素却道：“夫人尽管用，这灵果执素每日采撷，储存了不少。”

　　见执素如此说，白玉也不疑有他，将托盘上的另一个灵果拿过来吃了——这灵果却然是清甜可口。

　　白玉在白骨洞等白芍，直到月上中天也不见她回来。这白骨洞虽住着舒服，洞中的小妖们也把她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但让她一直在这枯等，她总有种自己在吃白食的感觉。

　　白玉待到第二日下午，便熬不住了，径自回了以前练功的石洞。

　　此时距离从小兔妖手中得到这石洞和洞中的秘笈，也有差不多十年了，这十年中，白玉修习了两门法术，遁地术和隐匿术，白芍则主修三味真火，不过白芍的三味真火已经修习到高阶二层了，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大成，而白玉的遁地术才不过低阶三层，隐匿术稍微能看一点，也就是中阶一层。

　　妖比妖，真能气死妖。

　　她这样的修行速度何日才能击败杀死白芍报仇啊？

　　白玉在洞中盘腿坐下，闭眼入定，像往常一样将隐匿术中阶二层的法决先在脑海中过一遍，但这一次，她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即便你有能击杀她的能力，你能下得了手吗？

　　在她孤身去救你之后，在享受了那么多她的好之后，你还能狠得下心来吗？

　　我不知道。

　　白玉在心里静静地说。

　　她忽然觉得有些迷茫，本来，对白芍的恨意是支撑她修行，甚至以骨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她忽然发现，这恨意在渐渐地消退。

　　她修习隐匿术，是为了在她将隐匿术修习到高阶，能躲过白芍的眼睛之后，伺机杀她的，遁地术则是万一失败逃跑用的，如果她已经不想杀白芍了，那她还修行来，做什么呢？

　　白玉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