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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缘情 ...


  •   他是用德语开的场。

      格拉狄斯既没有对此表示诧异,也没犹豫——尽管她连缎面手套都没摘,直接把手递了上去。但就是这一递,令她登时打了个寒噤!她感到自己的手仿佛浸在了围墙外冰冷的黑湖里。

      对方倒完全没有在意,牵着她缓缓走向舞池。

      格拉狄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正被人像拉爬犁似的拖在身后。无端生出此等怪异的想法之后,她赶忙快走两步,好与对方同步调。

      “西弗勒斯的话,你不必太往心里去——”

      卡拉努斯·卡尔加转头看了她一眼。台上洒下一片炫目的金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他那半张脸也融化在这片金光里。

      她莫名涌起一阵想要逃离开来的冲动,双脚却依旧不受控制似的跟着往前挪动。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连我们这些为院长们打下手的人也没有几天得空。上一次逮到时间休息已是万圣节之后了。”

      说到这里,他略微一顿。

      她沉默地等待下文。

      “格拉狄斯·迪朵——”

      虽然惊讶于他叫了自己的名字,但她还是没有立刻搭腔。然而——猝不及防地——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松开手,扶住了她瘦削的脊背。

      “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

      她又是一激灵,后心凉飕飕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没有。”

      卡拉努斯·卡尔加笑了。他放下手,转而打量起礼堂里的圣诞装饰来。

      “我一直在想,光是布置这些就够你们忙活好一阵子的了,更不用说,还要专注学业上的事——即便如此,你都完成得不错。”

      格拉狄斯不知他此话有何深意,只是默默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深蓝色、晶莹如霜般的夜空正飘下片片鹅毛雪,雪花没等落到头顶,就消失了。

      “您之前因操劳过度偶染微恙,现在可好些了?”

      这一番搜肠刮肚来的话,此时听上去倒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卡拉努斯·卡尔加却趁着她刚才说话的当儿又跟进一步。再度四目相对时的距离不过一尺。

      “你什么时候跟我用‘您’称呼了?”

      格拉狄斯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方眼里微缩版的自己,无意中察觉到那双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放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湮没在茫茫如雪的瞳色里。她一眼不眨地回视着他,喉咙发紧,但仍然没有后退半步。

      是啊……她也很想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面对他时有了如此强烈的戒备之心?

      “先生。”

      一切恍惚得如同错觉一般——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转瞬即逝。

      在经历过西弗勒斯·斯内普和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的摄神取念之后,她对此类魔法早已有了防备。但与前两者不同的是,她刚才有那么几秒产生了一种与被人读取思想——或者被人强制命令去做某件事情——完全不同的感受。

      可她说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就好像所有的烦恼与喜怒哀乐都在那一瞬间离开了她似的。

      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仍然继续往前走。

      整个舞池流光溢彩,宛若仙境。人群越聚越多,庆祝的氛围也越来越浓郁。一道流水环绕着高台,在魔法的作用下姿态万千:一会儿是英俊少年“乘风破浪”,一会儿变成九头驯鹿踏雪飞翔——

      而后“哗啦”一声,冰又融为水,水流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凝固、成型:一男一女两位巫师手牵着手,围在跳舞的人群身边溜着冰。但大家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眼前人身上,少有一门心思关注其他。饶是如此——

      一道怨毒的目光忽地一闪!锋利如刀。

      待格拉狄斯定睛注视时,它已消失在璇花和羽衣霓裳的柔光中。

      那对冰璧人开始原地旋转、面贴着面跳冰舞。在他们身后,维基·弗罗比舍正挽着马克·范·兹瓦特的手臂,绕着舞池边缘缓步而行;再往远,芙洛拉·菲尔莫坐在冰雕马车中,与安东尼·戈德斯坦相谈甚欢……随后,菲利普·里佐和杰奎琳·费蒂斯也加入到他们中间;西比尔·特里劳妮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她一个人悠闲地靠在场外铺着雪白毛绒垫子的冰椅上品尝热红酒。

      这些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俩。

      “格拉狄斯·迪朵……埃瑞达努斯关你禁闭那次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卡拉努斯·卡尔加一边问,一边观察着那对冰璧人——两人的身体正紧紧地贴在一起,手臂环着手臂,唇瓣相抵。

      “你说过,‘为我着想的人,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

      格拉狄斯此时并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产生其他想法,她改回英语,坦荡地说了下去。

      “我原本以为,所有的阴影都会随着时间褪去,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伤口实在太深,深到注定难以痊愈。”

      他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因喜悦而快活的笑,反倒显得十分阴郁,仿佛那笑容背后藏着个黑黢黢的无底洞。

      “我没想到,小小年纪,你会有这样的感受和经历。”

      他没有看她。说出来的话与其说是宽慰别人,听上去更像是自解。

      “那先生呢?在意先生的人,先生也会同样在意他们吗?”她停了下来,“——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他正对她转过身,笑容敛去了些。

      “当然。”

      那对拥吻的冰璧人不知去了哪儿——一棵橡树从他们消失的地方一路攀援而上,枝繁叶茂的树冠顶端结下一串串透明水晶般的浆果来。

      她没说话,只默默地看进那双浅色眼睛里,有半晌之久。内心深处祈祷着身边那株植物能变成别的什么。

      卡拉努斯·卡尔加几不可闻地怅然一叹。

      “那么,舒伦博格小姐——”

      他再度挽起她的手,于眼底留一丝意犹未尽。

      “祝你节日快乐。”

      他对着她的手背做了个“亲吻的动作”之后就离开了。

      令她感到讶异的是,见他走远时,她心底竟没有一丝一毫原想中的那份空落落的失意,只觉得紧绷得快要断掉的弦终于能稍微松一松了。

      冰树两两相对,树冠枝节盘绕交错,一路追着她的影子——一道长廊堆银砌玉,浑然天成。

      格拉狄斯加快脚步避开那些凌空而至的冰槲寄生,继续在人群当中寻找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的身影。

      她自始至终都留意着手表窥镜的状态。

      但它叫她失望了。

      ★

      格拉狄斯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走下舞池。

      原本深蓝色的天空变暗了,似乎还起了风,环绕舞池的橡树和灌木都不见了——犹如城堡之外的景致,远处是轮廓模糊、连绵起伏的雪山。深林兽影在这冬夜里更添了几分诡秘。

      在场的巫师并未意识到周遭的异状,该喝的喝,该聊的聊,跳舞的跳舞,好不热闹!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仍在挨桌、挨座地跟人碰杯庆祝,未被海象胡须遮蔽的那部分脸颊红扑扑的。麦格教授站在他和斯普劳特教授之间,笑声爽朗地回应着前者的俏皮话。

      格拉狄斯直接回到原位坐了下来,鼻子底下挤着一群圣诞小雪人香薰蜡烛——黑洞洞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弯成不自然的弧度。小火苗在它们那堆红色尖顶圣诞帽上静静地燃烧。

      她没有瞧见卡罗兄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的场……与她同坐一桌的同学们大概也都去跳舞了。对桌酒过三巡,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还是没有回来。

      正当她对是否现在就出去找人犹豫不决时,海格来了——鼹鼠皮大衣上还沾着雪,小桶里的蛋奶酒正往外冒着热气。他的圆脸庞也像是被寒冬腊月的小西北风吹着了似的,通红通红的——见着格拉狄斯,他径直顺着两张圆桌之间的过道走下来。

      “如果你有空,可以来猎场找我玩!”海格兴致很高地拍了拍格拉狄斯的肩膀,随手帮她倒了杯蛋奶酒,“看看巴克——哦,我是说‘蔫翼’!——你认得它的!而且在我那儿,烧烤、啤酒应有尽有,如果你还想要岩皮饼——那也有!有的是呢——”

      格拉狄斯笑了。她抬眼一瞧,发现自己正坐在霍格沃茨的猎场中!

      海格的小屋就在不远处——恬静地卧在漫天星光之下。封冻的湖面映出小屋的倒影,屋顶上的琼枝低垂着,烟雾飘香,玉女拂袖,尽数弥漫在冰寒夜色之中。

      晶莹香粉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地咧着嘴笑。在她身后的某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正大声招呼海格过去。她回身看了一眼,暗自庆幸艾尔芙伊德不在,不然她一定也会被拉过去,喝到一醉方休!

      等她回过头、再度望向海格的小屋时,呼吸在刹那间止了一瞬。

      小屋的灯突然熄了,窗里一片漆黑。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衬得那刚刚在屋后现身的巨大影子惨白得可怖。

      那是人吗——高大威猛,体格健壮,白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还是动物——四肢着地,目光如炬,长毛似雪——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眼熟。

      在她观察的片刻,白影忽然消失了。她想去叫人,但又怕打草惊蛇。来不及多想——她已借着夜色和枞树的掩护,朝小屋的方向移动。

      雪下得很大。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她不得不用咒语为自己开路。到了小屋边,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围栏,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紧贴木墙行进。然后屏住呼吸,转脸望去——

      那个巨大的白色影子俯着身子,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正要将它从屋后台阶隐蔽的缝隙里拖出。

      ——那是一个人!

      他的喉咙似乎被咬断了,上半身鲜血淋漓。在被沿着雪地拖行的时候,指节惨白的手拉出一道勾勾绕绕的痕迹——

      与那兽对视的瞬间,她一道红光过去,正中右眼——痛苦的嚎叫几乎震碎了耳膜——它胡乱奔逃着——她矮下身子,翻身一躲——但就是这一下,也叫她看清楚了眼前被猎杀的人——

      雪花慢悠悠地飘进那双浅色眼睛里,很快消失了,里面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不甘,也望不见头顶的星夜。脖颈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沫溅上了额头,染血的发梢纠结在一起,渐渐上冻——

      是卡拉努斯·卡尔加,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覆上那只冰冷的手,她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抽干了。如果她早点发现——如果她能意识到——

      “砰”地一声!小屋的前门被人撞开,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要——”

      格拉狄斯想冲海格大喊。但头顶、脑壳连带着后颈到脊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剧痛!一定是那兽……

      别过来!千万……不要……

      她眼前一黑,毫无知觉地倒了下去。

      烧红的炭火猛地坠入冰湖——“哧”地一声熄了!

      “……”

      “朵朵,朵朵——”
      “朵朵——你怎么了?”
      “格拉狄斯?!”

      迷迷瞪瞪中,她听见了熟悉的惊叫声——由远及近。

      但她动弹不得,仿佛被禁锢在一个巨大的、完完全全依照她的身形包制的丝茧中,空气稀薄得令她感到肺里一阵刺痛。

      她无力地挣扎几下,只感到筋疲力尽,浑身使不上来劲……

      最后她试着抬了抬眼,却发现眼前白茫茫一片,就好像刚才一头栽进了猎场边的大雪壳子里……一定是这样。

      但又不对。

      大脑正充着血,风声在耳边呼啸。待彻底摸清自己的处境之后,她发觉自己好似一只可怜巴巴的悬蛹,非常不合时宜地挂在十二月末的圣诞树上。

      又起风了——雪地泛起无数灰白色波纹,它们逐渐环成一圈,闪着异样的光泽,把一个小人儿大头冲下地吸进了圆环中央的黑洞里——

      啪!

      如同被人像打果子那样一竿敲下来似的,她这回真的跌进了积雪深覆的草丛里!

      与此同时,乐声、人声以及其他一些嘈杂的声音骤然回到耳畔。

      格拉狄斯脑壳生疼。她又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花楸木魔杖松松垮垮地垂在手中——至此总算恢复了神志。但又过了一小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往里看的,是一双近在咫尺的浅色眼睛——

      卡拉努斯·卡尔加正担忧地注视着她。

      他旁边是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她们都聚在她周围,后两人的面孔是颠倒的,角度显得有些怪异。剩下的空间都被海格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庞占据了。

      见她睁开眼,他们目光中的阴翳才消散一些。

      可这是真的吗……

      格拉狄斯仍然一眼不眨地盯着卡拉努斯·卡尔加,从眼睛、鼻子、嘴再到脖颈——全部完好无损。

      那刚才……

      再度感到骤起的寒意之后,她在一瞬间握紧了魔杖,杖尖闪着一点幽幽的红光。但半秒钟不到,她又松懈下来,并且不顾身边人反对,挣扎着坐起身来。

      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多喝了杯蛋奶酒,她觉得大脑晕晕乎乎的。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前提下,她留意着周围的状况……自己好像刚刚摔下了座位。

      “到底出了什么事?”卡拉努斯·卡尔加忧心忡忡地问。

      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的语气只比他的更为焦急。

      她用余光打量着卡拉努斯·卡尔加,尽管他的担忧不似作假,但她还是息事宁人地扯了个谎:自己太过疲惫,无意中睡着之后做了噩梦。

      海格听后赌气冒烟地说,霍格沃茨已经不像霍格沃茨了,他班上有几名学生也是因为最近精神压力过大,动不动就要离开什么的……

      冷静了片刻,格拉狄斯不经意地问起海格刚才在做什么。当她听到海格的回答——他一直被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拽着到处喝,不觉脊骨发冷。

      然而,礼堂里到处都是人从众……格拉狄斯没有办法将自己刚才的经历单独讲给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听。

      而卡拉努斯·卡尔加……

      他接下来讲的那些宽慰的话,她也没有听进去,只晓得他在离开礼堂回办公室的路上偶遇她的三位好友——她们从盥洗室出来后回了宿舍一趟,因为艾尔芙伊德想着要把家里捎给她的蜂蜜酒带下来与大家分享,但往回走的时候——一路说说笑笑没注意,阿莉莎不小心陷在了那个捉弄人的台阶里,才耽搁的。

      没成想,当一众人等重新回到礼堂时却发现格拉狄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海格以为她今晚没吃东西,光是一气喝酒,再加上血糖低——“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卡拉努斯·卡尔加又说,他那儿有清心定神的好方子,如果需要,他这就去取。

      冷汗早已浸湿了鬓边刘海儿和后襟,格拉狄斯却浑然不觉。她婉拒了大家五花八门的提议,倔强地站了起来。

      舞池仍然挤得满满登登的,人声鼎沸。其他的教师(包括西比尔·特里劳妮)似乎都不见了踪影,也只有他们这拨人聚在了圆桌边。但没人有闲心往这边看。

      此时,乐器的演奏声也变得有些异常。格拉狄斯只觉得刺耳,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这让她感到有些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艾尔芙伊德帮她倒了一小杯她带过来的蜂蜜酒。格拉狄斯低声说了句“谢谢”,在众人依旧担忧的注视下抿了几小口。蜂蜜酒清爽、甘冽的口感让她觉得舒服一些。太阳穴却一直跳个不停。

      于是她转头对她们说,自己想离开这里去透透气,并且明确暗示两位教师随行会让她十分过意不去。

      “谢谢你们,但我真的没事——”

      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当然察觉得到她的言外之意——格拉狄斯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好在卡拉努斯·卡尔加也没有阻拦。

      她们远离了圆桌和舞池,在西比尔·特里劳妮先前光顾的那排冰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格拉狄斯回头瞥了一眼:两位教师仍然聚在圆桌边,没空喝酒,却在不停地交谈。

      在她们右上方,皮皮鬼手握一根长竹竿,竿头拴着一束槲寄生——自己则钻进枝叶中藏起来,打算好好捉弄一下准备在下面接吻的人。

      虽然格拉狄斯把她们离开期间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她不愿把内心深处的恐惧带给她们,所以只挑了重点,将所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和血腥场面一并省去了,但她并没有感到轻松。

      不仅仅因为“亲眼所见”,而且她敢肯定,方圆几百里能够编织出那种程度的幻象的巫师寥寥无几……想到这里,沉甸甸的压抑始终挥之不去,如同手指上顽固的倒刺,哪怕置之不理也会隐隐作痛。

      果不其然,她们听后皆面露不安,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为了保险起见,奈莉建议应该立即去找麦格教授。格拉狄斯面上答应,心里仍然不无抵触。不是因为她信不过麦格教授,她担心的是——这并非杞人忧天,把身边所有人都牵扯进去也有可能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毕竟躲在暗处的人有的是令人寒心消志的手段。她心里在意什么,什么就会被碾碎了摊在她面前,直到……她失去理智,被精心捏造出来的幻境活活折磨致疯。

      可没等她们商议出个结果来,一声巨响猛地锤在了心坎上——

      “咚!”

      礼堂里那棵最大的圣诞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所有的喧哗似乎都在这一刹那静止了——舞池里的人群滑稽地僵在原地,各式各样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噪声的来源。

      “哎呦——死人啦!”

      皮皮鬼一把丢开竹竿,不由分说地喊将起来,边喊边绕着现场飞——穷搅合不嫌事大。

      “死人啦——死人啦!”

      艾尔芙伊德想带格拉狄斯远离混乱中心,但惊慌失措的同学们很快将她们几个冲散了。

      “这回——真的——死——人——啦——!”

      麦格教授——以惊人的速度和魄力——第一个冲到了现场。待众人也循声凑过去,胆子大些的走上前——

      一个人被压在下面,看上去早已失去了知觉。

      “死——人——啦——”

      “够了,皮皮鬼!”麦格教授朝他掷出一把极为凌厉的眼刀,“他只是昏过去了。”

      皮皮鬼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扯住腮帮子对他们做了个极其难看的笑脸之后就飞远了,但他仍然在外围人群的头顶徘徊,眯着眼看热闹。

      “需要搭把手吗?”海格也挤了过来,将麦格教授刚刚用漂浮咒挪开的圣诞树重新立在了墙边。

      但没人有闲心去管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数不清的装饰品和小挂件。

      当格拉狄斯越过交头接耳的低年级同学、看清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的杰森·巴特利特时,难以言喻的恐惧凌空而至——

      杰森披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袍,袍角胡乱地铺在地面,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银白色的,就连——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覆盖着一层白色绒毛。

      对。跟她看到的景象是出奇的相似。

      这绝非无故产生的错觉……虽说这副打扮在圣诞节并不稀奇,但告示上不是说,不允许化装参加么……

      礼堂里的空气在灯光的炙烤下不安地抖动着,围观的人群一阵战栗。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不清——格拉狄斯顿觉不对,便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略一定神,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仿佛串珠子串到一半,丝线突然断开——

      珠子“噼里啪啦”地坠了一地!

      格拉狄斯用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同时竭尽全力将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往下压:紧绷的弦被迫放松下来,思维正要逃离大脑——头却依旧疼得像针扎,心跳如鼙鼓——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转身就要离开,结果一不留神,踩到了某个滚圆的东西——

      一个从圣诞树上掉落的小雪人正与她四目相对——准确地说,是小雪人那圆鼓伦敦的脑袋——挂着小黑洞眼珠、红脸蛋与弯嘴角,身子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她立刻移开目光,稳住呼吸在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之间寻找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但迎面走来了阿莱克托·卡罗。

      小卡罗满脸愠色和不耐烦,与她那身藕荷色、下摆点缀着紫水晶的礼服长裙极不相配。撞见格拉狄斯,她阴恻恻道——

      “这么急着逃离现场,嗯?”

      皮皮鬼倒挂在她们头顶,不怀好意地哼唧两声,一脸玩味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格拉狄斯甚至想抄过先前被他丢在地上的竹竿把他打下来。

      “舒伦博格小姐应该是无辜的——”

      卡拉努斯·卡尔加已经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她们跟前。

      小卡罗傲慢地一挑眉:“?”

      “她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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