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荆之薇

5、第五回

　　赌徒桌上押注，赌空城萌与伽蓝的对决谁会赢，赌天下将是谁的天下，赌江山又会是谁的江山。
　　所押伽蓝者甚众。雄霸武林，执天下武功为凭；出身高贵，掌江山名正言顺；年轻俊秀，宏图待展。名正了言即顺，言顺了民则从，但凡谈及伽蓝，必然恭敬道一声少主，魔头不复存在。
　　赌局上未置退隐一条。无赢无输。
　　在伽蓝的声名权势如日中天之时，武林找不到伽蓝的足迹，或泛舟碧波之上或深居山林之中，不得而知。
　　只知，他退隐了。江山江湖一概抛却，究其原因，未详。
　　伽蓝从未想过有一天颜竹悠真的会把短刀刺进他的心口。即使他们已经成亲那么久，即使他为她改变，即使他对她动了那么深的情。
　　她还是很残忍的为了空城，要置自己于死地。
　　她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对他浅浅笑：“伽蓝，我想抱抱你。”他点头。她眨着清澈的眼睛，抱得他很紧很紧，放开时，他身上多了把刀。
　　伽蓝这才注意到四周诸多异常。是她布下的圈套。
　　伽蓝倒退两步握了颜竹悠的肩苦笑：“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是不是？！你怎么不对我笑了，继续笑啊，看我还会不会傻傻动心”他环视防备精严的盟中弟子，冷笑，“呵——布下这么多人马，空城盟也太看得起我伽蓝了吧。女人，你的功劳。”看进她眼中，他追问，“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不足以让你爱上我？”
　　她垂头、拨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一步步走近昔日空城盟的兄弟。
　　他猛地拔下胸前的刀，试了几次，终是狠不下心将它掷进她的后背。
　　他，下不了手。
　　就像当年他那么恨淮阴王，都无法伤他分毫，还要为他卖命。
　　傻啊。
　　空城盟□□手靠前，将伽蓝团团围住。箭雨疾飞，他巧妙地躲，一夫莫敌万箭。伽蓝扫视空城萌子弟，虚晃一下将林流染挟持。他拿刀抵在她颌下一步步后退。
　　颜竹悠回头，眸光与伽蓝的相撞。
　　那一刻，伽蓝似乎全明白了。这个傻女人。她希望林流染死，但依然会救她。
　　为什么要救林流染，因为她的空城大哥会心疼？因为她是空城盟的人，应该这么做？
　　到底为什么要救林流染？为什么她眼里会有挣扎？
　　大笑着推开这唯一的人质，伽蓝闭了闭眼。他伽蓝在颜竹悠心里算什么？她这么希望自己死，他不死岂不是太不道义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没人在意他的生死。
　　那个带他走出回忆、苦痛和仇恨的人将他推往另一个他走不出来的深渊里。
　　他注定要像母亲一样死在情字上呢。
　　天阴沉的可怕，枯草弥漫到天际，冷风扬起了伽蓝的发。
　　万箭嗖嗖而过，兵器交击的声音冷而清晰。
　　“不要放箭！！！”空城像是疯了一般怒吼，声音震破苍穹，“悠——！”
　　那一刻，空城飞掠着挥剑欲替颜竹悠挡去箭雨，而她却在同一时刻用自己的身子为伽蓝做了盾牌。
　　颜竹悠歪在伽蓝身上，颤抖着笑：“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好开心。终于能为你做一件事了。咳咳……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答应我，以后不要与空城大哥——为敌”她冰凉的唇瓣贴了贴他的脖颈，又笑，“伽蓝，答应我——”。
　　伽蓝试探着抚她的后背，只摸到密密麻麻冰凉的箭身，他的脸色灰白，怕到扶不住怀中的人：“好，我答应你。”
　　“吻我好不好？伽蓝——我爱的人其实是——是——”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已经无力坠落下去。
　　一支精巧的玉钗自她手中滑落，碎成两截。白玉兰的纹理依然清晰。
　　半月后。伽蓝寺。
　　伽蓝站在颜竹悠墓前，凄惨一笑，一只被血染透的空袖管乱飘着，“女人，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我说，我答应你，一定会血洗空城盟，一个不留！到时你会帮谁呢？哦，你不帮我我也不会输，林流染是我派去的奸细。而且，她爱的人，是我。”
　　伽蓝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夕阳下透着落寞的邪气。
　　“女人，我又养了一只秃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