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荆之薇

2、第二回

　　烟紫薄纱幔帘轻舞飞扬，金兽炉里些许轻渺丝丝缕缕溢出雕花格子木窗。烛火迷蒙，热气氤氲了精致敞阔的华室。
　　颜竹悠撩着水为伽蓝揉捏肩膀，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背上一条条经年的伤疤，如蜿蜒的毒蛇一般骇人，她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些分不清刀伤还是剑伤的突起，心里五味杂陈，虽没见过盟主的背，比魔头好不了多少罢。
　　颜竹悠的动作轻柔，像是一剂神药，舒缓了伽蓝所有的疲惫。
　　伽蓝抿直了唇线，浸身在木桶里，闭目小憩，似乎忘了颜竹悠曾是空城盟的人。她弯起眼睛，看着他俊秀面庞上沉浸的表情，手上的动作愈发黏腻柔媚，几次蠢蠢欲动。
　　幔帘内的烛火跳了几跳，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拉过她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女人，你杀不了我的，以前不能，此刻亦是，所以，老实点，灯都被你弄恍惚了，我怕暗。”
　　带着隐隐笑意的轻柔嗓音钻入耳膜，威慑力不减反增。
　　她吊了他的脖颈吻他的下巴，一副受了委屈还要勉强笑的样子：“在少主眼里，我就这么不识时务？”
　　他别过脸去，眼眸里寒光熠熠：“你说呢？这不正是你自动送上门的目的么？嗯？空城盟主最偏爱的女杀手，悠？”他穿了袍子，审视她冷漠僵硬的表情，眼底涌起一丝玩味，“在你眼里，不识时务的人是我吧！否则怎会轻易把一个不明底细的女人带回来，而且还是一个孤傲到不可一世的女人。不过青牛之上吹玉笛的你还真是让人觉得娇柔呢，娇柔到恶、心”。
　　震惊几乎要将颜竹悠淹没。小看伽蓝了。要对付他，还真是得费点心思才好。林流染温柔娇弱，而她总是挥剑砍来砍去，一身血腥味。呵！她娇柔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么？颜竹悠撩开滑在额前的发，笑靥软语：“我怎么敢小看少主呢。呶，那香炉里燃的不是软骨散么，先前又被您废了武功，就算我有心害你，也是无力”。
　　伽蓝无声的笑让她全身发凉，是那种惊艳的，让人颤抖到心底发凉的笑。
　　他斜扯了唇角盯住她：“我就奇怪了，你哪里来的勇气跟我回来？是你自认为花容月貌可以迷‘惑我呢，还是自诩媚’术高明？”
　　她但笑不语。
　　伽蓝打了个响指。秃鹰不知从哪里飞进朝颜竹悠俯冲下来，她捂紧了肩上的伤口压抑着喘息，伤口不深，却是蚀骨的疼。这鹰，阴气好重。
　　“这是一点教训，以后不许用那种目光看我。嗯？”他抚摸她的伤口，好像真的心疼她一样，“是不是因为那个叫空城的？这世上就是有一种男人，就算你为他去死，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她甩开他，眼中的厌恶一览无遗：“是么？可是我乐意”。
　　“真是不知廉耻！”
　　伽蓝埋头在她颈窝里低笑，啃噬她的脖颈，继而狠狠吻她的唇。素白的纱衣被他扯落，露出了凝脂肌肤。颜竹悠动了动半僵硬的手指，克制住本能的抗拒，紧紧抓住伽蓝胸前的衣襟：“我哪里来的勇气，媚‘术还是其他，试过就知道。”
　　他一滞，眼角弯起，眸光森然。
　　烛泪泛冷，房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鸣响着，吹动紫纱幔帘的风绵长而凉薄。黑暗中，颜竹悠抱紧自己，眸子亮得吓人。
　　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关系，把自己搭进去也没有关系。她向来是狠厉决绝之人，对自己也一样。
　　只要她不死，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伽蓝。
　　不时会想起空城大哥，曾经依赖着他仰慕着他，自从林流染出现以后，空城不再是自己可以依赖的大哥，她的仰慕需要小心掩藏，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盟主与杀手，施令与服从。
　　再不会有其他的关系了，嫉妒得厉害了，她连唤空城时的那声大哥都叫不出口，冷冰冰的盟主二字却是叫得越来越顺。
　　就算除掉伽蓝后她侥幸留条命，也是回不去空城盟的了。
　　回去，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伽蓝喜欢听女子抚琴，只是哪位佳丽不小心拨断了琴弦，定然会被砍去双手，抚琴这片逆鳞，颜竹悠刻意避而远之。她对伽蓝好、对他笑，用尽全身力气去讨好他。既然伽蓝不喜欢娇柔，那她倒是乐得自在，在刀光剑影中长大的她本不是娇柔之人。
　　不知道她做这些会不会消磨掉伽蓝的戒心？时日一久，他也许就会放松警惕了罢。
　　然而伽蓝公然否定了颜竹悠所做的一切，在歌女舞姬面前肆意嘲笑她的不是。
　　众女笑，即便花枝乱颤不忘含蓄掩唇。
　　颜竹悠跟着笑，坠了坠子的手帕在指尖转出宛如刀锋的光亮，众女护住细白香颈暗暗后退，颜竹悠收了帕子悠然离去。
　　不是觉不到羞耻，只是无奈罢了。伽蓝不觉得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么？再刻薄的嘲笑，较之于他带给她的梦魇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