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的》荆之薇

5、第四章

　　白韶的进京，说是秘密进行，其实呼啦呼啦跟了一群人。
　　夫子事先跟几个做捕快的朋友打好了招呼，沿途暗中护着白韶的。
　　管家安排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尾随，吩咐说小公子喜欢清静，只悄悄跟着，不要露面。
　　所以白韶的这一路相当顺利加清静。名正言顺跟着他进京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初八，一个是嫣婆婆。
　　正是帝都风大的时节，嫣婆婆到了帝都就咳个不停。
　　初八一大清早将煎好的药端给嫣婆婆，又将折来的几枝梨花插在白韶的房里的窗台上，开窗换气后，沏了壶茶给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白韶的送去。
　　昨日他们一行人来到帝都，天色已晚，初八想着住客栈，白韶的当下找了个人谈妥了一处宅院。
　　天一亮，推门就是雪白的梨花，一树一树开得灵巧，携着清新的香气，开窗就有沁人心脾的芬芳飘进房间，初八越看这宅院越喜欢。
　　“白少爷，嫣婆婆不知有多感激您呢，在这里养上几日，兴许咳得就没那么厉害了！”
　　“唔”
　　“帝都好是好，还是觉得琵琶城亲！”
　　“初八，你昨天听见什么动静了没？”
　　“没有”
　　白韶的露出那么一点点笑意来：“看来人都各自归位了，你们玩几天也回去吧。嫣婆婆不适应这里，你送她回去。”
　　“少爷，你不一起回去吗？”
　　“我啊”说了两个字，白韶的笑了一笑，没再说下去。
　　初八恍然大悟：“少爷，您急着找地方安顿下来，不单是为嫣婆婆考虑，也想甩掉那些人对不对？凤老板回去一看你不在，我们不好交代。”
　　“我娘不会回琵琶城了，至于我”白韶的落下一枚棋子，看了看棋局，“我会回去的。”白韶的又问道：“荔枝醒了么？”
　　“醒了，只是——只是——还躺着……”
　　“侍女呢？该叫他起来了。”
　　“是……要不少爷您去看看吧，荔枝他不让人碰。”
　　“他不让人碰我去能有什么用？我也是人。”
　　“是因为荔枝长得太好看了么？您才——”初八说到这里惊得住了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您嫉妒他，我——”
　　白韶的哑然失笑，轻微磨了下牙齿，“让他躺着吧。你们也不要离他太近。”白韶的说完又愣了，惊觉自己的反应过大了些，撑住额角又笑了一声，脸色越发不对。
　　“是……”初八应着。
　　荔枝的出现纯粹是个意外。
　　白韶的离开琵琶城时雇了两辆马车，初八载着嫣婆婆，在半路白韶的就换骑马，时不时离开一会儿。进城后，就在白韶的离开的空当里，出事了。
　　马突然暴躁起来，直冲路人而去，初八掌控不住，当即摔了下来，可嫣婆婆还在马车里。
　　那位被踢的路人忍痛反手抓住垂下来的缰绳，人被马拖着横冲直撞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嫣婆婆安然无恙，有事的是这路人。
　　躺地上一动不动了。背上殷红一片。
　　这位倒霉的路人，便是荔枝。
　　家道中落，精通音律，服丧满三年，预备参加今年的秋试考取功名。看中一把价值不菲的古琴，就把自己典给了典当铺，为期三个月，也答应在典当铺里做一些活计。这样就可以借用这把古琴三个月。
　　刚抱了琴出门，古琴就成了马蹄下的魂。
　　嫣婆婆提着衣角跑过去看了一眼荔枝，震了一震，脱下来衣服将荔枝的上半身连带着脸盖住，散了几两银子予人去请大夫。
　　典当铺的老板吵嚷着要赔钱。初八照数给了，以求息事宁人。
　　白韶的回来后，探了荔枝的鼻息又查看了伤势，啪啪几声接上了荔枝脱臼的关节。这边初八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给他讲了一下。
　　典当铺老板一瞧正主来了，看这一身华贵行头他心里更没底，得了便宜就想赶紧撤人：“行了行了，算两清！荔枝白给你们了，端茶倒水的他还做得来，这位公子哥儿，十年寒窗不容易，多一个陪读还能解解闷儿。”
　　“要不起”白韶的抿紧唇，蹦出了仨字。
　　要不起？！！！
　　虚张声势的当铺老板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仍不动声色：“呀！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也瞧见了，这荔枝长得挑不出一点瑕疵来~”典当铺老板凑近白韶的耳朵，“看你也懂生意，是明白人，有些事情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看白韶的皱了皱眉，似乎有松动的意思，典当铺老板又说：“这荔枝可是个大财神,不是冲着他的模样我还不用他。他昨天刚来这里，我就赚了这个数”典当铺老板伸出手指比划了下，“我干三年也赚不了这么多。荔枝你也见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好生养着的，没什么坏心眼。你若不喜欢他，有人他喜欢呀，送到哪里都是宝~~~”
　　白韶的也伸出手掩住嘴巴，典当铺老板将耳朵凑了过来：“我刚才说的你可能没听清，我说我要不起~”
　　典当铺老板瞧了瞧被衣服盖住脑袋一动不动的荔枝，当下就慌了神：这荔枝八成是救不活了。
　　若荔枝好好的，他才舍不得“送”出去。
　　做生意讲究财气，怕血腥气和晦气。万一人死在了他门前，这荔枝又没甚亲戚，衙门若要他善后，他这铺子还不得挪地儿~风水大师说过他这铺子选得好，进财，这铺子挪不得就要挪人了，趁人没死透挪走了算。至于这不识趣的年轻人——
　　典当铺老板使了个颜色，身边的人会意报官去了。
　　嫣婆婆把白韶的拉到一旁耳语：“要！咳咳！这人咱们得……咳咳咳咳咳……得要！”
　　白韶的瞟了眼地上躺着的人，没吭声。
　　“我晓得凤老板不许小少爷你来帝都，不许你和宫里的人和归一教打交道，我这老婆子也不许。我这一把年纪了，跟你到帝都，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这荔枝他现在和朝廷和归一教都没关系。”嫣婆婆又咳了一阵子，缓了缓才继续说，“长成这样未必是好事，以后事端少不了。我也不希望你和他有什么来往，你也不能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等他养好了伤，你不送他走我也要想办法让他赶紧走。我不对在先，他又救了我这老骨头一命，小少爷，你就念在我伺候了你几年的份上，给他看看伤罢。”
　　白韶的朝典当铺老板招招手，说了几句话，那老板刹那间变了脸色。
　　“初八！”白韶的叫了声，“收钱了”。
　　“咦？撞坏的东西不用赔了吗？”
　　“不用不用，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老板哈腰抹着冷汗陪笑。
　　“哎？这么多？”初八惊呼。
　　“老板慷慨，不在乎这些。”白韶的接口。
　　初八眼睛瞪得老大：这也太慷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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