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来自深蓝》三水小草

22、旧梦

　　星网上的虚拟城市里，一缕小风儿从汉子的脖子后面做了个缠缠绵绵的转弯儿，差点让这个久经沙场的家伙出了一身的白毛儿汗。

　　刚刚那个女孩儿拿出硬币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是韩未临给他惹下的小麻烦，没想到的是……他口中那个不错的苗子居然可以让人惊艳到这个地步。

　　无论是第几次，他都没能从女孩儿的手里拿到硬币。

　　第一次的时候，他不过是抱着逗弄晚辈的心态，也有那么一点的酸意——能让韩未临看中的人，总能让他酸那么一下，比如当初的凌剑，比如现在这个让人觉得寡淡又别有气势的少女。

　　后来，每一次交锋都让他更加的惊奇。

　　他的手速并不是两千四而是两千七，八年前与异种在边缘星系的战斗中，他的身体极限再次突破了，这件事，连韩未临他都没有告诉。

　　可是这个女孩儿的手速绝不只两千七，虽然没有达到韩未临那么可怕的境界，但是她的手指控制力在这有限的几次高速对抗中又有了明显的提高，这说明她还远远没有达到身体的临界点。

　　这简直是令人惊恐的天赋，如果她在星网的外表和她本身年龄相同，那么她一定会成为该亚未来前途最光明的机甲战士。

　　当然，这并不能触动到钟天这位名扬星际的铁血大校，他见过太多的天才，他们中十个有九个都死在了战场上，活着的，也未必能走的更远。

　　战场是扼杀天才的地方，只有把自己当做奔向坟墓的灰尘，才有保存性命的可能。

　　可是这个女孩儿的气质，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在第二次没有拿到硬币之后，钟天看着面前接过自己两万该勒的小姑娘，她眼睛明亮，面色沉静，身上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赢了比试也没有笑容，偏偏让人能感觉到她的愉悦。

　　这让他突然明白，这种熟悉感是因为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韩未临还有他自己。

　　那种因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信心所以格外鲜活的感觉，因为拥有过又失去了，所以让如今这个强悍的男人觉得心中隐约的悲凉。

　　训练，学习，立功，授勋，升职，他一直看着那个比自己瘦弱的男人走在自己的前面，他没想过去超越，他一直相信，只要永远跟着对方，能一直走到星海的尽头，那就是他全部存在的意义了。

　　可是没有，被拦截的任务下达书，对方日益疏离的神情，被顶替的立功机会，近乎决裂的对峙，最终，他看着对方象征着联盟希望的机甲在黑洞中被彻底吞噬。

　　然后，就是五年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失去了双腿和一条手臂的男人，带着已经被摧毁的意志与从不曾改变的坚定。

　　悔恨，是他十几年来最强烈的情绪，也成就了他这个被称为联盟之刃的杀神大校，可是他自己还是会被那些曾经狠狠伤害到，只有一点似曾相识，就是他被悔意切割出的痛彻心扉。

　　明明性别不同，明明长相不同，可他看着这个女孩儿，就想起了当年的韩未临。

　　“小天，那里是能生产星金石的海兰达，我们会把那里变成联盟的疆土。”

　　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太像了。

　　第十局结束的时候，阿聆心满意足地接过价值10万该勒的星币，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赌局已经结束，还是抄着手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走的打算。

　　……好像他完全不知道规则的样子……

　　……连输了五十五万该勒眼都没眨，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我还能继续赢下去呢……

　　这是不是姐姐说过的“人傻，钱多，下手”？

　　阿聆连心里挣扎都没有就把硬币再次放在了自己的指间。

　　“钱多多，这次你输了就是十一万该勒。”

　　“嗯” 男人勾了下唇角，看看女孩儿的小手，点了点头。

　　最终，事情以赢了七十八万该勒的阿聆小姑娘突然下线而结束。

　　原因很简单，身体的神经过度受创，她被接入器从星网上踢了下来，接着就因为过度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陷入了昏迷。

　　星网上小小的典书斋里只剩下了钟天和刚刚一直保持( ⊙o⊙)表情的井大师。

　　看着面前的空地一直沉浸在感伤情怀里的钟天大校愣住了，他本来不就是想要找人去参加图洛森杯？刚刚那个女孩儿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像是被星海赐福的天才，在他刚刚拿定主意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面对那个少女，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这个人……”他看向井大师。

　　“我和她不熟！路人！不对，是她迷路了，不对，哎呀，我失忆了……！”老人毫不吝惜自己的一把老骨头，一手捂着自己的头，一手颤抖着在四周乱抓乱拽做垂死挣扎状，然后突然就消失在了星网里。

　　钟天面无表情地看完对方长达半分钟的表演，心知这个老顽童既然不同意自己的计划那就肯定不会告诉这个这个女孩儿的消息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让人盯着这里，这个“人选”就不会逃脱掉。

　　被三戒哼哧哼哧拽着脚拖到床上的阿聆隐约觉得有一点凉意。

　　在楼下厨房刚刚做好杂拌沙拉和炖桑吉鱼的孟绍群扎着围裙哼着歌儿敲响了就餐的铃声。

　　顶着金毛儿的小不点儿飞速冲了下来，端坐在餐桌旁边等着奶爸给自己系上围嘴。

　　“阿三，你姐姐呢？”孟绍群随口问道。

　　“姐姐在上星网吶~”装嫩的三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身体受创神马的，早就习惯了，这次阿聆的精神力恐怕又要增长了，这个要告诉念念他们……三戒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趁着奶爸不注意用自己的手指沾了点鱼汤舔了舔。

　　孟绍群点了点头，非常贤惠地把一部分饭菜放在了保温柜里，又帮三戒把袖子挽了一下，三戒一脸幸福状地把脸塞进了碗里。

　　没人知道此时的阿聆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旧日里像是被迷雾遮挡的梦境，再次侵占了她的意识。

　　“她也是基因残缺……趁着我们没回该亚……” 是谁？谁在说话？

　　“我们找一家人，至少她能长大。”哀求，哭泣。

　　“不行……”

　　“阿弃，妈妈的阿弃……”

　　似乎有模糊的影像仿佛隔着海水一样，反反复复地上演，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有人抱着她却让她完全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星海里？这是谁的疑问？

　　“阿弃……不，送走……”

　　“趁着……扔掉……”

　　“不！”

　　密闭的，黑色的空间，然后是炽热，明亮，摇晃，窒息……

　　阿聆剧烈地喘息，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绝望无力的濒死之痛。

　　突然，又是蓝色的光，还有白色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透明的手抱着她，有人用奇妙的语言喃喃的低语，有橙色的石头做成的婴儿床，绿色的树，小岛，深海……

　　“阿弃……妈妈的阿弃……”

　　阿弃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

　　我是谁？

　　梦境里倏尔又是灿烂的星海，似乎有一只飞船，飞到了宇宙尽头。

　　她好像就在飞船的最前面，看见无边空渺的世界，看着一个个恒星在她的世界里来了又去。

　　直到……蓝色的巨大泡泡组成的星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瞬间，淹没了她。

　　阿聆猛地睁开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一个软乎乎的肚子贴在她的脸上，还有两只肥爪爪抱着她的脑袋。

　　——三戒把整个身子都扒在她的脸上，这是要生生憋死她的节奏哇。

　　把三戒一巴掌拍到了墙边，阿聆揉了揉脑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圆滚滚的小家伙跌坐在墙角又“蹬蹬蹬”跑了回来，顶着摔歪了的小金毛辫子扑进了阿聆的怀里。

　　“阿聆阿聆，你睡了一天啦！”

　　阿聆有摇晃了一下头，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看见那张凑近的肉肉脸，她轻轻地捏了一下：“我没事啦~三戒，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做梦有人打喷嚏？”

　　是的，刚刚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并不是阿聆第一次做，这些年来，似乎每次她的精神力有所突破或者增长的时候，她总能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师说，这是留在她脑海中的潜在记忆，很可能和她的身世有关。

　　不过这一次的梦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终于听清了梦中那个女人叫的名字。

　　……如果真的要叫“阿嚏”才能找到自己父母的话……老师，您还是当我是石头变出来的吧。

　　被名字囧到的少女沐浴着桑梓星的晨光，默默地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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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认识一个人叫范剑，据说从小想要改名都被父母镇压，一晃多年，不知道他的“人生志向”实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