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燃烧的尺度]繁花尽》槐言

2、番外：桂花雪·玓瓅劫

　　白月圆转，秋意泛凉。
　　纯白的月光氤氲起纯白的桂花香，恍然间似乎已是流淌了千年。
　　“咣当”，清亮的酒液从倾倒的白瓷酒杯中飞溅出来，像一条小小的月光的河，缓缓浸过桌沿，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殿下……你醉了……“李繁花看着颜奕铭重新扶起杯子，努力地想把壶口对准杯子的样子，分明自己也已经迷乱的双眼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颜奕铭红着眼睛，不承认。
　　李繁花夺过酒壶，边倒边说：“罢了罢了，还是我来吧。”
　　清冽的桂花酒在月色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终究还是——落在了酒杯外面。
　　“呵呵……”李繁花眼中的笑意越发绚烂起来。
　　轻快的夜风悠悠地吹过两人略有些发烫的面颊，格外的凉爽，细小的桂花花瓣纷落如雨下，空气中漾起了越发浓郁的花香。
　　一朵烟玉般的花朵擦着李繁花额前的银发轻飘飘地划落。李繁花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手中残留着最后的生气的花朵，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李繁花抬起头，那双无双的碧瞳里映出了一树的花开。
　　他缓缓站起身来，伸出手，嫩黄的花瓣拂过他的手指，又乘着夜风飘去。
　　“好漂亮的花儿啊。”颜奕铭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李繁花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是啊。”李繁花轻声应道。
　　颜奕铭转过头，看着李繁花，轻轻的笑了，“繁花，我是说你。”
　　李繁花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颜奕铭握住李繁花的左手，看见那双碧色的瞳孔时深时浅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感觉到心在左胸膛里突突地打着小鼓。是了，就是这双眼睛，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在初见时便已让他沉沦，让他……万劫不复。
　　“繁花，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颜奕铭看着李繁花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那么深，那么沉，可他为何分明看见有风吹过泛起了涟漪。
　　“繁花，我……”掌心在冒汗，握着繁花的那只手已经被黏湿的汗珠催得滚烫，可他不想放，不敢放，不能放。
　　“我……”心里的小鼓敲得越来越厉害，那些积蓄的紧张在这一瞬间释放了出来，颜奕铭几乎要以为整个静谧的秋夜都已经被他狂风暴雨般的心跳声所溢满。
　　“李繁花，我喜欢你！”
　　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却没有多少惊讶：“繁花是男人。”
　　“我不在乎。”颜奕铭直视着李繁花，“我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看法，我只在乎一件事。”
　　颜奕铭走得更近，李繁花几乎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轻扫着他的额发。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颜奕铭握得更紧。
　　“繁花，你，可也喜欢我？”
　　李繁花垂下了眼睛，不说话。
　　颜奕铭看着他，也不敢说话。
　　细小的浅黄色花瓣娓娓落下，撒满了两人头顶和肩膀，也撒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花香在夜风中飘落着缠绵。

　　颜奕铭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没有飘飖的桂花。也没有繁花。
　　怎么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呢？
　　彼时，他还是那个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却不招父皇喜爱的大皇子，繁花也还是那个总是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消磨在书房里的爱笑的少年。
　　他们在秘府中对月吟诗，临水作画。天长地久，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如一颗幼小的种子在年少的殿下心中慢慢地生长，待到他发觉时，它庞大的根系早已深入每一根血脉，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舒展枝叶，弯着嘴角轻笑。
　　少年的笑容化作了一切事物的背景，那碧瞳是这世界的点睛。
　　终于，他在飘飖的桂花雨中对他说，我喜欢你。
　　——可后来呢

　　——后来呢

　　花朵突然震颤了一下，尽数散落在了地上。
　　颜奕铭看着空荡的手中，愣住了。
　　“对不起……”李繁花低着头，“我……不知道……”

　　起风了，大团大团的花簇纷纷扬扬，原本清雅的花香顿时变得浓烈，几乎掩盖住了李繁花身上那股奇异的花香。

　　“呵，没关系的。”颜奕铭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繁花，我会等你，一生一世。”
　　“奕铭……”李繁花终于抬起了头，却看见颜奕铭笑得有些凄凉。
　　“谁让我对你，除了等待，早已没有别的办法？”颜奕铭伸出手轻轻拂过李繁花的眼睛，那双碧色的眼睛时深时浅，在夜色里闪着幽幽的光。

　　颜奕铭的手在虚空中划过，极细极轻的动作，似乎他真的在抚摸着那双碧玉般的眼睛。
　　这碧瞳，是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