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江南》空空如气

1、第一章

　　雪祭是把剑。
　　他的雪祭一剑封喉。
　　老实说，就这点而言，他的确是感激师父的。
　　师父说，雪祭的戾气太重，总有一天，在大雪封顶的那刻，他会真正顿悟一名剑客的所要。他看了下客栈的门外，寒风依旧怒号着，明明是晌午时分，天气黑压压的仿佛早已是夜幕时分了。
　　天寒地坼，眼前这样热滚滚的一壶花雕尤其沁人心脾，暖人肺腑。也许正是这样糟糕的天气，教人反常的怀旧起来。
　　他一手执着酒杯，眼前淡淡的晃过多年前的往事。那是他不顾师父的忠告，一剑成名后，毅然决定进入六扇阁的年景，师父的叹息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可是那时的他，年少气盛，自以为要去寻找一个真正的对手便是无愧此生的。于是，几次与所谓的一等一的剑客交手过后，不！确切的说是一剑封喉后，他终于成为一名向响当当的杀手。一个足以另天下所谓的英雄豪杰都噤若寒蝉的杀手。
　　他的雪祭剑，已经许久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了。想到这，他终于的有些怅然若失起来。他一直觉得师父总有一天会理解他入主六扇阁成为一名杀手的理由。六扇阁的任务，总是一等一的挑战。他喜欢这种感觉。
　　杯中的酒有些冷了下去。杯口是凉的，他的指尖只是有意无意的将酒杯轻轻盘旋了下。酒杯旋的快，杯里的酒水立马激起一股漩涡。
　　他第一次，有些怀疑这么多年来成为六扇阁的首座杀手到底是对抑或是错了。
　　约莫是拿捏的不妥，杯子忽的略一倾斜，那酒水像一股利刃般的直往三丈以外的店小二身上而去。
　　店内生意有些冷淡，那店小二此时有的是空闲，正在柜台前聚精会神的合计着账本。至此，整个小小的客栈依旧没有一人察觉到那泼来路不明的酒水直往小二身上而去。
　　直至，一口同样来路不明的碟子硬生生的竖挡在那店小二的头前。哐当一下，酒水化成的利刃依旧还是破碟而入，而力道终究有些消淡了下去，店小二的瞳孔一张一缩，竟然还能下意识的举起那本账本挡住自己的脸。只听得嗖嗖的销蚀声和着店小二的惨叫声，店内稀疏的几名客人全都盯着柜台前的店小二，目瞪口呆，大气不敢二出，时光仿佛在那刻静止了下来，透过账本的几滴酒水竟然有这样的威力。顷刻之间，那店小二的脸上早已多处皮肉模糊，双手挣扎着只是哀嚎。那样的痛不欲生，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沈漠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杯子，朴实无华的瓷杯，原本的确是个好杯，可是此时杯中早已空空如也。他从不手下留情。他理解不了为何有那么多自寻死路的人，所以他也从不对那些自寻死路的人手下留情。
　　他依旧不缓不急的把玩起手上的那只杯子，直到一声“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身型有些纤瘦的公子哥横档在他与店小二的视线之间。
　　沈漠看了一眼眼前之人，依旧盯着那只杯子，慢慢的出口道：“理由——”
　　“你瞧，你早已将这杯口的毒清洗干净，再悉数的奉还原主，何必要这样的赶尽杀绝。”眼前之人一身黑衣劲装，见着沈漠的表情，依旧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是叹了口气道：“他定也有他的苦衷，就当给我个人情，这家店晦气，换家客栈，我请客总行了吧？”
　　听到这时，沈漠原本冷寂的脸上终于有些缓了下来，起身说道：“那倒不必。”随手掏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就大踏步往外走去。
　　正赶上寒冬，才一出了门口，那烈风一拨比一拨来的生猛。刮在身上，如刀割。沈漠看了下天色，想想还是继续北上。没想到方才之人也紧紧跟随而来。
　　沈漠步子加快，那人也紧紧尾随，终于有些吃不消了，气喘吁吁在身后喊住沈漠：“喂，我说要请你的，你这样快，我怎么跟的上？”沈漠回头看他，见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在这样的冷色青暮时分，陡然见着他吸气时吐出的大团大团白气，格外的扎眼。沈漠蓦然觉着好笑起来，微微的收起紧绷的脸，回道：“我又没应允你，况且我还有正事要办，你还是别再跟我了。”沈漠想着眼前之人多半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无聊的紧了才这样的打发时间。
　　“我也有正经事儿，况且既然遇上你了，便是和你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了。”那公子哥见沈漠停了下来，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沈漠听得有趣，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
　　“十二月二十五日，黄山之巅，六扇阁首座杀手沈漠与江南世家的南宫九孤那一战总没错吧，我可是押了身家性命赌你胜出的。所以你想，要是在去黄山的路上，你就出意外了，那我不就赔大了，所以，这一战，你必须得赢。”那公子哥说到这时，才赶到沈漠的眼前，信誓旦旦的望着他。沈漠忽然的打住。这倒也是。他等这一战，确实已经等的够久了。偏生一路行来还一如所料的“热闹”起来。
　　沈漠与南宫九孤的一战，多少也算是六扇阁对南宫世家发出的挑衅。江湖第一剑雪祭的名声这些年下来早已是如雷灌耳。而南宫世家立于江南一方，也是固若金汤的很。六扇阁竟然派出雪祭这样大的动静，足以见得对南宫世家的看重。江湖中人只愿六扇阁的矛头还未指向自己时，乐得坐看两虎相争，毕竟总有一伤。
　　因此天下人士，都等着这一仗已经颇久了。而茶楼酒肆抑或赌坊间，自然也少不了对这一局的赌注。想到这，沈漠直直的朝他看去，顺便带到他的纤腰以及腰侧的那把剑。不经意间带过的绰约，只想到一个词，不堪一握。他第一次竟然这样不合时宜的分神起来。
　　约莫是觉察到沈漠在把玩他腰间的那把剑，黑衣人微微的有些不自然起来。
　　“那阁下怎么称呼？”沈漠终于收起视线，望向前方。路上难得有出行的路人，即便有的也都是匆匆而过的。
　　“人如剑名，微不挂齿。”那公子哥说道这时，神色倒也黯淡了下去，随即又接了上去说道：“叫我阿浔就好。”
　　“浔——”沈漠心里默念了下，也没有应答，只是继续朝前行去。那公子哥这才如获大赦，也顾不得沈漠那漠然的态度急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