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妖娆雪（下）》荆之薇

4、恨不相逢未嫁时（一）

　　午饭，一家人一块儿吃，道道都是正宗的的邺州菜，酸甜苦辣四味俱全。
　　银河岸为姬禅夹菜，目光中溢出宠溺，姬禅亦含笑回头，目光里尽是温情。
　　一桌子人见俩人进展这样快，眉来眼去，浓情蜜意，似乎有一见钟情之嫌疑，于是皆大欢喜。
　　其实两人暗地里腹诽着对方的狠。
　　姬禅吃了一肚子酸酸甜甜的菜，外加蜜汁葡萄，满口皆是酸甜，这些全是银河岸夹给她的。他如此小人，她记下了。
　　银河岸嚼着那由姬禅精心“调配”的又甜又咸或是又甜又苦的风味“杂菜”，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装出很享受的样子。很好，她既然这么会调菜，那就让她嫁到沙家以后一直一直做饭，谁也不能帮她

　　婚事极尽豪奢，轰动了整个京城建州。且不说那迎亲的礼队排场，单单那宴请人数之多,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婚事是银河岸安排的。
　　沙作良对死去儿子歉疚良多。这次散得千金，天下人知道了他有一个英雄儿子，还得了个明事理的义子。
　　新娘子新郎官都未曾露面，直到拜堂的那一刻众人才得以一睹其样貌。
　　新郎官便是沙与纪，据说还有个乳名，叫什么岸。
　　然而众人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样貌才气和那风趣得体的谈吐。男方如此有才，那红盖头下的女子定然是国色天香。
　　姬禅忘了，这样的铺张的婚宴自然少不了要请沈万三，以及其独子儿子沈音。
　　那个五年来都不曾有过一点消息的人，那个让从不碰鱼的李天竺爱上吃鱼，甚至天天吃鱼，只为等那“鱼传尺素”奇迹的人。
　　她们不了解，沈音之所以迟迟五年未曾露面，只因两年前出海经商时途中遇险，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就在他身体痊愈，备好彩礼准备去邺州提亲时，却听到了她成亲的消息。
　　她请他去喝她的喜酒，去喝他心心念念之人的喜酒！

　　日思夜想的重逢，竟是这般情景。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沈万三原本就反对这门亲事，背着他擅自去朝中要臣家里提亲，为此沈音与他一向敬重的父亲闹翻。
　　当他终于冲破重重阻碍，以为可以看见她的笑靥时，却看见了她穿着耀眼名贵的嫁衣，嫁给别人。
　　沈音一手握紧酒杯，另一只手握成拳，掖藏在檀香桌案下。目光长在了大堂中央那一对璧人身上。
　　沙与纪看起来是这样完美的一个人。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相遇的？一定不会是遵父母之命吧。看那男子的耳钻是那么张扬，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绚丽了整个都城，好刺眼。那红盖头下的她又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拜天地——”
　　如果他上前拉着他的姬禅跑出去会怎样？她会跟自己走吗？如果此刻自己破坏了这场婚礼，而她已经不认识他了，已经将他完完全全忘记了，那又怎么办？自己会不会毁了她的幸福？
　　同时毁掉的还有一些无辜之人的前程，牵连了他的父亲沈万三。这种赌注他押不起。
　　总以为她会一直呆在原地等着他。她是那样平凡，又是那么特别。所以他想，不急不急，她会一直等着他，除了他，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当他终于按捺不住回去找她时，她已嫁为他人妇。
　　恨不相逢未嫁时，难道只能这样么？
　　“二拜高堂——”
　　回忆如潮……
　　******
　　“姬禅，沈音来啦——”林芝兰喊道。
　　高挑身影光着脚急急向屋里跑，走到一丛花前。一个转身，匿在花丛里，拈花而嗅，眼睛却是不安分的瞟向门口。
　　“姬禅，叫哥哥”他开口，姬禅转过头去，不理会。
　　“越来越没礼数了，这丫头，唉，都是她爹惯的，”林芝兰絮絮道。
　　……

　　光景一转，便是五年前。
　　姬禅亦是急急跑到门前，探出头来，生生唤了声：“沈音哥哥”。
　　他皱了皱眉，朝她招手。
　　一抹欣喜光亮了她的面庞，他轻轻地拢着她，闭上眼睛将手臂慢慢收紧，附到她耳边柔声说：“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
　　她陌得一惊、一顿，再出口时亦是：“哥哥，明天走好不好？我等你回来，我们、我们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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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了呢？
　　沈音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收，碎瓷片嵌进肉里。
　　或许，几年的相处，自己已经对她生了情分，而她似乎还停留在原地。
　　一个“哥哥”便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都硬硬分裂开来。
　　原来，一切坚持，都只不过换来了一份兄妹情。
　　可是，还是想留住她啊，爱情的亲情的都可以。
　　她嫁了人，要见面也很难了罢。他们——连兄妹都不是。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沈音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看他们被起哄的众人簇拥着出去。仰头饮尽杯中苦酒。
　　热闹的大堂顿时冷清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他一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懦弱——没有勇气去砸场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