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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凤来朝 ...

  •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佛心禅话》

      昏迷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一直念叨着“弱柳扶风”,每念一次,心痛一回。
      醒来后什么感觉都没了,除了绝望,我白檀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的绝望。
      凤姐儿告诉我,只要世上还有公子韶绎,就不该绝望。
      我不信韶绎公子真会这么神,倒是信一句话:绝望有用的话,要奋斗干嘛?
      我揪了揪头发,勒紧裤腰带,走——蹭饭去!
      像我这种有素质有涵养,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才及四海、貌比潘安,对不良少女先下手为强,对良家妇女敬而远之的……江洋采花小盗盗,当然不能空手去凤姐儿那里蹭饭啦!那显得我多小气,多没礼貌!本盗盗颜面何在?
      老规矩,我在腰里踹了个大袋子,大摇大摆去蹭饭。
      凤姐儿的厨艺绝对没话说,要是把她拐到现代,把她往门前一放,美□□惑;呈上她亲手做的菜肴,美食诱惑;纤纤玉手那么一按摩。估计我得数钱数到全身痉挛。
      本盗盗就不信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三大诱惑。
      刚从前院绕到后院,酒菜的香气就来侵犯我的鼻子,我这人一向很有原则,它不犯我,我不犯它;它若犯我,哼哼——
      我微微笑,敲门。
      “谁呀?这就来——”
      门打开不到一秒,马上呈现合拢状态,多亏本盗盗眼疾手快,脚尖伸过去:“哎呦呦,疼,好姐姐——疼啊”。
      “死鬼!你怎么又来了!”她抱胸,丹红指甲抄到肘弯里。
      我咬牙,这口气这表情这动作,是个男人都会被她给吓死,把她拐到现代去的想法就此破灭。我深吸一口气,一双眼长在了小鸡炖蘑菇上:“姐姐,我跟你说啊,这菜女人吃多了不好~”我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容易不孕不育~”
      她白了我一眼,将信将疑,去厨房添碗筷去了。
      我克制住狂笑的冲动,皱着眉头挑三拣四,实际上吃得不亦乐乎,灭哈哈哈……
      应付凤姐儿就得这样,你可以说她冷血说她疯婆子说她不近人情,要是说她不能生孩子,她准跟你拼命,这是她的大忌讳。
      记得才穿越过来的时候,凤姐儿正感了风寒,我摸出身上不知怎么带过来的西药“白加黑”,得意洋洋地告诉她:“白天吃黑的,精神好,夜里吃白的,睡得香。”
      她白日睡得不错,夜里把我踢起来,一个嘴巴子扫过,无比幽怨地瞪我:“老娘睡不着!”
      我捂着脸龇牙咧嘴,疼得泪珠子哗哗往下落。凤姐儿涨红了脸,憋着气不说话,这么一折腾,风寒好了。她对我这天外来客自是敬畏有加。
      自那以后,我说的话,即便明摆着是唬人的,她也要先信七分。
      额,吃饱了。我托腮看着凤姐儿:“美人姐姐,你真好看~”这句是实话。
      她不摆我。
      “姐姐,吃多了会变胖的,还会不孕不——”
      “吃完了就滚!”
      我一个激灵,凤姐儿的这声吼差点要了我的命:“美人姐姐,你看,我来也没带什么礼,不能白吃白喝呀,心怀愧疚呀我,老规矩,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吧……”
      我呼啦啦抽出袋子,风卷残云般把食物装起来。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个馒头。
      “好呀,我明天就去报官,说我这里有采花大盗,还不男不女。”凤姐儿回击。
      我一溜烟跑个没影,彻底郁闷。
      既然变成了爷们,就该拿出点爷们的气概来,镇住这辣凤爪!悲催的是我连爷们都不算!本是21世纪祖国八九点钟双十年华的雌太阳,却稀里糊涂穿越到了一个男人身上,令我无法忍受的是,灵魂穿了也就罢了,但是,上半身是他的,下半身是我……那个我自己的……说我半男不女,那简直是太抬举我了。
      穿越穿越,我穿了我可不怎么悦。
      游故宫,我隔着玻璃看一面破镜子,上面不仅有字,还有个手印。看外形满像《红楼梦》里那风月宝鉴的。
      “小檀,那里又没宝贝可看,你对着空柜台磨叽什么?”损友在喊了。
      “有啊,你看不见嘛?这儿有面破镜子,还有本线装古籍,写了些奇怪的东西,什么‘黑色西域曼陀罗,被诅咒之花,花香清淡沁雅,以心为代价,用鲜血灌溉后便能通灵,助人实现愿望……’念了几句,抬眼已不见损友。
      隔着玻璃,我对着镜子上的手印比了比,这一比不怎样,一伸手成千古恨。
      醒来后已不是我所熟悉的天地。
      发现镜子在案上放着,一咕噜爬起身,大喜;仔细一瞧,碎得不成样子,扶额倒地,大悲。身体大起大落了一遭,心情大喜大悲了一回。
      即便身处故宫中我也没清穿,遇不见四爷八阿哥多情之流,我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有个预感,回不去了。
      之后凤姐儿告诉我,身子的原主人是通缉犯采花大盗,所以要我没事不要出门,以免被抓。她不介意和我这种小白脸签个卖身契之类的文书,我自然誓死不从,绝望过了还要填饱肚子的,总不能一辈子吃住在凤姐儿那里。
      今儿初一,我溜达上街,找点事做混口饭吃。
      幸好我的样子与那位…呃…素未谋面的采花大盗的面容糅合了,先心怀戒备试探着走了半条街,没人认出我来。
      伸个懒腰,大呼天无绝人之路。定睛一看,一群人没命地朝我跑来,我大惊,掉头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身后跟着跑的人越来越多,嘁嘁喳喳不知在乱喊些什么。
      “我”被发现了?争悬赏?!
      汗……这也太多人……太疯狂了吧!这采花小盗盗做人做到这份上,嗯,牛!
      一个急转弯,我躲到桥头隐蔽处换口气,那群人呼啦啦朝另一方向跑去了,场面还真是壮观。
      我走出来,到桥上迎风透透气,一扭脸,妈呀,无数张脸近在咫尺。
      躲已经来不及,我很荣幸的成了史上最舒服的地毯。要不是本盗盗命贱皮厚骨头硬,就成地面人皮贴画了,还是半男不女型的绝版。
      我爬起来,一摸袋子,馒头成了饼。怎么也无法阻止脸变绿的大趋势,也终于听清了他们在喊什么:公子韶绎来了!!!
      很好,小韶绎,你算是惹恼本盗盗了,民以食为天!你惹了我的天!
      “错了错了,公子在那边!!!”
      还没揉揉腰,那群比难民还疯狂的粉丝又齐刷刷掉头跑回来,我单手勾住桥栏,翻身,悬在河上,看了一眼滔滔河水,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多蠢的事。
      委屈涌上:“我才二十岁,还没尝遍天下美食,还没和爸妈道别,还没钓到足够帅的帅哥啊。就要这么——死了?!”
      死得无影无踪不说,死后还要被唾弃一句恶有恶报,够惨的。我虽然小错不断,但没做过恶事啊!冤,好冤!
      桥上人都跑没了,谁来救我?
      “我第一次见男人哭成这样,挺有意思。”一个声音慢慢慢慢地飘过来。只听得声音不见人影。
      “很有意思是吧?死了就没意思了,救人啊!”我对着虚空喊,是男声,就是说嘛,我命不该绝。
      “我救你上来了,那我看谁哭?”他还是慢慢慢慢地说。急死我也。
      “那你先救我上来,我哭给你看。”
      他终于现身。水墨长衫,镂空黑丝菱形网格面具斜斜遮了额头及一只眼睛,黑丝上镶了些许红宝石碎钻,映着光线,他的另一眼睛朦朦胧胧的,不甚明晰,甚至连瞳孔的颜色都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的睫毛长而直,略微垂头时就可以覆盖住整只眼睛。
      “我没有救你的习惯。”
      来人一个个戳我扳住桥栏的手指,尖翘的下巴随着喉结微微动着,薄唇似弯非弯,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下颌的弧度完美到极致。颈间戴了银丝雕琢曲绕链,镂空之处,皆嵌入绿翡翠,几条莹莹碧碧的流苏伴着白翎羽落在锁骨处。光芒太刺眼,想不注意都难。
      “习惯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该不会你没有这么大力气拉我上去吧?”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我总觉得他一定会救我,看向他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他不再戳我的手指,一眨不眨盯着我的眼睛看。
      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我也能感受得到他那飘忽不定的目光,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又处处透出怀疑。
      想捉弄他一番,便念起了星爷的话:“曾经有一次艳遇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错过后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有人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他说我爱你,如果一定要加上一个数量,我希望是一、万、次!”
      他又看了我一眼,脸色不好看。
      “还看,我得了红眼病,再看小心传给你。”我觉得他那目光不对劲儿。
      猛然反应过来,他说没有救“我”的习惯,不会是小盗盗的仇家吧?苍天啊!
      哪知他是玩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吊在半空,耗了一会儿,我快要支撑不住,人吓得半死,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忙可怜兮兮捏着哭腔说“大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侠,上善若水啊大侠,人命关天啊大侠,善有善报啊大侠!救我啊!!!”
      他蹙了眉,探究的目光更甚。
      我干哭着,这眼泪分明就是和我作对,怎么都不出来:“救命~呜呜呜~凤姐儿……救——救啊——”。
      热血倒流,手指慢慢下滑,风吹进袖子,有点凉。
      我向下望了眼,水影摇曳,一片阴冷,不看多少还能撑会儿,一看手就软了,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从下坠到落水,不过几秒钟,我却觉得这段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长到足够我回想很多事情,比如凤姐儿大夸特夸公子韶绎的场景。
      公子韶绎再厉害跟我没半点关系,我反倒因他而死。真有本事的话,就掐指一算,隔空救我啊。
      拼命挣扎也没有用,水漫进了我的嘴巴、耳朵……
      我死命扯住手边能抓到的东西,以期自己不要下沉,生的欲望压过一切。
      一片黑影挡住了光线。
      有人把我托起,轻轻往一侧拉,我攀紧他,露出半个头,意识到是谁之后,我叹了口气。
      既然打算救我,就应该早做决定啊,不必两个人都落得一身湿。
      他小臂上缠着交错开的玄墨缎带,尖尖护腕延至中指,中指上的黑曜石戒指闪闪熠熠。我瞅着他耳朵尖上的铜绿环看了半天,对他的装束感到费解。
      啧啧,皮肤真好,连耳垂都要透明了,胸膛也够结实。乐了半天,这才想起手里还抓着水草,举起来一看,居然是小仇人的墨发……
      这下,连呼吸都不敢了,慢慢慢慢松手,他正侧脸游向岸边,他没看到,对,没看到……也觉不到……
      自欺欺人不会遭雷劈吧?管它雷劈还是腿劈的,小仇人不劈我就成!
      刚靠岸,我瞅准目标朝小仇人脸上抓了一把,嘿嘿,大概他没什么防备,嗒哒~~~得~手~了~
      只一眨眼,我手中的黑丝网面具又被戴回到他脸上。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呆子一样。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心怦怦乱跳,半缘惊诧,半缘惊恐。
      前一刹那,我窥见了他的容颜,说是惊为天人都不为过。公子韶绎再俊美也不会比他更甚,除非他就是公子韶绎本人。我偏执地认为,一个人的眼神是其灵魂,神采不对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好看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他轻而易举让我变了观念。
      小仇人甩开我,别过脸去,似乎在刻意躲开我的目光。手指间露出隐约金色,映着光线闪了一闪。
      我又看了看他眼睛的轮廓,狭长、漆黑,不笑时也是向上挑起的,许是湿透的缘故,许是睫毛太密太长,眼睛就像是上过墨妆一样。一扫而过的眸子如深海一样黑不见底,看不清神采,辨不出波澜。
      静默。
      很快的,鸡汤味不识趣地在身上漫延开来。我低头看着油腻腻的自己,脸烧得通红,尴尬到无以复加。
      小仇人用手指夹着金叶片给我看,反手在脖颈上做了个划开的手势。叶尖锋利,在光线下更是令人胆寒。
      我一口气跑出好远。只要他想杀我,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痛快点,跑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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