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玉》言梦叶

7、七、恼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司马光《西江月》

　　“爷，雁儿想去女娲庙进香。”唐突的恳求，原以为李玉华不会应下。

　　“想去就去吧，我派人护送你。”桌案前的李玉华，只是轻轻点头，没有抬眼看她。

　　于是，三日后，雁梦霞便一身素装地出现在女娲庙前，身旁跟着小佳和李玉华派来的青玄雨。

　　终于得以一见爷的新女人，青玄雨不以为然地撅嘴，这个女人长得不过是美，也没啥特别之处啊。青玄雨实在不明白爷为什么会对雁梦霞倾心，还让她住进一向被视为禁地的沁水阁中。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上完香后，雁梦霞想四处走走，便嘱咐她们道。

　　“雁小姐。”青玄雨故作为难道，“爷命令玄雨要不离您左右，请让玄雨跟着您吧。”

　　雁梦霞蹙眉，没再说什么直径往前走，青玄雨自是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女娲庙人潮涌动，穿梭在人群中，雁梦霞越走越快，青玄雨紧随其后。

　　“喂！”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青玄雨，“你没长眼吗？”

　　她没好气地抓住对方手：“想偷本小姐的钱包？你活得不耐烦了，嗯？”

　　“对不住对不住！”扒手慌忙道歉。

　　“哼！”若不是有事在身，她非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今天就先放过你！”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对方还挡住青玄雨，忙不迭地道歉。

　　“你给我让开！”青玄雨不耐烦地一推，再拿眼望去，人群中哪有雁梦霞的影子。

　　“啧！让开！”拨开人群，青玄雨着急地四下寻找，“该死的！跑哪里去了！”不过转念一想，那个女人不见了不是更好嘛？干脆告诉爷，那个女人自己跑了。这样就算爷要责罚自己，肯定会认为错在那个女人身上。对！就让雁梦霞走掉！青玄雨勾起一丝冷笑，自己好歹是暗影门的堂主之一，爷再发怒也不会真拿她开刀。

　　雁梦霞回头望了望，发现青玄雨并没有跟上前。

　　没料到能这么快甩掉她。雁梦霞暗忖道。不敢懈怠地快步往前走。

　　“梦霞！”有人喊住了她，并将她拉到一棵大树下。

　　刚想挣扎的她，看到对方的脸，便松了一口气：“叶哥哥！”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叶寻难掩激动地捉住她的手臂，“梦霞，这段时间真苦了你。是我，是我没有用，没能保护好你！”

　　“叶哥哥请别这么说，这都是梦霞自己的命。”她虽感激他还能念及青梅竹马之情，但她现在已是李玉华的人，她今个儿来就是希望叶哥哥早点忘记自己，“现在梦霞过得很好，你真的无须再牵挂我。”

　　“怎么能算好呢！”叶寻痛心道，“那个李玉华是什么人，谁会不清楚。他能给你幸福吗？他连一个男人都不是！梦霞，我们走吧，天高地远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哪里都好！”

　　“叶哥哥，你清醒一点，我们能去哪里？”她实在不忍打击叶寻，知道他也是一片善心，“算梦霞求你了，忘记梦霞好不好。”

　　“我们可以去江南！”叶寻沉着的笑容令她愈发奇怪，“有人愿意帮助我们，帮助我们离开京城！”

　　“谁？”她追问，却见叶寻的眼里闪过一丝诡芒。

　　“梦霞，你别管是谁，你跟着我走就对了！”叶寻硬拉带拽地将她拖向僻静的小巷，“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不要！放开我！叶哥哥！”她使劲想要挣脱，奈何力气根本不敌叶寻。

　　放开我！不要！爷！救我！！！！！

　　李府。

　　“玄雨无能，把雁小姐给跟丢了。”

　　大厅里，青玄雨单膝跪着，坐在太师椅上的李玉华，手里端着一杯茶。

　　“是吗？”

　　“雁小姐似乎有心想要甩掉玄雨，但玄雨有违爷的命令，还望爷惩罚。”

　　“是吗？”

　　他像完全没有在听玄雨的汇报，只是喃喃地重复“是吗”。

　　一旁的白清风，突然跪下：“爷，请您原谅玄雨，清风会立即派人把雁小姐找回来。”

　　青玄雨有些惊讶白清风的反应，不就是丢了一个女人吗，他至于这样为她求情？搞笑。

　　“你们都下去吧。”李玉华大手一挥，搁下茶杯，起身，“清风，把玄雨送到炎火堂。”平淡的语气，却让青玄雨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

　　“爷？”青玄雨难以置信地望向背对她的李玉华。为什么爷要送她去炎火堂？！

　　白清风神色一敛，上前去拉青玄雨：“走吧。”

　　“别碰我！”青玄雨想挥开白清风的手，但被他制住。

　　“如果不想得到更严重的惩罚，就乖乖随我去炎火堂。”白清风趴在青玄雨耳边低声警告，“玄雨，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你也会犯这么糊涂的事！”

　　“……”青玄雨不甘地咬牙。她竟然错估了雁梦霞在爷心目中的地位，接下去所要受的刑罚，她只希望自己能承受得住，虽然明知朱炎火那厮不会徇私。

　　待白清风架着青玄雨离开，李玉华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微凉的唇边逸出几不可闻的呢喃：“我明明说过…你永远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夜幕深沉。

　　她的脚被石子磕得好疼，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泥巴，浑身都脏兮兮的。

　　情急之下，她狠狠地踹了叶寻一脚，才得以从他的手中逃出。可她不认得回李府的路，一路走走问问，好不容易让她找了回来。

　　雁梦霞望着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弘的大门，和大门上方烫金的两个大字，悬着的心终于平安落地。

　　只是当她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人过来应门时，对方见到她的表情活像见到鬼似的。

　　尽管纳闷，但想快点见到李玉华的她，绕过那人走入府中，一路上所有仆役看到她，莫不惊讶地张大嘴。

　　凭着记忆，她往沁水阁走去。途中，她遇见了小佳和庄妈。

　　庄妈一见到她，差点哭出来：“雁小姐！”

　　“雁小姐！”连小佳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怎么了？”她十分不解大家的反应。

　　“您千万别回沁水阁！”庄妈说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快点走，去哪里都好！”

　　小佳看到雁梦霞一身狼狈，也忙上前：“雁小姐，您随小佳去换套衣服，赶紧出府，别再回沁水阁了。唉，您怎么还回来呢？小佳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等等。”她怎么越听越糊涂，“我没有想要离开。你们好奇怪，为什么尽说这些话？”她好不容易才从叶寻手中逃脱，可为何众人见到她，反而巴不得她赶紧离开。

　　“雁小姐，您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小佳深知爷的脾性，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爷现在一定在气头上，难保他不会对雁梦霞做出什么残忍之事。小佳实在不愿见到雁梦霞落得和叶美人一个下场。

　　“我要回沁水阁。”不顾小佳和庄妈的阻拦，雁梦霞执意要回沁水阁。

　　望着雁梦霞跑远的身影，小佳同庄妈面面相觑道：“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月与星光点缀着他耀眼的身姿，藏青色的长袍随风飘逸，温文儒雅。

　　她远远地看见他，还未走近，想到白日的遭遇，眼眶一圈不由地红了。

　　“爷…”她嚅嗫地开口唤他。

　　李玉华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注视着雁梦霞。

　　“爷！”他还未开口，她已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胸膛，“雁儿好怕！好怕自己回不来了！”

　　微微偏头，他的手拂过她的秀发：“是谁？”

　　“什么？”她怔忡地抬头望他。

　　“谁带走了你？”他低头看着狼狈的她，问得很轻很冷，

　　她突然闭口不说了。她心里虽恼怒叶哥哥的轻薄，可那只是他一时的鬼迷心窍。一旦被李玉华知道，说不定叶哥哥也会变成那日的老头一样，死无全尸。他再怎么说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雁儿。”他拥住她，“你为什么不乖乖听我的话呢？”

　　“爷！雁儿没有不听啊！”她去只是希望说服叶哥哥放弃自己，她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要离开他！当他买下她的时候，她此生就注定是他的人了！

　　“雁儿，我的乖雁儿。”他的唇贴近她的耳，厮磨着，“我现在真的好生气。雁儿，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

　　“爷…”她微颤地抓住他宽大的衣袖，“是雁儿不对，是雁儿错了。”

　　轻灵修长的手指点住她樱红水嫩的娇唇，他的脸低下，逼近她的：“不，雁儿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如此珍惜你。”

　　“爷？”他为何露出如此冰冷的表情？雁梦霞害怕地朝后退去，却被李玉华一把拽住。

　　“我的雁儿。”李玉华打横抱起雁梦霞，朝阁楼走去，“今晚，我要你彻底成为我的人。”

　　他不会再放手，哪怕用最残酷的手段，他要留下她，留下她！

　　“雁儿，只要折断你的双翅，你就再也不能从我的身边飞开了。”

　　“不要！不要这样！爷！放开我！”

　　无论雁梦霞如何哀求、嘶喊，都无法动摇李玉华的半点决心。

　　这一晚的沁水阁，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就像这深浓的夜色般，似永远都不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