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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浪漫的代价 ...

  •   这场噩梦发生在五月的一个星期一。那天下午,我走下从波士顿飞来的短途飞机,叫上一辆出租汽车,直奔玛莎的家——那套位于三楼,能俯视戈雷默西公园的公寓。天空晴朗,我的情绪极好。我可以和玛莎一起度过两个夜晚。但愿这次在生意上也碰到好运气。其实,这趟纽约之行并没有大买卖要做,不过是业务上的例行公事。

      玛莎·佳迪丝是我的情人。遗憾的是,按现在自由开化的时尚,“情人”这个字眼已经快没人用了。可她确实是我的情人。我们的感情一天天在发展,已经快要发展到我替她付那整套公寓房租的地步。我每月都到纽约来,沿着四十七大街检查珠宝零售商的生意,或者在麦迪森大街北部的一些小店铺中核对古珍珠,这时,她就总是在家里等着我。

      当然,我妻子琼不知道玛莎·佳迪丝。她以为我到纽约总是住在一个当兵时的老朋友家里。她或许有疑心,但从没表示过。这样可能更好。有了玛莎,并不意味着我对琼的爱减少了。琼是我妻子,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是我的家庭生活。

      玛莎和戈雷默西公园的公寓,是我的另一种生活。

      像往常一样,因为我在机场上已经跟她通了电话,她就站在门口等我。我叫她美妞儿,不过,这仅仅指她的外表。事实上她是个艺术家,是个诗人。她把这两种收入低微的职业合在一起,构成了她的生活。她从不张口向我要钱,也很少谈到钱。但我每次还是多少给她留上一点儿,好偿付我在她那儿的花销。我从不去想除了和我在一起,她还干些什么。如果还有一些短途飞机要在纽约降落——比如从华盛顿或芝加哥或底特律来的,我也无所谓,更不想知道。

      “杰弗,亲爱的,”她那熟悉而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只手轻柔地触摸着我的面颊。“隔了这么久才见到你!”

      “只有四个星期呀。”

      “像是一辈子。”

      我在前厅挂好上衣,把公文包丢在旁边的椅子里。然后,我久久地吻她。“真像隔了一辈子。”我说,“过得好吗”

      “还好。有点寂寞。”

      “我给你写过信。”

      “四个星期才一封!”

      按照以往的习惯,头一顿饭就在她家里吃。玛莎是烹凋高手。这天晚上,我们坐在窗边用餐,她一边为我讲述这个地区的历史。

      “一八三〇年时,这儿是个农场,农场的主人叫塞缪尔·鲁格拉斯。”她放下咖啡,开始吃甜点心,“后来他从农场中划出了一部分,修建了这个公园。房子大多建于一八四〇年左右;从南面数第四栋,是一八四四年纽约市长詹姆斯·哈泼的家;四十年以后,差点儿当上总统的塞缪尔·蒂尔登住在第十五栋里;大画家埃德温·布思住在第十六栋。”

      “你真可以写一本书了。”我无心学习这类知识,而她似乎要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便半取笑地说了一句。

      她正要回答,门铃响了起来。“会是谁呢”

      “你的一个情人。”我试探着说。

      “别开玩笑了!”她通过对讲器问外面是谁,没人回答。铃还在响。“也许他们找别的房客。”她说完,恼怒地把门打开。

      我听到她尖叫,声不大,接着听到她绊倒在走廊的地毯上。我从椅子里站起来,穿过房间,朝她走去。这时我看到走廊上有个男人。

      他头上套着长筒袜似的面罩,拿着一支小左轮手枪。他后面还有个男人,也戴着面罩,手里的家伙很怪,平端着,像是一把短筒猎枪。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谁”我弯腰去扶玛莎。

      “离开她!”拿□□的人喝道。他的声调严厉,带有强制性。“你是杰弗·迈克尔斯,对吗”

      听到我的名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我一阵冷战。这不是无预谋的抢劫。他们跟踪我并且找到了我。在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各种念头一齐涌进我的脑子里。难道琼知道了我和玛莎的事,找人来杀我不会,那也太离奇了!

      “我是迈克尔斯。”说话时我感到很吃力,“你们要干什么”

      “把你带走。告诉这位女士,如果她希望看到你活着回来,最好是别给警察局打电话。”

      玛莎坐在地毯上,惊恐万状,像要缩成一团。“杰弗,他们要干吗”

      “我猜不出。”

      那人用手枪点着我。“你被绑架了,先生。别反抗,按吩咐的去做,不会受到伤害。否则,你将白白送命。”

      “绑架!我没有任何——”

      “住口!”第二个人用猎枪瞄准我。第一个人掏出一个皮下注射用的针管儿,上面是闪亮的针头。“这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使你昏倒。只会使你稍有一点儿迷糊,好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当然,也可以把你砸昏过去。请挑一种吧。”

      “这叫什么选择”我嘟囔着。针头穿过我的衬衣,捅进我的胳膊。我没挣扎。

      “好了,跟这位女士说别去报告警察。你大概不希望这件事出现在报纸上,因为你是在女朋友家里遭到绑架的,对吧”

      “我——不。”注射的药物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我转向玛莎。“我会很快回来的。别报告警察。”

      “杰弗!”

      “只要你规规矩矩,我们不会伤害他的,女士。否则他可就没命了。”

      他们把我推出门,往电梯入口走。我还寄希望能有人看见我们然后拉响警报。

      他们把我挡在一边,直到看见电梯里面没人,才用枪推我进去。到了底层,他们带我从后门溜出去,上了一辆早等在那儿的小汽车。我坐在后排座位上,持□□的人坐在我旁边,“从现在起必须蒙住你的眼睛。如果你扯开蒙布偷看,无论你看我们、看车子,或是看去哪儿,你都会丧命,懂吗”

      “懂。”

      “这就好。”

      他给我戴上眼罩,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他命令我躺到两排座位之间的空地上,又用一条毯子盖住我。我估计我们行驶了大约半个钟头。但是药劲儿发作,弄得我迷迷糊糊,实际上也许是一个钟头。集中精力判定方位根本就不可能,甚至连我们是否驶过了二号铁桥,开出了曼哈顿区没有,也判断不出。

      终于,车停了。□□又戳着我。“到了。记住,别耍滑头去碰眼罩。”

      他们领我进了一幢楼房,往楼上走。我仔细听脚步声,但什么也辨别不出。我们最后大概是进了一套普通的寓所,我也只能这么猜想了。地板光光的,没有地毯,关我的这间屋里似乎也没有床。“你用睡袋。”对我说话的是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如果你妻子付了东西,你在这儿就不用待很长时间。”

      药力渐渐消失。我真想劝劝他们。“喂,我这枚钻石戒指值两千美元,给你们,还有我的表和钱包。让我走吧。”

      “我们要的赌注比这大得多,迈克尔斯。待会儿我们就往波士顿打电话,把我们的条件告诉你妻子。”

      “你们要什么我不是个富人。”

      “对我们来说够富的了。我们了解你全部的珠宝生意。”

      我知道一切都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你们要多少”我终于问他们。

      “价值二十五万美元的没有雕琢过的红宝石。”

      “红宝石!”

      “明天先由你妻子给经理人打电话转告你的指令。如果经理人不交出宝石,你自己再跟他通话。你妻子将按照我们说的把宝石包好,明天下午直飞纽约。包裹留在机场的女厕所里,然后你妻子搭乘下一班短途飞机返回波士顿。等宝石安全地落到我们手里,警察也没来找麻烦,你就平安无事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拨电话。一次就通了。话筒塞到我的手里,里面传出琼疑惑的嗓音。“杰弗怎么啦”

      我尽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别激动。我被绑架了。”

      “什么!”

      “镇静一点,琼。如果你完全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就没有危险。记好,千万别通知警察。”

      “我的天哪,杰弗!他们要什么”

      “他们要价值二十五万美元的没雕琢过的红宝石。你务必到公司保险库去取这些宝石,明天你带着它们飞往纽约。这个人来告诉你具体做法。”

      有人从我手里接过话筒,然后是清晰的讲话声,“我们不再跟您联系,迈克尔斯夫人,所以,请注意听仔细点。”他讲述了整个安排,包括她第二天坐什么飞机和放置包裹的地点。“有一个装卫生纸的废纸篓。你用几张卫生纸包成包裹,丢在篓里,然后迅速离开,搭乘下一班短途飞机返回波士顿。”

      “我——我想我不可能那么快就得到宝石。”我听到话筒里琼的声音。

      “您丈夫会通知经理人,安排好一切的。您只需包裹一下就行了。”

      “我能跟我丈夫谈谈吗”

      “毫无必要。只要照您听到的去做,明晚他就会获得自由。否则,他就完了。”

      电话断了。但我觉得他仍然站在电话前,没有走。“我们现在就给你的经理人打电话,把事情办妥。我们可不希望发生意外。”

      于是我同乔治·富兰克林通上了话。我告诉他我已被绑架,并强调说绝不能惊动警察。他是那种一天到晚都担惊受怕的人,这一下完全把他吓坏了。

      “二十五万块钱的宝石!”他抗议道,“我们到哪儿去弄那么多的宝石呀”

      “无论如何要搞到!从特别账号中提钱,去买宝石。市面上货很多,没问题。”

      “好吧。”听上去他很不情愿。

      “这可不是开玩笑,乔治!”

      “好吧。”他重复道。

      打完电话,他们给我上了手铐,又给我捅上一针,把我放进睡袋里过夜。我睡得很香,无疑是得益于麻醉药。早晨醒来,他们给了我一份少得可怜的早餐——半玻璃杯橘子汁和一小片烤面包。

      我对于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我所能听到的只有偶然传来的街上的嘈杂声。我坐在地上吃着简单的早饭,感到就像是在另一个星球上。我知道屋里有个人在监视我,由于他不讲话,我猜准是那个拿短筒猎枪不言不语的家伙。

      我暗中摸了摸墙壁,很想留下一点痕迹以后好辨认出来。但墙壁油漆得十分光滑,污点一定很容易被发现,被擦去。我手里只有一只装橘子汁的玻璃杯。

      玻璃杯口径很细,杯壁上刻着花纹。我无法判断花纹刻得是否精致,但我估计他们多半不会把这杯子扔掉。这是我留下记号的唯一机会了。我等着,直到我听见那人走出屋门。时间短暂,我一口喝干饮料,翻过杯子,用我的钻石戒指在杯底划上两个字母“mj”。当然,我看不见是不是成功了,只能摸出一点粗糙的痕迹。可能刻得不够清楚;也可能刻得太显眼,他们立刻就会发现,把它扔掉。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早饭后他们又给我打了一针,整个白天我都迷迷糊糊,时醒时睡。因为眼睛被蒙着,不可能知道什么时候白天结束黑夜到来。一次我醒来后,大声问几点啦。拿□□的人走进屋子,告诉我天快黑了。还说他的伙伴已经去取宝石,他在等消息。

      “你最好祈祷那儿没有警察。”他说。

      “可是你们杀了我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杀你警戒后人。不杀你,将来所有的人都会找警察来和我们作对。”

      “那也不是我的错呀。”

      他不回答,走出屋去。

      隔了一会儿,我抬起戴着手铐的腕子,碰到了盖住我双眼的眼罩。我一直想冒险偷看一下四周。我发现宽大的带子十分牢固,便重新垂头丧气地靠在墙上。

      后来,我听到寓所的门开了,接着是低低的交谈声。我感到呼吸都很吃力。我知道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射来一发子弹,或者是被注射一针毒药,从此再也醒不了。一瞬间我想起了玛莎倒在地上瘫作一团的样子。还有琼。她带宝石飞往纽约了吗她真的会关心我的死活吗让她携带宝石可靠吗她正好可以甩掉我,做一个有钱的寡妇,用二十五万美元去开始一种新生活。

      如果她想那么做,该有多么容易呀。

      我听到有人走进屋子。

      这是带左轮手枪,爱说话的那一个。“你妻子带来了宝石,”他说。“一切都符合事先的规定。今天你走运了。”

      “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等天黑了我们就带你出去,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丢下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这话让人挺放心。可当你两眼漆黑手也被铐着时,什么话都显得差点劲儿。那话不也同样可以理解为把我带出去丢进河里吗

      时间过得真慢。他们让我吃饭——一个放在纸盘里的三明治,还有一杯速溶咖啡——饭后准备出发。我被领着下楼。这次我使劲数着楼梯的级数。似乎是四楼,但我断定我们下到了地下室。那就是说他们关我的地方是三楼。

      “到后排座去,”那人命令道,“别耍滑头。我们不想在就要放你走时向你开枪。”

      他们带着我行驶了大半个钟头,至少我自己感觉有这么久。汽车终于在路边停下,我被推出车外。我扯开带子,摘下眼罩,汽车早已经看不见了。

      这是住宅区的某个地方,靠近河边公路,可我弄不清精确的位置。我戴着手铐,勉强往前走。在角落里我找到了一个电话亭。兜里还有硬币,我给玛莎拨了个电话。

      “天哪,杰弗,你在哪儿昨晚以来我都快疯了!”

      “他们把我放了。我没伤。对,我妻子送去了赎金——以后我告诉你全部经过。喂,立刻给警察局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我盯着路标——“九十八大街西区116号电话亭里。”

      我靠在电话亭边等着,毫不理会过路的人。直到警车来到。

      我对警察局说我走访顾客时遭到绑架。大概是理由不够充足,警方没有为我保守秘密,玛莎受到了采访,报纸还登出了照片。回到波士顿时,琼向我问起玛莎。也许她有所怀疑,可她没有追究。我躲了起来。我太累了。报纸对这件事兴趣十足,一星期之后,有关报道才渐渐少了。我让乔治去保险公司查询,看看我们有哪些项目保了险。我认为这是一桩盗窃案,保险公司应该赔偿我们。

      几个星期之后,我又提出要去纽约办些事,琼便暗示她了解我和玛莎的关系。“又去纽约你这次最好离那位顾客远一点。”

      这怎么可能呢

      我又回到戈雷默西公园,又回到玛莎的怀抱里。我命中注定是属于这个地方的。唯一不同的是我这次带了手枪,以防备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

      “真高兴你回来,”玛莎说着,轻轻地吻我。“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两天,杰弗,不知道你在哪儿,又不敢向警察局报告……”

      “那两天对我也同样枯燥乏味。”我说,并且第一次考虑起离开琼娶玛莎为妻的可能。我不知道男人们是否娶他们的情人为妻。

      “想什么呢,杰弗”

      “想我们。”

      “你觉得他们会抓住绑架你的那两个家伙吗”

      “大概不会。除非他们把事情重干一遍。”

      她拍着我的肩膀。“别去想它了。来,上床吧。”

      “你真惹人喜欢。”

      做/爱时总是口渴,我先去厨房找杯水喝。我喝完水,正要把玻璃杯放进洗碗槽里,却无意中看到杯底上有两道粗糙的划痕——“mj”。

      我惊呆了。杯壁上刻着美丽的鸢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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