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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一动就消失了 ...

  •   一动就消失了

      迦南头撞着水池边沿,一下又一下,泪水滑成一条条长线顺着眼角落地。一只手突然垫在了他的脑门上,迦南抬起被泪水浸透的眼,额头已经红肿不堪。

      “都说临死时的记忆是最痛的,这样看来是没错了。”幽耶仑俯下身,抬起迦南下巴,轻轻对他额头上的红肿吹气:“是哪一次让你这么痛苦?”

      迦南垂下双眸,不愿再提及。

      “是凌迟那次?是车裂那次?还是被砸成肉泥那次?你说——”幽耶仑常年抱病,说话中气不足,声音听起来有点郁结未消的哀怨劲儿。

      迦南撇过脸:“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一想起来还会痛不欲生。”

      幽耶仑蹲下身,脑门顶着迦南的脑门,幽幽低语:“有我痛吗?”说完,脸稍微偏转了一下,唇印在了迦南的唇上,舌头伸进他的口腔里,迦南在领主的舌上尝到了血腥味,他皱了下眉头。

      这一细微动作幽耶仑看在眼里,放开迦南,退出这个亲吻,嘴角有了笑意:“我刚才把血都咳出来了。你痛还是我痛?”

      迦南呆坐在水池边,低头盯着地面:“都怪我那时候——”

      “我没怪你,你一受惊就会变成凤凰,是我淘气要吓你,失足落水也是我自己弄得。这些都不是我恨你的理由——”幽耶仑头放在迦南膝盖上枕着。由于迦南常年在喷泉边睡觉,身体冰凉,就连膝盖都感受不到热度。幽耶仑受不得这样冷,一只手垫在脸下:“你记得第六十五次万箭穿心吗?”

      迦南摇头,歪头想了下:“在烧热的铁板上跳舞是第几次?”

      “第十七次。”

      “有一次你把我身上的肉剃掉,我还没死能看见心脏在跳动的,是第几次?”

      “第二十六次。”

      “我在地牢里被蛇鼠活活啃食的那次呢?”

      “一百九十二次。”

      迦南问,幽耶仑答,迦南也不清楚为什么幽耶仑能把这些记得这样明白,幽耶仑也不明白为什么迦南在说那些痛苦不堪的事时语气这么平淡,他俩谁都没问谁,就像心照不宣的一起忽略掉了,迦南叹口气:“我死了这么多次?”

      “你现在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了,那件事想起来了吗?”幽耶仑抬起身,目光炯炯的等着迦南给他同样的目光。

      迦南回视眼前这人,如果不是因为久病缠身,幽耶仑的外貌无论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病容却给了他一些女人的娇弱,眼眶深陷,鼻子倒是被凸显了出来,一双凤眼如果不是被无光的神采拖累一定比他还要夺目。他想起第一次见这个人,那时自己还是十二岁的少年,由于出身不高,在凤凰族里并不受待见,胆子特别小,一受惊吓就变成凤凰,小孩都叫他——鼠凤,胆小如鼠的凤凰。而那时的幽耶仑是比昆先国主的幺子,备受长辈宠爱,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而幽耶仑那时也不过十一岁,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凤凰吗?’迦南蹲在树荫下,抬起头,幽耶仑站在树荫外,背对着阳光,好似把所有明亮的东西都吸收了一样的:‘怎么不回答?’他不自觉得产生了自卑,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我是。’幽耶仑不依不饶:‘是凤凰就大点声说啊!那么小声谁听得见?’迦南低头不敢再看他,本以为这人会因为自己无趣就离开的,没想到他反而坐了下来:‘你们古舍真没意思,说话都趾高气昂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五国最强就骄傲么!不过,你倒是个异类。’说着拍了拍迦南肩膀。

      如果不是发生了落水那件事,他们本应该是朋友的。

      迦南收回回忆,定睛眼前的人,除了五官以外,那时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概蹲着不舒服,幽耶仑索性躺到水池边缘,头仰面压在迦南怀里,怀里要比膝盖暖多了:“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没想到幽耶仑问得正是他现在想的,不禁笑了:“记得。”

      幽耶仑伸出指头按在迦南嘴角:“别动!一动就消失了。”另一只手绕到迦南后脖,向下按,微微挺起身,迎了上去。

      迦南不明所以,被幽耶仑突然而然的吻吓到了。

      同时也吓到躲在喷泉后的昙密,他本来想找迦南聊聊的。薰和薇拉,俩疯子,一个要杀幽耶仑一个要杀迦南,现在就他一个正常人,正常人还是和正常人聊吧。出了回廊就看见幽耶仑躺在迦南大腿上,那种亲密程度超出他这个直男的接受范围,于是躲在喷泉后等待幽耶走后再说。

      现在,他俩接吻——昙密觉得自己大脑的转速完全跟不上这两人的嘴速。

      “你许久没对我笑过了。”松开迦南,幽耶仑也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大人,我——”

      “嘘!”幽耶仑食指按在迦南唇瓣:“你一直都叫我小仑的,你可能都忘了。也对,你忘得又不止这一件——”他说着,语气里无比寂寥:“你每一次重生都会经历一次死亡,你痛苦吧?等你重生的人更痛苦,因为你一醒来就说都忘了。还好,如果这是转世轮回,我还要等你百年千年,到那时你连记起来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该——”没继续说下去,似乎有眼泪梗在他嗓子里。

      昙密听着,这些话迦南不一定懂,但是他懂,而且体会更深。以前他只觉得幽耶仑这人残酷无情,听到今天这番话,决定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人。

      迦南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幽耶仑,手抚上他额头:“别等就好了。”

      这话如同点燃了火药,幽耶仑突然跳起,用委屈到要哭的眼睛瞪着迦南,表情像一个被抢走糖的孩子:“你怎么——怎么这样轻松?!”眼眶竟然慢慢红了:“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不管重生多少次,不论你想起什么,永远都是不懂的——”

      明明是两个人的对手戏,任凭自己怎么悲痛欲绝怎么暗自神伤,到头来才惊觉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对方根本不知道你的悲伤和喜悦——为什么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迅速,甚至于,他们只会惊讶——然后就是令人窒息漫延的困惑。昙密太懂这些,太懂幽耶仑说那些话背后的茫然无措,只不过他和幽耶仑的本质区别在于,一个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而另一个死活不肯承认。

      迦南也站起身,搂过幽耶仑肩膀,把他贴在自己颈窝处,似是安慰:“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咳,好好治病。”

      幽耶仑抬起脸,在迦南耳边轻轻说道:“那你晚上愿意陪我吗?”

      不知道是因为气息搔到了迦南的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令他在抗拒,握紧拳头,身体轻轻发着抖。

      总躲在这里就像偷窥狂一样,昙密想了想,从喷泉后面绕回房间,推开门,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薇拉朝自己招手:“你的早餐来了!”

      她和迦南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又和幽耶仑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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