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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Psycho History ...

  •   据传说,幼发拉底河流域的苏美尔-乌鲁克文化,早在远古时期就已经掌握了制陶和酿酒的工艺。他们使用大麦面包发酵,在烤过的石块上加热酒液,得到粗粝的大麦啤酒。

      在出土的六千年前的苏美尔石板上,细致的凸浮雕便刻画着人们用芦苇杆从放在地上的陶罐里啜饮啤酒的场景。而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明确记载于史书的饮者,恰恰是《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野人Enkidu”——是的,正是那位王的挚友,恩奇都。

      刻写在石板上的《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楔形文字,无辜地描述着当时的情形:这泥土所造之人在饱餐之后,“喝掉七大杯啤酒”,然后面对自己的友人“心跳加速,面色绯红”,发出愉快地叹息。

      那是怎样的酒呢?

      大麦汁经过自然发酵,酿成原浆的啤酒。啤酒的上面漂浮着谷物,而下层则是需要用吸管避开的苦涩沉淀。酒浆盛在两头圆细、中间膨大的大陶罐里,陶罐约半人高,中央插着插着长短不一的芦苇杆;热爱饮酒的武士,还有身着长袍的贵族和王室,就各自坐在椅子上含着芦苇管吸取美酒,悠闲自在地啜饮享用。

      ——考古学家给出一个不乏敬意的评判:
      “这种酒其实更像是一种发酵过的粥。”

      当然,即使乌鲁克王朝闻名的酒液真就是发酵过的粥,那也可说是名至实归的“人类最古之酒”。只不过,如果你知道这个,再面对艾因茨贝伦庭院里的场景——

      英雄王阁下带着一身闪耀的金光迈进坐席,从豪放的波斯霸主伊斯坎达尔手中,接过汲满了霞多丽红酒的竹制日式量酒器“柄勺”。

      “让王品尝这等劣酒,可是大不敬之罪。”颇为嫌弃地浅啜一口之后,身为英灵Archer的英雄王一脸厌恶:“杂种,你居然想用这种酒来进行英雄间的战斗?”

      没人反驳。征服王有点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市场上买来的——我以为这是不错的酒啊。”

      “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根本不懂酒,你这杂种。”(*)英雄王睥睨地宣告。正当Rider坦然地露出不以为忤、甚至有些迁就的笑容,而Saber微微皱眉之时,一道更加明亮的金色涟漪照耀了全场。

      ——漩涡中坠下镶嵌着炫目宝石的一系列酒具。沉重的黄金瓶中,盛满了无色清澄的液体。炽热的金色光华倾斜,琼浆之酒便依次倾倒在装饰血红宝石的金杯之中。

      ”仔细看着,然后记住。”一身金色铠甲的英灵骄傲地断言:“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酒!”

      来自耀眼乌鲁克时代的光华穿透万古历史,浓烈的酒香撼动人心。无论来自时钟塔少年学生的韦伯·维尔维特,生于高贵城堡的冯·艾因茨贝伦,还是早在遥远时代就以王者之名为世人称羡的Saber和Rider,在那一刻,心脏都被难以抑制的惊羡占满,以至于无法发出任何言语。

      而疑似Berserker的英灵莎乐美,在面无表情中试图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大意了。本以为能尝到保质期后窖藏六千年的恩奇都同款乌鲁克原浆陈酿啤酒……

      ——居然,不是原装的。

      ——————————

      “哦,美味啊!”Rider呷了一口,立刻瞪圆了眼睛赞美道。芳醇而浓烈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这下就连Saber也被唤起了好奇心,将金杯中满溢的酒液倾入喉中。

      这种时候,一定要出声破坏气氛,也就没意思了。少女略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在改换职介后仿佛比之前沉静了不知几个数量级。妈妈应该不会担心我喝多了大麦酒酿圆吧——心里一点都不认真地向远在不知哪个时代的希罗底王后举杯致意,莎乐美默默地攥住了手中的赤金酒爵。

      “哼。”吉尔伽美什露出了悠然的微笑。不知何时他也坐了下来,满足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无论是酒还是剑,我的宝物库里都只存最好的东西——这,才是王的品味。”

      “Archer,你这酒中极品确实只能以至宝之杯相衬——但可惜,圣杯不是用来盛酒的。”在不吝惜的赞美之后,Rider依然严肃了起来。“现在我们进行的是,考量彼此是否具有得到圣杯资格的圣杯问答。Archer,你就以王的身份,来想办法说服我们你才有资格夺到圣杯吧。”

      “愚蠢的问题。”金色的英雄王直视着Rider发出了冷笑。“首先,你所说的是‘争夺’圣杯。这问题本身就与本王的前提相去甚远。”

      征服王张大了眼睛,露出疑惑的思索表情:“怎么,金皮卡——你竟是不准备争夺圣杯的?”

      “真是麻烦的杂种。”吉尔伽美什轻啜一口美酒,带着讽刺的笑容,语出惊人。“圣杯本来就是本王的藏品。现在也不过是被几个无聊的杂种觊觎和垂馋而已。”

      作为曾经征服欧亚大陆的霸主,Rider理应反驳。然而,红发的大汉闻言之后,却是一阵近乎深思的沉默。

      身为Archer的英灵,血红色的眸子含着威压俯视全场。在Saber愣怔的目光中,英雄王以冰冷的声音慢慢说道:“动动脑子,愚蠢的杂种。既然圣杯本就是本王的所属,又何来’争夺‘可言?”

      “这么说来,你见过圣杯的样子?”

      打破气氛的是Saber——以骑士王为名的少女,显然对满口“杂种”的最古英雄王并不买账。若你自称圣杯的主人,至少要能够描述出圣杯的模样吧——生前传说里就曾经追寻过圣杯的英国骑士王,想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哼。”金色的Archer收回视线。他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位不列颠的金发女剑客。“我可不像你们这样的杂种。这等小事,本王怎么可能记得。”吉尔伽美什盯着勃然变色的Saber,优游地微笑着,“我说过,但凡世间值得收藏的宝物,没有不在本王的宝库之内的。圣杯当然也是一样,这是最显然的道理。”

      “你——!”这段率直到无耻的强词夺理,让Saber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怔了一下才恢复说话的能力,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圣杯战争。”

      “当然是因为本王的宝物丢失了。”Archer带着一丝暧昧,尾调上扬地说道:“我的财产的总量甚至超越了我自己的认知范围,但只要那是‘宝物’,那它就肯定属于我。虽然是本王连看一眼都不屑的宝物,但现在引来杂种们争夺,本王自然要施加制裁才是。这可是本王的法则。”

      那傲慢又理所应当的口气,居然让人无法反驳。一向坚毅的Saber目瞪口呆。“Archer。我看你简直是神经错乱——”

      一个声音却在这时插`了进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以Berserker为名的少女依然沉默,而说话的人是Rider。相比Saber的愤懑,身为马其顿王者的Rider似乎明白了他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法则——金皮卡啊。这就是你的王道吗?”

      无从理解的阅读理解。这出于为王者的认同却意外地得到了收获。

      “没错。”出人意料地,吉尔伽美什并未加以讽刺。他眼睛微闭,点了点头,“只要敢来犯,我便要制裁。这乃是我身为王所制定的法则。”

      Saber再次沉默了。

      “原来如此。能贯彻自己的法则,真是完美的王啊。”说话的仍然是Rider。他摇了摇头,眼神明亮地说道,“但是啊,话说到这里。既然来到战场,圣杯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即使它曾经是你的所属也没关系,毕竟我的做法就是‘想要就去抢来’——因为我伊斯坎达尔啊,可是闻名天下的征服王。”

      “未必。”吉尔伽美什依然在冷笑,却收起了原来的轻蔑。“只要你来犯,我就能制裁。这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那我们只能战场上见了。”闻言的Rider爽朗地说道。

      “自然如此。我期待着将你杀死的那一天。”

      说着如寒风般的话语,Archer一脸严肃地与Rider同时点了点头。

      “不过Archer啊,总之我们先喝酒吧,战斗还是放到以后再说吧。” Rider毫不介意Archer的语气,豪迈地说道。

      Archer点点头。“当然,除非你根本看不上我带来的酒。”

      “开什么玩笑,”Rider大笑,“美酒当前,我怎么舍得不喝。”

      毫无疑问,惺惺相惜的两位王者,已在彼此深感认同的言谈中订下 了严肃的战约。此刻的Archer和Rider已让Saber分不清是敌是友,她只得默默坐在一边看着二人——同时,还有一言不发地把玩着酒盏,自称拥王冠之一半的少女Berserker。

      片刻后,满腔困懑无从发泄的Saber,终于向Rider开了口:“征服王,你既然已经承认圣杯是别人的所有物,那你还要用武力去夺取它吗?”

      “——嗯?这是当然啦。别忘了,我的信念就是‘征服’……也就是‘夺取’和‘侵略’啊。”

      Saber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问道: “那么你为什么想要得到圣杯?”

      Rider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啊。”他呷了口酒,肌肉刚劲的脸颊变得微红。他说出了那个没人想得到的答案:“我想要在这个世界得到肉身。”

      ——————————

      在久远于自身历史的另一个时代,获得不同于魔术造物的、普通人类的身体,然后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客观来说,这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愿望。无论当事人的说法是不是“再开启一段征服,向天地进发”,无论那个人的身份是不是古老时代的策马驰骋于天下的王者,无论他身为英灵之时的气魄和前世开创帝国的辉煌功绩是何等震撼。

      只要愿望本身没有超过“成为人类”——不得不说,抛去伊斯坎达尔的壮硕身材不谈,倒是颇有“小美人鱼”的童话风格和烂漫色彩——这些都是可以随意放任其追求的。

      英灵莎乐美沉默地转动着酒盏,并不打算发言。故此,征服王的愿望,既没有价值、也没有必要去否定。

      原因很简单。伊斯坎达尔的社会危害性,相比于其他追求圣杯的英灵和御主,可以判定为极小。毕竟,再次征服世界的愿望,以磊落的性格和天真的热血——

      在二十世纪的末叶,在二战之后的日本,在冷战落幕尚未遥远、局部动荡而国家权力成型的世界,战乱的意义早已不是尚武帝王的功绩,而是大规模的,精确、轻易而持续的死亡。
      一个地缘政治基本已成定局的时代,除非选择立足人心惶惑的动`乱区域,勾结豪富、颠覆政权;又或拿出精神领袖的姿态,以在世的仇恨与来世的幸福挑起暴`乱,蛊惑人心。

      ——否则。客观而言,不可能实现。

      耳畔飘过少年韦伯伴随着张牙舞爪的大叫——“笨蛋那可是圣杯耶你不是想征服世界的吗”;然后征服王豪迈而坦然的宣言——“余的征服之路,岂能依靠外物”。Saber的面容含着一丝紧绷,却又隐隐露出认同。而Archer……

      吉尔伽美什嘴角蔓延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决定了,杂种。我一定会杀了你。”

      伊斯坎达尔爽朗的大笑再次响起。当然了,对于自己颇为认同的“法度”之君吉尔伽美什,他以傲岸却又宽容的态度欣然迎战。庭院里的空气被豪迈如骄阳的王者感染,一时令人心神激荡。

      一直沉静无言的莎乐美依然如故。如蒙着雾气的冷淡目光,平和地注视着所有人。

      ——让Rider成为人类之后在现实中被打击,而知晓其梦想的不合时宜;相比让他在得到这个机会之前就被Archer杀掉,究竟哪一个是更加优越的结果呢。

      很显然。少女对自己微笑。更优越的情形是后者——当然不是因为有利于自己。是因为提前排除危险,更加有利于世界。

      马其顿的征服王虽然梦想占领征服天地,却终其一生保持光明磊落的居心。这是判定他不会明知而故为卑劣之事的理由。但是,追求权力与掌控之人,若是果真在现代重生,在追求荣耀之时、被欲望挟裹之际,又有多大概率不去腐化和堕落?再者,认为可以容许Rider的梦想存在,究其本质,不过是认定其宏大与困难,在现实世界中已不可能实现。

      但是,思想即动机,野心即祸患,真正安全的方式唯有将种子掐灭在萌芽之前。何况小概率事件并不等同于不会发生:亚历山大大帝接受异国思想的开明态度,或许会使得Rider的“进军”思路灵活变通为以从商赚钱开始;而最符合Rider“征服”胃口的国家,无疑是某西方大国。试想——

      某位热衷于真人秀和社交媒体的房地产大亨,屡屡因为出位言论被精英阶级不屑一顾,却以巨大的财富、奢侈的享受,还有“莽撞”而“直率”的态度而举国闻名。终有一日,他突然宣布参选总统。

      他的对手当然是经验老道的政客。他在精英阶层眼中当然也还是不惜出位作秀的土豪。他所在的国家还是以自由主义著称的资本主义大国,几乎所有的媒体都会赌他一败涂地;然而,凭借阶级错位的“人格魅力”,还有不属于他阶级的下层民众之中赢得大批粉丝——事实是,他真的能赢。

      唐纳德·□□。一个不合主流价值、却被历来“沉默”的群众拥护的人物,倘若上位成功,究竟会令世界更纯洁,还是更混乱呢。

      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且静静等待后事吧。

      ——王者之宴还在进行中。

      红发的征服王在袒露心志之后平息了激动。而后他转向了黑发黑裙、众人了解最少的犹太女孩:“Berserker哟……那么,以王者名义来到圣杯战争之上,你的将寄托于此的愿望,又是什么?”

      ——我的愿望吗。

      一直沉默的黑发少女冷淡地勾起笑容。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掠过,又仿佛只是越过他们看向远处的虚空。

      “我会告诉你们,但不是现在。”她依旧下意识地旋转着酒盏,语气平和却又直白。“我希望Saber的叙说在我之前。”

      也许是莎乐美的态度太过于平静,连一向讽刺万事的Archer也没想起什么反驳。而Saber肃穆地站起,沉声说道:“我的愿望,是用圣杯回到过去,拯救不列颠——我的祖国。”

  • 作者有话要说:  ——————2018/5/1_——————
    只更一点点会被打吗(x
    哈哈哈哈随手搜到一点资料开了个小脑洞而已啦
    ——————2018/5/2——————
    想不到吧~
    半更都是分三次(及以上?)进行了哦(x
    ——————2018/5/5——————
    更完了哟。
    没有来及讲到多维时间理论和(阿西莫夫/哈里谢顿的)历史心理学有点悲伤,字数够了,下章吧。
    ————————————————
    1. 乌鲁克文化是(很可能的)最早发明酒的文明。不过是大麦酿造的啤酒,而且很朴素——喝酒是坐在一边,用大型吸管(芦苇管)从大陶罐里直接吸着喝。很有古老文化风情就是了——所以,闪闪的(非常现代化的,只是凸显土豪画风和金子的,没有特殊识别度的)神酿之酒,是有点令人失望的存在。
    (当然关于原汁啤酒和后续,完全可以嘲讽他的……强词夺理是一方面,”老的就是好的“之类的态度非常欠怼。这里先放放吧)
    2. 关于大帝。三年前开始写这文的时候,主要动机之一 ,就是想怼他(划掉)辩论他对于Saber和Archer的认知。作为亚里士多德的学生——您老师的物理学已经成了用来让伽利略诸君推翻的素材了,您至少体现一下他的逻辑学啊。
    但伊斯坎达尔不是亚历山大大帝。(虽然因为看《糟糕历史》,我对后者的印象也有点……hmmmm,但是还挺萌)
    然后是“成为人类”的愿望。如文中所写,一度的感想是“与其他人和英灵相比,危害性不大:因为(成为人类之后的)征服世界反正不可能成功的”。
    当然,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同样的背景,合理运作,确实有可能成功。现实的例子,譬如,唐纳德·川`普。
    ——————06/07/2018,小修————————
    现在看,大帝的梦想有个非常合理的形容——
    “冬木:Become Hu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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