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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番外一 少年时光 ...

  •   山谷里空荡荡的,山风挟着淡淡的火星味吹进鼻中,丫头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蹑手蹑脚地在山谷里转了一圈,悄悄地喊:
      “云儿——云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姐姐不等你了——”
      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她越来越慌,脚步渐乱,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云儿——云儿——”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她睁大两眼四处逡巡,指望着能在某处突然冒出妹妹那笨笨小小的身影来。可惜平日里总在眼前乱晃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妹妹,此时却是无论如何也见不着了。
      她想,一定是那些人带走了妹妹。
      她不能让他们把妹妹带走。
      也许他们会把妹妹卖给别人做丫头,也许会把妹妹带到很远的地方扔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会把妹妹给吃了……
      那些人是坏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爹爹和哥哥们一定是追下山去了。
      她是小凤神,是爹爹最勇敢的女儿,她不害怕,她也要追下去。
      小小年纪的丫头,就这么自我催眠着给自己所有的亲人安排了一个去处,然后带着这个想法,一会儿信心十足一会儿又惶恐无措地踏上了寻找妹妹的路。
      身上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饿了就在路边随手摘点野菜吃。娘教过她,哪些是可以吃的,哪些是不可以吃的,她很聪明的,记得很牢。
      便是这样,她也还是饿得头昏眼花,常常走不了多长的路就要坐下来休息。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每天天不亮她就醒来,忍着饥饿开始一天的寻觅之路,夜里,天黑得实在看不见路了,她才找个地方随便躺下睡觉。有时候睡在破庙里,有时候睡在人家的房檐下。天寒地冻,她夜里时时要被冻醒,醒了就坐起来,默默练功运气,直到身子暖了才又躺下继续睡觉。
      她独自一人走了漫长的一段路。
      出了山谷,到了山外,那是另一个与凤岭几乎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山上,孩子们整日不是练武就是学毒术,花在玩乐上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可山下的孩子几乎天天都在玩,哪怕是坐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读书,在丫头看来那也是在玩。
      这些哪有练武辛苦?更何况要是练得不好还得挨骂挨打。
      丫头是从来没有挨过打的。因为她学得快,几乎什么事情都是一学就会。可她见山上其他孩子挨过打,因为一个招式学了大半天还学不会而被自家的父亲打骂。
      她渐渐发现山上与山下的不同。
      山上的人不管大人还是孩子成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可山下的人好像都很悠闲。他们会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一个铺子又一个铺子慢慢地逛,夜里姑娘们会相携出来买些胭脂水粉啊首饰啊之类的小东西,个个都开开心心的,不像秀儿姐姐,成天翘着鼻子找人比武打架。
      山下也有很多卖糕点卖馒头的小店。
      总会有一个人站在热气蒸腾的馒头前叫卖:“热气腾腾的馒头哎!两文钱一个!快来买啊!这位大婶,您要几个?”
      丫头每经过一个卖馒头的小摊都要驻足好久。
      她饿啊!
      馒头好香啊!
      可是她没钱。
      大多数时候店主都会不耐烦地赶她走:“去去去!小乞丐!别杵这儿影响我卖馒头!”
      她想说我不是乞丐,可看看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还隐隐看得出衣服上的血迹,脸也好几天没洗了,头发也乱得像杂草,确实和路边的小乞丐没什么两样。
      于是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她还得找妹妹呢!可找到妹妹以后怎么办呢?找到妹妹了她也还是会饿肚子啊!而且妹妹更会喊饿。她又不是爹爹,不知道怎么样才有钱花。
      她也看到有人拿东西去当铺当钱。
      她站在当铺门口想了很久,她身上有好几样宝贝呢!爹爹给的玉璧,虽然只剩了一枚,可是仍然可以当钱吧!当的钱够买几个馒头?
      可是不行。爹爹说了,这玉璧要像自己的性命一样保护着。
      她又想,她在那几个蒙面人身上找到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拿出来当。可马上又摇头了。这些东西可是报仇的凭证呢!她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将来她就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人问问看,问出来是谁,都和谁一起上的山,到时候她就可以找到仇人报仇了。
      这样想着,丫头又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当铺,什么也没当成。她还是穷得连买馒头的钱都没有,只能继续在路边找野菜吃。
      可有时候也会偶尔碰上好心人。
      有个大娘给了她一碗粥,有个大姐给了她一块小小的年糕,还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远远地扔了个馒头给她,却不敢靠近她。她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馒头,顾不得擦去上面的污迹,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抵挡不了饥饿的侵袭。
      她下山快半个月了,就只遇上了三个好心人。除此以外,所有的人对她都是避而远之,更多的人一见她靠近就大声喝斥:
      “滚开!小乞丐!”
      一开始她很生气,总是忍不住回嘴:“我不是小乞丐!我不是!”
      可无论她怎么说,人家看了她那副模样只会鄙夷地一笑:“哟!小乞丐脾气还挺大的!以为自己是谁呀!”
      有的人甚至朝她扔东西,作出驱赶她的架势。
      她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处发泄呢!见那些人举着棍子要来打她,想也不想便抓住棍子用力抢了过来,不过略略几下就把那人打得四处躲避。但她已连续多日未曾正经吃过饭,腹中空空,气力不济,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力使出来,更何况她还是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
      两人缠斗片刻,丫头渐渐落了下风。
      围观的人惊呼起来:“这小丫头居然会武功!是哪来的小丫头?快把她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丫头这才惊觉自己露了行迹。
      她咬牙将棍子扔向那人,转身便跑。
      周围的人纷纷来围她,她仓惶中在身上掏出个小瓶子,揭开瓶塞冲着众人一扬,故作镇静地大声说道:“这可是我娘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毒沙,想试试么?上来呀!”
      众人一时倒也不也上前,她便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赶紧逃出了这个小镇。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在人前使出功夫来。人家说她是小乞丐,小乞丐就小乞丐吧,人家越是认为她是肮脏的小乞丐,就越不会认出她是凤族的小凤神,那不正好么?
      她本来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因为没衣服换,也没地方洗澡,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她一直就觉得很不舒服,可经过那件事之后却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大家就都认不出她来了。她大可以放心地在街上走而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她来。
      就这么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又是四五天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离家有多远了。她想家,想爹爹,想娘,想大哥二哥,想二叔,甚至连平日里讨厌的秀儿姐姐她也不时想起。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找,只是无时不刻地提醒自己不能停下来。
      娘说了,要好好地活着。她以前总惹娘生气,这一回一定要乖乖的听话,好好的活着。
      每日里她除了寻找妹妹之外,便是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能有钱?
      有了钱才能填饱肚子,有了钱才可以雇辆马车继续寻找妹妹的路。
      她想过像爹爹和哥哥们一样,去抢。
      但是娘不喜欢她和爹爹一样当个强盗。对,娘就是这么说的,抢别人的东西是强盗,强盗不是好人,丫头不要和爹爹学。丫头将来长大了要做个好姑娘。
      她已经决定要很听很听话了,虽然娘不在身边,可是她想娘会知道的。
      所以她不能去抢人家的东西。
      但是,没有钱怎么活下去呢!
      为了能吃到东西,她不得不学那些真正的小乞丐,哭哭啼啼地向路人乞讨。
      她仔细地观察那些小乞丐是怎么做的:他们把脸抹得脏兮兮的,然后鼻子一抽,眼泪就来了,沿着黑黑的脸往下淌,脸上就留下了两道白白的泪痕,然后他们嚎着嗓子喊:
      “大爷……大娘……大婶……给点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我没爹没娘,没有亲人了……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有时候他们会跪在路边,向过往的行人乞讨。有时候会站在客店门口,偶尔会有好心人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随手扔给他们几个铜板。当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店里的小二经常会奉命来赶人,所以就得隔一段时间换个地方继续乞讨。
      刚开始她不愿意去求人。哪怕是在山上被族人横眉冷对的时候她也总是把头抬得高高的,从没求过人,更何况她从小被父亲和母亲还有二叔保护得好好的,哪曾有过求人的时候?
      但是,忍得了一天两天,忍不过三天四天。
      骄傲的小凤凰终究抵挡不了饥饿的折磨,向现实低头了。
      她开始学着那些小乞丐跪在路边行乞,并且她比那些小乞丐多花了些心思:
      她找了个老乞丐做搭档,老乞丐装成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地上,她就跪在老乞丐前头,只要一有人经过,她马上就抹着眼睛哭喊:“爷爷……爷爷你不要死啊……不要丢下丫头一个人啊……呜呜呜……丫头怕……”
      她把眼睛抹得通红,偶尔有一两个好心人经过,见她哭得可怜,人又生得瘦小,也没细看就往地上扔铜板。
      先前她还只是假哭,到得后来想起了自己的爹娘,那眼泪便哗哗哗往下淌,哭得甚是凄惨,口中也变成了:“娘……娘……丫头怕……爹……二叔……”
      路人被凄厉的哭声引了过来,对着丫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瞧那小姑娘哭的,多可怜啊!”
      “是啊是啊!看样子是爹娘都死了,就剩一个爷爷了!”
      “是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可怎么办呢?那老人家怕是也不行了罢?”
      ……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铜板也越来越多。
      天色渐晚,人群感叹一番之后,终于渐渐散去。
      直到人群散尽,那老乞丐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推了推犹自哭得伤心不已的丫头,示意她把地上的铜板捡起来。
      丫头抽抽噎噎的一时止不住,嗓子也哭哑了,说不出话来。
      老乞丐叹了口气,把地上的铜板全捡了起来,分了一大半给丫头,又到附近买了几个馒头,递到她手里,摇着头走了。
      丫头也实在饿得慌了,擦擦眼泪坐在地上便吃了起来。
      那个老乞丐心地还算好,把讨来的大半铜板给了她,她小心翼翼地藏好,吃了两个馒头,剩下的几个馒头没舍得吃,就揣在怀里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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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些钱,她总算不必再忍饥挨饿。她加快了寻找的速度,只盼自己没被那些人落下太远。
      她远远地站在客栈对面,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偷偷地观察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那些带着兵器的江湖人物。
      每次有小孩经过她身边,她都要瞪大两眼认真辨认那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她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一家家、一处处仔仔细细地寻找,从不放过任何可能。但是,每次都是失望。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再聪明再坚强,撑了这么久也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她的信心一天天地弱下去,常常会在夜里哭醒,然后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垂泪,默默舔砥自己的伤口。
      直到那一天,她发现了那个人。
      那人年纪约四十出头,一袭灰衣,腰身挺拔,面目温和中带着一丝清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毫不出奇,若不是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的话。
      便是这顶紫金冠,让丫头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他。
      她的眼睛瞬间燃起了仇恨的烈焰。
      这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那一日,便只有这个人没有带面纱,爹爹还称赞了他几句。在她小小的心中,爹爹从来不曾这么夸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她想,爹爹是喜欢这个人的,对这个人是没有恶意的。可是,他却还是要和爹爹比武。爹爹不让她看,把她赶走了,害得她和娘被人追杀,也害得她找不到爹爹。
      她要报仇!报仇!
      她瞬间把娘临终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一心只想着报仇。可是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磨练,她早就明白自己绝不是仇人的对手。她知道,自己如果就这么鲁莽地冲上去报仇,只会死得更快。
      她得好好想个法子。
      她想起二叔讲的故事来。在山上,二叔日日给她讲故事,暗渡陈仓、借刀杀人、反间计、苦肉计……很多很多,有的故事她懂,有的不懂,此时都在脑海中一一想了起来。
      她不懂自己该使个什么计,但是她很快就下了决定。
      她想,过了这么久,自己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人一定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
      她在头上抓了几把,把头发抓得更乱了些,然后冲着那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丫头抱住,丫头个子矮,堪堪只到那人腰间,她一把抱住那人的腿,抱得死死的,仰头就喊:“爹!爹!丫头可找着你了!”
      那人一怔:我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女儿了?这么小?他啼笑皆非地伸手去拉开丫头的手,想将她拉开,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力气却不小,将他抱得特别紧,他一时倒没拉开。
      他正想用点力将她拽开,冷不防那丫头咧嘴大哭起来:“爹!爹!你不要丢下丫头……丫头以后一定听话,一定不惹大娘生气,大娘叫丫头做什么丫头都会去做……爹爹不要丢下丫头……呜呜……”
      她哭声特别大,又尖又细的,顿时引来了一群人指指点点。
      丫头仰着头,透过泪眼看见那人一脸的尴尬。
      也是,那人一生地位尊崇,几时面对过这种尴尬的处境?被人当街拦住耍认父的戏码,还是一个脏兮兮又瘦又小的小姑娘,旁人不明真相,见两人差距甚大,又听了丫头的哭叫,心中都认定丫头是这中年男子的小妾生的女儿,不知为何得罪了正室,竟被他这个做爹的狠心丢下不管,一时路人指着两人窃窃私语,说什么世风日下啦,有钱人只顾自己风流快活,有了包袱又想一脚踢开,真是人心难测啊!
      偏生路人的窃窃私语大得人人都听得见。
      那人尴尬万分,想向旁人解释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又想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只得拉了小姑娘默默走了。
      到了行人稀少的地方,那人弯下腰来看着丫头的脸,她的脸黑黑的,脸上几道白杠杠,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声道:“小姑娘,我不是你爹,你认错人了。”
      丫头只是瞪着他不说话,伸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一甩手不见踪影。
      但是那人只不过轻轻一晃,丫头眼前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丫头咬了咬牙,恨恨一笑道:“哼!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了?”
      不知道凤人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那就是追踪!只要让凤人沾上了衣服,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你不扔掉这身衣服,那就永远也逃不出凤人的手掌心。

      当华君岩第三次被丫头抱住大腿大叫“爹爹不要丢下我”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十天里,他走过了两个小镇,三个乡村,虽然走得不快,但那是相对于一个大人来说。
      而丫头,看上去不过是个七八岁或者八九岁的小姑娘。因为瘦,看上去似乎还要更小一些。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丫头,追着自己走过了两个小镇三个乡村,明明以为已经将她甩下了,过了今夜,或者明夜,她又会从某个角落冒出来,兴冲冲地扑上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叫着:“爹!爹!”
      他自问脚程虽慢,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赶上。而且他落足的客栈又是如何被这小姑娘发现的?一次尚可算是巧合,若是两次、三次,这如何还能用巧合来解释?
      他不得不怀疑起这个小姑娘的身份来。
      追踪,从第十天起,变成了反追踪。
      他甩开了那小姑娘,又悄悄地折回来,躲在暗处观察她。
      他看着她在暗夜里燃起一柱香,那柱香无色无味,却似乎能够指引小姑娘前行的方向一般,带着那小姑娘一步步地走近自己的藏身之处。
      他大惊之下,施展轻功远远躲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姑娘举着香,在暗夜里缓慢却坚定地追寻着自己的足迹。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着寒光。
      于是,他明白了,这小姑娘是向自己索命来了。
      倘若不是深信这小姑娘决非鬼魂之类的东西,他真要以为是那些凤族死去的怨灵聚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他见过这个小姑娘。此时,他很肯定的想。
      的确,这小姑娘变了很多,变得很脏,很瘦,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和那天山上的那个小姑娘重合了。他仿佛又听见那小姑娘清脆的笑声:
      “爹!你真厉害!你已经杀了六个大坏蛋了!”
      还有她与老凤神分别之前的尖叫:“娘,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看爹爹打坏蛋!我要看爹爹打坏蛋!”
      他嘴角边绽出一个苦苦的笑:呵,自己在这个小姑娘的眼里,还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就是这个大坏蛋,害得她没了爹娘没了亲人,害得她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起深仇大恨、四处流亡。
      他亲眼见识了这小姑娘的厉害,知道这小姑娘只要追着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丢,当下便放心地施展轻功离得那小姑娘远远,找了家客栈落脚了。
      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得好好想想,该拿这个小姑娘怎么办。
      杀了她?不可能,绝不可能。
      将身上所有被小姑娘碰到过的东西丢尽,一走了之?这……也许是个上上之计。
      可是,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足十岁,难道真的就这么放任她在江湖中流浪?他知道,凤人的孩子并不像寻常人的孩子那般柔弱无助。但是,她毕竟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她再厉害再勇敢,能敌得了这江湖中的诡谲纷争?她若是走错了一步,只怕便是千古之恨。
      他放心不下这个小姑娘。
      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什么江湖道义,摒弃这一切虚无飘渺的东西,事实上,就是他们这一群人害得这个小姑娘无家可归流浪街头。
      他始终狠不下心来丢下这个小姑娘。

      他们之间隔着时远时近、若有若无的距离。
      她执着地跟着他,她知道自己脚程慢,为了不把人跟丢,别人上路的时候她在追,别人睡觉的时候她仍在追,她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几乎全都在赶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追赶的同时,那人就在前方等着她,等着她休息够了再继续上路。
      她也不知道的是,那人若是等得久了不见她的小小身影,便会折回来,看她是否被什么事耽搁了。
      有时候是一群流氓挡住了她,有时候是贩卖人口的坏人阻住了她。
      她不敢在人前显露身手,便想着等到了无人之处就对付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但往往她还没出手,那些麻烦就都悄无声息地退散了。
      她开心地想,是娘的鬼魂显灵了。娘在暗中保护自己呢!于是她更加勇往无前,无所畏惧。
      但她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连日来的追赶,风里来雨里去,她终于病倒了。
      她躺在山脚下冰冷的泥地里,大睁着两眼数着头顶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五颗……
      数到一百颗的时候,她觉得脚底微微一麻,似乎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口。她费力地转头去看,只看见一条花色斑斓的大蛇,正张着大嘴作势要咬她。
      她明白过来:是这条蛇咬了自己。
      这是什么蛇?她从来没见过。可是应试是一条很厉害的蛇吧!
      娘说过,她从小就被娘喂了许多灵药,几乎可以算是百毒不侵,而且,她身上的血可厉害着呢!若是有什么毒物咬了她,那这毒物也离死不远了!
      她想,娘是不会骗自己的,既然娘都这么说了,那这条蛇肯定离死不远了。
      可是离死不远的蛇到底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就要扑过来了,却没有力气躲开这将死之蛇临死前的攻击。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那条蛇忽然间就倒下了。蛇头瞬间就开了花,血肉喷溅在她的脸上身上。
      她的视线一下子便模糊了,朦胧之中有人走近,弯下腰将她轻轻抱起,她怔怔地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星空下,他浑身散布着星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的神仙降临。他头上戴的那顶紫金冠,更是光芒四射。
      她冲他咧嘴笑了,沙哑地叫:“爹!这回……你不会丢下丫头了罢?”
      他郑重地点点头,她于是放心地昏过去了。

      连续一个月的时间,丫头都是昏昏沉沉的,迷糊之间,似乎有人给她看病、诊治,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吃了一颗又一颗的丹丸,上吐下泻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她终于活下来了。
      她年纪太小,又中了毒,根本就不知道在这当中那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多大的心血才留住了她的命。
      她只是欣喜地发现,从此以后,自己居然有了令所有毒物退避三舍的本事。
      当然,最最重要的发现是,那人再也不赶自己走了,他把她留在了身边,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照顾她,教她武功,教她认字,教她画画,教她吹箫,教她他所懂的一切,偶尔也会责骂她,但更多的时候把她捧在手掌心,像从前的爹爹一样。
      只是,他不让她叫他爹,他让她叫他——“老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番外一 少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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