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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要帮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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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叶奇绝对是暴戾,偏激的代名词,作为糖厂一霸,叶奇打过的架不计其数,甚至嚣张到以12岁之龄去殴打大5岁的高中生,李均言不知道以他那一言不和就要动手的性子是怎么变成人民公仆的,但他知道,就算变成人民公仆,叶奇骨子里的偏激仍旧还在。
自那天放完狠话,李均言三不五时的就能看到叶奇穿着人民制服在他的店门口溜达,愣是把附近要上门约纹身的社会哥社会姐吓得无辜落跑,不仅是小黄毛们,就连喜欢在他门口发小卡片的赵辉也不见了,附近的居民和店主不知道这黑脸纹身哥惹了什么事,但在叶奇的强势看管下,以九筒刺青为中心,500米外为半径,所有人都自觉的绕了道。
没人会去找警察的霉头,狗都不敢路过。
李均言无端的少了收入,但他依旧沉默,甚至不以为意。
似乎叶奇堵店跟他无关,收入少了也与他无关,只在叶奇拎着外卖跃跃欲试进店时毫不留情的从内把玻璃门锁上,有时候老远见到叶奇穿着警服往这边走,李均言就干脆的拉下卷闸门闭店休息。
叶奇是个犟种,李均言也是个犟种,俩人似乎在比耐心,就看谁先妥协。
金街是南城区警局的重点监控街区,叶奇其实很少被分到这边巡逻,但现在他不仅自己申请往金街跑,甚至下班后还要穿着常服来晃荡,那一副随时抓人的魔怔样子直把局里的前辈们看得涕泪横流,纷纷赞叹社会和谐有望,失足妇女有望,只有叶奇的师傅老刘不同,他用一种前辈教导后辈的模样劝叶奇,说金街管不了,非法产业是大多数底层人民的唯一收入,只要盯着不出格就行,不能太执着,金街是局里留的口子,也是局里默认的存在。
叶奇听了,但也没全听,仍旧只要有巡逻的差事就往金街跑,甚至还变本加厉,只要没有现场,没有他的班他宁愿和同事换班都要去,下班了就往九筒刺青跑,被关门外也不气馁,从隔壁端个凳子就拉着发小卡片的赵辉排排坐,一边聊天一边打发时间,金街人民风声鹤唳,只一个月,金街里的非法产业从街头到街尾已经关门了好几家,就连黑网吧都把营业执照补齐了,一看到年龄小的开口就是身份证。
叶奇神清气爽。
但老刘看不下去了,局里的风言风语越演越烈,他得做好一个老前辈该做的事,于是一个夜黑风高两人都值夜班的晚上,老刘以一个过来人的模样做起了老前辈应该做的思想工作。
“小七啊,师傅大你两轮,也多些经验,啊,年纪到了是该谈朋友,但金街上出淤泥而不染的姑娘少,你得考虑清楚了再追。”
老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叶奇听得云里雾里,他回了一个问号。
老刘瞧着那一脸问号便觉得不对。
“局里都传遍了,说你频繁的去金街是为了追姑娘。”
叶奇一个问号变成了一脑门子的问号。
“难道不是?”老刘一边奇怪一边恨铁不成钢:
“信息部的蔡姐说你不仅巡逻去人楼下看,就连下班了还守在楼下,说那姑娘是你去扫黄办帮忙认识的,就那个俏佳人旅馆,中秋扫出来的那窝。”
叶奇消化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失笑否认。
见老刘半信半疑,叶奇分了一支烟给老刘点上,烟丝随着橘红光点上浮,他组织了下语言,没好意思自己是因为赌气才去堵人,他看着皎皎的上玄月,正儿八经的解释了起来。
“师傅,我去金街不是为了追姑娘,是去找一个小时候很好的朋友,他以前特牛逼,我一直以为他有很好的前途的未来。”
想到那幅画,叶奇叹了一声继续道:
“但是前不久吧,我发现他在金街做事,那地方你也知道,又乱又杂,他这不是把脚放淤泥里踩嘛,而且他性格也变得很大,我想帮他,但他理都不理我。”
“听说他国庆还被人堵在店里不能出门,你说我能怎么办,只能跑去看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话毕叶奇就发现老刘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
“你有这个心是好的。”老刘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把手机掏了出来:
“说吧,那失足妇女叫什么名字,我让扫黄办的同事查下看看能帮什么忙,照片有没有,我一起发过去。”
“诶?”
叶奇没把李均言的事情解释明白,老刘一心以为徒弟卷入了什么失足青梅竹马爱而不得,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做拯救天使的剧情当中,叶奇抓耳挠腮,最后急道。
“师傅,我那朋友是个男的啊。”
老刘的目光更难以言喻了,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副妥协的模样。
“男的也行,把那小鸭子的照片发来,我转给扫黄办的老孙,给他查查。”
“......”
基层是不缺八卦的,比起居委会的东家长西家短,局里公认的实习团宠帅小七爱上俏佳人失足朋友这事可是绝对的大八卦,一方人说失足朋友不可追,一方人说竹马真爱无敌,最后居然上升到歧视失足朋友的这个层面上了。
叶奇一大早上班就感觉气氛不对,他扶着抽了半天的额角一通解释,奈何越解释越乱,谣言猛烈如火,就连扫黄办的同事都跑了过来,担着风险把扫黄办上半年的业绩提给叶奇看,那一片男女都有的劝返名单让叶奇解释的嘴彻底哑火。
风言风语传遍南城警局的一周后被扼杀在一件暴力砸店的事件中。
那天叶奇为了证明李均言没有做鸭子,也证明自己没有追男人强扯着老刘去了金街巡街,刚到就遇上了热闹,九筒刺青被里外围了好几层,老远就听到了玻璃被碎还有重物被砸的声音,叫骂吵闹不绝于耳。
老刘抄起警棍挤开人群的时候就看见了沉默站在一旁的店主李均言,那架势不像当事人,倒像是围观热闹的群众,店里一片狼藉,电脑茶几碎痕满地,墙上和素色沙发上都被泼了血色油漆,施暴人边砸边骂,直到上了警车都不见平息。
砸店的是四个社会青年,也是南城警局拘留所的常客,知道要被拘留半个月也浑不在意,只吊儿郎当的垮在椅子上抖腿,被砸的赔偿金额需要双方协商并签字,受害人被害人都不愿配合,老刘的工作没法进行,叶奇斜眼看着一边冷漠平静的李均言,又看着另一边快要把椅子抖散的几个黄毛,火气蹭蹭的往上涨,他一脚把凳子踢翻,手铐也用力的砸了过去:
“你再抖个腿试试!”
老刘被吓了一跳,四个小黄毛也吓了一跳,当即就把态度端正,老老实实的坐好准备听训,就在老刘满意继续开口时,一直沉默又冷漠的李均言敲了下桌子:
“我不追究赔偿,可以吗。”
声音依旧干哑,不大,但足够屋里的办案人和当事人听清,社会青年一听不要赔偿立马喜滋滋,好不容易端正的态度也散了个干净。
像这种恶意的社会寻仇事件,当事人不追究,警局也没办法,在相关资料上签了字,李均言道谢准备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叶奇,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仿佛两人从不认识。
老刘让叶奇领人去拘留所,然后打量起从始至终都情绪稳定的当事人,他突然觉得李均言和中秋那天在俏佳人里扫出的那窝小姐有点像,明明都进局子了,但表情都还没那堆嫖客来得精彩,一溜的冷静和无所谓,那种仿佛被人踢一脚不用拍灰就能自己站起来的情绪,叫做麻木。
老刘无比知道。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们去巡街,这个从头默然到尾的纹身佬会不会连报警电话都不会打。
爱而不得转而拯救失足心灵的风言风语终于消停,老刘总算是相信了小徒弟叶奇的话,心里也默默的将那没有情绪的失足纹身师排上了号。
老刘一直觉得人一辈子不遂心意的事情多如牛毛,每个人都在为丰满自己的人生而活着,他不知道那纹身师经历了什么,但他在局里的基层干了这么多年,眼光毒辣准确,他非常肯定那纹身师不是个狠人就是个废人,他不好对叶奇多说什么,更不想这个机灵的小徒弟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中。
“小七啊,我不是多嘴,你这个朋友还是别管了,他看着不太需要你帮忙…”
也看着不太需要你这个朋友。
南城区警局的老刘是个公认的狡猾老好人,基层民警的工作冗乱又繁杂,老刘出现场不仅会护着叶奇防止人受伤,还会教叶奇很多面对案情实用的方法道理,所以叶奇一直对老刘很尊重,基本上老刘说啥他听啥,但这次叶奇没听,他用那双老刘一直很喜欢的黑亮眼珠看着门外渐渐变小的背影,然后斩钉截铁的说:
“师傅,我一定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