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她少年时》对9当歌

24、姐姐她

　　林家外婆半夜睡不着，鬼使神差想起晚饭的厨余垃圾还没有扔掉，本着天热会散发难闻气味的朴素价值观，她披着外套出了门。
　　走到楼下，看见筒子楼逼仄的通道边上，有一辆亮着灯的高档轿车。

　　林外婆狐疑，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觉得那个开车的司机似乎是个女的，还是个颇为漂亮的年轻女子，头发长，穿着单薄的连衣裙－－怎么越看越有点像她家又宜的那个同学的姐姐？

　　林阿婆忍不住出声：“小方啊？是小方吗？”
　　方淑媛陡然被人在静谧的深夜呼唤了名字，吓得指尖的香烟烫到了皮肤，赶忙回头看向林外婆。

　　林外婆这才确认，就是那个漂亮的姐姐小方。
　　“小方呀，怎么大半夜的不回家呀？”林外婆絮絮叨叨地走到方淑媛的边上，忽然又像是洞悉了什么。
　　“不方便回家吗？”她忍不住揣测，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是失恋了？还是失业了？

　　方淑媛一时间没有想好借口，只能胡乱点头应付。
　　林外婆于是体贴地说：“不要紧，那在我们家住一个晚上吧。不要紧的，家里就我们祖孙两个，你都是见过的。上一次都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说上话。”

　　方淑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外婆还是那个温柔的老太太，她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是她好像什么又都知道。
　　方淑媛可以拒绝的，她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种方案，不想住在家里，可以在附近找一个旅馆，她只需要明天早点儿来堵人……

　　方案哪一个都可以，但是一个都没有用上。
　　本能先于理智，好像鬼打墙，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把车子停在逼仄的筒子楼缝隙中。

　　方淑媛在深夜抽烟，平复心情。
　　然后她被林婆婆温柔对待。
　　“女孩子家家一个人这么晚，不安全的，来，跟婆婆回家……”
　　方淑媛像是被鬼魅迷惑了心智，忍不住跟着林婆婆走进陌生熟悉的四层楼。
　　林婆婆甚至给她拿来了全套洗漱用品，方淑媛坚持睡在客厅地板上：“我年轻，怕热。”
　　她看着林又宜禁闭的房门，忍不住问：“林……又宜她准备得怎么样？”

　　“她呀，说是明天要骑自行和去，早上五点半就要起来，你说说……”
　　林婆婆叹气，她不是不担心外孙女。但是担心有用吗？她已经是一个老年人了，老年人帮不上忙，就不要胡乱插嘴，她只能尽量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例如早上按时叫人起床，例如做一份可口的早餐。

　　“没事的。”方淑媛眉目柔和，“七点再叫她，我有车，我可以……送她去。”

　　＊
　　高考的第一天，林又宜睡得出乎意料的好。
　　冥冥之中，好像有神灵的手在安抚她。
　　林又宜神清气爽一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六点五十八分，林又宜一个鲤鱼打挺，飞快地起床，急急忙忙冲出房间。

　　“阿婆，你这么不叫我……”话头戛然而止，她看见坐在餐桌边上淡定吃早餐的方淑媛。
　　视线扫过熟悉的客厅，木质沙发上叠放着一床凉被，显然，昨天有人借宿于此。

　　“你……你怎么来了啊？”林又宜心跳一百八，剧烈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废话了。洗漱吃饭。”方淑媛很镇定，只是她捏碎煮鸡蛋的手指太用力，出卖了她。

　　“一会我送你去，还是要抓紧。”她说。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又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

　　林又宜激动得把一整个鸡蛋都塞进嘴巴里，差点成为高考前早餐桌上被鸡蛋噎死的第一人……

　　＊
　　考试乏善可陈，方淑媛一点都不敢兴趣。她已经脱离高中生活太久了。
　　她买了一杯冰拿铁先是坐在车子里面等候，后来烈日高悬，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于是学着那些在门口的家长，坐在马路牙子边上小声地侃大山。

　　妈妈们有好些穿着花花绿绿的高叉腿旗袍，寓意“旗开得胜”，忍不住打量这个年轻的女孩：“你是来等谁的？你不像是老师呀？还是你是刚毕业的老师？”
　　“我等我妹妹。”方淑媛把冰咖啡喝了，探头向边上的女士打听：“您中午怎么过呀？赶回去挺远的吧？”
　　“害，边上有钟点房啊，花两百块钱可以休息四个小时，我儿子还能睡一觉。”一个精明的妈妈悄然告诉她。

　　方淑媛忍不住点头，好主意。
　　她现在有钱了，甚至那个慷他人之慨的程总还愿意报销，方淑媛决定去定他个三天的钟点房。
　　钞票，就是要这样用在刀刃上的。

　　林又宜就像是在梦中。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人这样体贴地照顾。

　　“你是神仙姐姐吧？”她坐在钟点房里吹着空调，吃着方淑媛提早买回来的便当，视线就没离开过方淑媛。
　　“我是狐狸精。”方淑媛忍不住翻翻眼睛，这对话似曾相识，林又宜整个人都坠在雾中，踩在云端，怀疑自己不在真实的世界。

　　“这是梦吧？”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方淑媛一个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赶紧吃，吃完躺一会的，别瞎比比比比，浪费的都是自己的时间……”
　　简单粗暴，啰嗦直接，就像她早就习惯照顾她这件事情。

　　“姐姐。”林又宜忽然开了口，“你居然有车？”
　　“我老板的。”方淑媛不疑有他，“要付费的，你考完试打工赚钱卖艺偿还吧。”
　　一个略微带着颜色的玩笑。
　　林又宜只是敛下眼睑，默默记住了那个b字开头的，属于“本市”的车牌号。

　　方淑媛，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在等着我呢？
　　林又宜看着如天神降临的方淑媛，痴了。

　　考试很顺利。
　　最后一天林又宜走出考场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蹲在路边一点漂亮姐姐包袱都没有的方淑媛，撩着裙子和某个大爷在棋盘上大杀四方。

　　“将军！”方淑媛听见闹哄哄的人潮，知道考试结束了，她心急地不和大爷论持久战。
　　“什么你就将军啊，你耍赖啊。”老大爷反而上瘾了，顾不得一边已经走出考场的孙子，拉着方淑媛的手，“下完这一盘，我们再大战三百个回合。”

　　方淑媛朝他吐吐舌头：“谁跟你持久战啊，高考都结束了。”
　　她兴冲冲地收拾东西，脸上的笑容洋溢着站起身转头去人群中寻找林又宜。

　　笑容却渐渐凝固在嘴角。
　　林又宜正和金芳菲说着话，金芳菲显然不算太开心，她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拽着林又宜，表情凝重焦虑，嘴巴里面喃喃自语。
　　林又宜呢，嘴巴上下翻动着，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方淑媛三天来的好心情被悉数推翻，整个人就像是被当头一棒。
　　她蠢，她笨，她为她人做嫁衣裳！

　　方淑媛扭头就走，行，二十公里而已，十一路走回去吧！
　　林又宜的电话很快追了过来：“姐姐。”
　　“姐你个头。”方淑媛恶狠狠，“聊天去吧，庆祝去吧，KTV去吧，偷吃黄金果去吧，反正高考完了。”

　　林又宜被人怼的一脸懵逼。
　　但是，怎么？
　　她勾起嘴角，从围着金芳菲对答案的人群中挤出去。

　　“姐姐，你在吃醋吗？”
　　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我不回去的。”她表忠心。
　　回应她的，是立刻被切断的嘟嘟嘟声……

　　姐姐她，就是吃醋了。
　　那么问题来了，姐姐肯定不是因为她高考太顺利吃味，那她又为何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