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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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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刚来东阳没多久,马场新下了马崽,24小时需要人值班守着。那天轮到她值晚班,半夜太困打了个盹,没想到取暖器会着火。
虽然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除了小白走失外,马场没受到太大的损失,大家也没有因此责备她一句,但这件事一直梗在她心头,始终过不去。
也是从那次失火开始,她才意识到马场翻建的迫切性。落后老化的设备,年久失修的危房,都是马场毁之一旦的潜在威胁。
她不是不懂搞旅游项目来钱有多快,他们此时所处的露营地就是她计划中开发的旅游项目之一。
但马场……
她私心里不想看到马场的马披上古怪的装饰任人抚摸拍照,更不愿意让它们每天十几个小时驼着游客来回在山道上。
马场于许昇昇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时候她还小,别的小朋友学画画学跳舞的时候,她就整天泡在京城远郊的马场里。
三岁时她就被她爸爸抱在马背上,小女娃不仅不怕,肥嘟嘟的小手抓住马鬃一个劲儿“咯咯”地笑,五岁学会骑马,八岁参加儿童马术大赛。
她喜欢骑马,更喜欢马。
她爸爸总是一脸骄傲地说,在他们老家东阳,有个特别厉害的马场,马场里曾经出过非常优秀的种马,在国际上得过大奖,为祖国挣了不少荣誉。他小时候就爱去村里的马场里玩,曾经的梦想是拥有属于自己的马场。
虽然后来因为她爸爸再婚的事,父女俩的感情不似从前那么亲密,但马早已成为了他们父女之间独一无二的记忆。
她现在无法为躺在医院里昏迷的父亲做些什么,能做的也只剩下守护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不好意思,我收回刚才那些话。”刚才是话赶话,又被他的话伤了自尊,她才会脑子一热地说出那些话,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尴尬和无趣。再者,这些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秦旭一直没说话,嘴角抿成直线,眼皮半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沉又重。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在操作台上轻轻点了点,沉默半饷,薄唇微启:“许昇昇……”
“老秦——”远处传来张扬的喊声。
两人同时看向他。
张扬冲他们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还没等秦旭问什么事,他已经快步走过来,并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刚才于主任打来电话,省里举办的专项投标商讨会,为我们弄来了两个名额!”
省里的商讨会,那真是汇集了全省最好的项目。商讨会上,省内各市会选拔出最优质的项目参展,就算再挑剔,也绝对能从中找到让他们心仪的优质项目。他们也是来了陇南后才知道这个会就在近期召开,那时托人跑关系已经来不及了,没想到于主任帮他们弄来了与会资格。
秦旭他们大老远地跑来,可不真为了玩儿,他们的目的是投资和赚钱,所以绝对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
见秦旭不动,张扬又说:“于主任那儿已经派车过来接我们了,走吧?”
商讨会在省会城市召开,离陇南有三百多公里的距离,他们必须马上出发才能赶得上。
那边骆彬他们得知消息后已经在收拾东西。
秦旭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时间,手依旧搭在操作台上,神色犹豫不决的样子。
“老秦?”
在张扬的催促中,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面向许昇昇,“这样吧……”
话没说完,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马上接起电话。
挂完电话,他郑重地对张扬说:“公司那边听说我们要参加商讨会,把相关资料已经发到我邮箱了,一会儿路上我们抓紧时间看。”
“好,知道了,”张扬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发现秦旭没跟上来,回头焦急道,“老秦,别磨蹭了,咱们得赶紧下山!”
可秦旭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侧身看着许昇昇,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张扬摇摇头,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俩有什么话一会儿车上聊?”
东西收拾得很快,下山时骆彬开的车。
张扬怕被颠,这回聪明地选择了副驾驶,许昇昇坐在商务车最后一排张扬原先的位置上,脱了外套直接盖在脑袋上睡觉。
秦旭就坐在她前面,好几次转头,却看到她一副分明不想理人的模样,直到最后下车两人也没说上话。
市里派来的专车已经在路上,大家收拾完东西匆匆下山,回到宾馆,于主任亲自接了人赶往隔壁市参加商谈会。
送走张扬他们后,许昇昇回了东阳村。
路上接到银行贷款部程行长的电话,贷款审批被退了回来,听他的潜台词,很有可能通不过。
离开村时,她把帅帅留在了村长家,她远远地看到村长家的小院子,狗鼻子早就闻到了味儿,撒丫子就朝她奔了过来。
直到看到帅帅,她才终于露出了从山上下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你怎么这么脏?”她蹲下身,双手齐上,夸张地揉着帅帅的灰色大脑袋,直把帅帅揉得斜眼吐舌头才过瘾。
和帅帅闹了一阵,心里松快不少,一人一狗朝前面的独门小院走去。
“你不在没人管得住,尽在泥坑里滚了。”有人听到动静,推开院门。
“汪姨!”许昇昇和帅帅一起往院里走。
汪知静笑着把人迎进来。
东阳村的村长汪知静,四十多岁,长相一般但气质非常好,是村里最早一批中专生,土生土长的东阳人,也是陇南唯一的女村长。
许昇昇虽然见到汪知静时脸上笑意盈盈,但一进了院子就坐在葡萄藤下的石桌边,打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脸色凝重。
汪知静给她倒了杯水后坐在她身边,枕着胳臂半趴在石桌上,盯着她看了好久才问:“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马场的事。”她淡淡道。
闻言,汪知静坐直身体,“贷款的事吗?”
许昇昇点了点头。
“我这里还有点……”
“没事,我能解决,”许昇昇打断她,“汪姨,二十万不是小数目,而且这只是前期投入,后面种马繁育的投入更大,难道回回都靠村里人自己掏钱吗?”
汪知静是许昇昇开始计划马场重建后第一个表示支持的人,也因为她村长的身份,让她的这条路稍微好走一些。
“好。”汪知静温柔地说。
汪知静没有坚持,因为她知道许昇昇的个性,只要是她认定的事,非得撞一次南墙才肯低头。
而且除非她自己向人求助,否则谁的面子她也不卖。
“唉对了,我听说村里来人了,”汪知静眼睛亮了亮,“你们今天一大早是不是陪着人家上山了?跟我说说,聊得怎么样?”
没想到许昇昇烦躁地关了手机,将面前的一碗凉茶一口干掉,对汪知静的问题唯一的回应就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听说很年轻,还……”汪知静试探着问,“很帅?”
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思,许昇昇“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又是骆叔跟您嚼的舌根吧?”
“何止是骆彬,”汪知静笑着说,“我可是听到很多人说人家帅了,还说像明星模特的呢!唉,你拍照了吗?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看?”
许昇昇的脑海里晃过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投下的灰色阴影打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上,黑眸深邃冷峻地压在人心头,而薄唇抿着烟时,却又无处不透着随意洒脱的劲儿……
“昇昇?”见她发呆,汪知静叫了她一声,“想什么呢,入迷了都?”
“我又不是变态,偷拍人家照片干什么?”她话说得干脆,却在汪知静的注视下心虚地偏过头。
“那我去问小贝要,她肯定拍了。”汪知静笑得狡黠。
许昇昇没理这位犯花痴的中年妇女,她重新打开手机,开始翻通讯录,想试试去别的银行申请贷款。
傍晚前,骆彬也过来了。
三个人在汪知静家吃了顿简单的晚餐,吃完坐在院里喝茶。
骆彬和汪知静就前天暴雨村里损坏的瓜田聊了几句后,话题就转到了张扬他们身上。
“省里的投资商讨会要连开三天吧?”汪知静问。
“嗯,老王说为了防止投资项目提前泄露,商讨会实行封闭式,所有参会人员只能住在主办方提供的酒店。”
“三天后他们就直接回京城,不会再来东阳了,”汪知静颇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我昨晚上应该和你们一块儿去,至少和他们打个照面,像他们那样的投资人,对东阳来说可遇不可求。”
汪知静想到什么,回头问一直没出声的许昇昇,“昇昇,他们的联系方式你留了吗?”
许昇昇正在打字的手一顿,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没留联系方式?”看她这幅样子,汪知静叹了口气道,“那两个人什么来头?这么难得的机会,你怎么就……”
“没留就没留吧,”骆彬打断汪知静的责怪,替许昇昇说话,“你要想要联系方式,老王那儿有。”
被汪知静恨其不争地剜了一眼,她低着头没说话。
心里却忿忿。
她没留他联系方式,他不也一样?在山上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到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商讨会要连着开三天,开完他们就回京城了,说和不说,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和过去那些人一样,来猎奇寻开心罢了……
五月的夜晚,风虽然带着凉意,但月朗星稀,小院子里舒心惬意。
汪知静和骆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几乎是一天一夜没睡,渐渐的两人的谈话声就像隔了层纱,远远地听不真切。
等到帅帅一声响亮的狗吠,她才一个激灵从困倦中惊醒过来。
骆彬和汪知静已经不坐在石桌边了,两人聚在院门前,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帅帅已经挤着骆彬跑出去了,边跑边叫得欢。
院门前的小路上有手电筒的光亮一晃而过,像是有人正往小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