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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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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吃到了深夜。
有阿姨带来一整包仙女棒,满脸笑容地给他俩分了一把,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小孩儿就喜欢这种花样”。
江潮笑盈盈地道谢,要来打火机,点燃一支。
冷光烟花耀眼灼目,在夜色中留下的轨迹宛若繁星铺就。
她坐在门边随手把玩,接到许甘打来的电话,拿着手机走到院落里,叫了一声“小甘”。
“谁在说话呢?”
许甘听见她这边隐约的人声,面容在屏幕里放大,“我还想着来给你送送温暖呢,你这是在哪儿啊?”
江潮找了张凳子坐下,短靴踩着椅下横杠,膝盖轻轻晃动,“我在外面吃火锅。”
“和谁一起啊?”许甘八卦道:“不会是上回那个玩真心话大冒险逮着你问的男大吧?”
那个男生前几天确实有发信息邀请江潮一同出来吃饭,但江潮婉拒了。她摇头,举着手机,往身后照了照。
许甘瞄了一眼,一句“人还挺多”说到一半,一双眼睛忽地瞪得溜圆,“那不是应潭吗?”
江潮点头,答了一声“是”,简短解释了来龙去脉。
屏幕上女孩儿的神色变了又变,一会儿皱眉呲牙,一会儿状若沉思。
江潮托着腮,颇觉有趣地看着许甘频频变脸,好笑道:“你怎么了?”
许甘凑近,脑门都快抵上摄像头,压低声音说话:“我真觉得姓应的对你有意思。”
江潮怔神片刻,旋即哑然失笑。
喜欢的方式有许多,毫不掩饰的渴望,欲擒故纵装矜持,热烈纯粹的直白坦然。
哪有人像他那样,眉眼神态永远冷淡散漫,连扯唇笑一笑都觉得吝啬。
何况那天她想要给他拿几支药膏,不过多寻找了一段时间,下楼时他的人影便已经不见。
倘若他对她有意思,怎么可能连几分钟的耐性都欠缺。
江潮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点了点屏幕,说许甘,“你看谁都觉得对我有意思。”
“真的啊,难道你不觉得他……”
画面里多出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影,江潮自然地转移话题,问她:“谁在身后?是小妹吗?”
“是啊,”许甘的注意力果真被转开,扭头叫道:“许甜甜,还不快点过来给你小江姐姐拜年。”
将近散场,江潮挂断与许甘的通讯,握着手机回到屋内。
她帮忙收拾东西,眸光环视一圈,小步挪到应潭身侧。
“大家好像都有带东西来。”江潮迟疑着,“我是不是应该……捐点香火钱?”
应潭手臂撑起后备箱箱门,转身拎起一排折叠椅,脉络分明的掌背上隐隐突起青筋。
“这里一个和尚都没有,”他瞥来,“你要捐给谁?”
江潮又往周围看了一眼,不太好意思白吃白喝,“只有我一个人两手空空。”
“不是说要尽地主之谊么,”
应潭收回视线,把折叠椅放进黄哥的后备箱,懒散道:“你现在在曲溪,地主该我当。”
江潮忽地安静,一对瞳仁儿微转。
要说的话还未出口,眉眼便已经染上了笑,她清了下嗓,出声:“抢地主。”
应潭动作稍顿,抬了抬一边眉梢。
她靠着桌角,见他无言望来,眨眼与他对视,一本正经地发问:“干什么?难道不好笑吗?”
他静默几秒,像是从胸膛里轻呵出低低的气音,唇角展开细微弧度,却答:“不好笑。”
江潮故作微恼地抱起臂,抬手时手腕泛起细微的痛。她轻嘶一声,低眼查看,肌肤被桌边粗糙的木刺蹭破了皮。
“怎么了?”
江潮伸手摸了摸,破皮处有细细缕缕的红,但没出血。她不太在意地答:“被蹭了一下。”
身前落下阴影,应潭大步走来,目光落在她纤细的碗间,皱眉:“先拿水冲冲。”
少年好似不怕寒冷,在搬东西时脱了外衣,又把衣袖折到手肘。那露出的一小截手臂坚韧结实,数道伤痕蜿蜒盘踞,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只是破了点皮,”对比太过强烈,江潮难免觉得好笑,问:“你眼里居然也看得见这种小伤口吗?”
她尾音扬起,话语中的打趣意味明显。应潭抬眼,张了张唇。
室内仅靠烛火照明,并不明亮。
他像是想说什么,眼底波澜深深,可最后只是一偏脸,将拧开的矿泉水放在她手边,神色全藏在了烛光的暗影里。
除夕夜公交停运得早,黄哥主动提出送他们一程。
她上车的时候,恰好和那个送江潮烟花棒的阿姨撞见。女人“哎呀”一声,问江潮,“大闺女,仙女棒放完了没呀?”
听到江潮说放完了,她又隔着车窗塞进来一袋,眼角高兴地笑出深褶。
“妈这儿还有呢,拿回去玩儿吧。”
“这姨有时候会犯糊涂,脑子不太灵光。”前面黄哥闻声转头,压低声音,“你拿着就是了。”
江潮手指搭在安全带上,微微停滞。
心尖柔软下来,她弯眸接过,“谢谢阿姨。”
雪降得愈大,如鹅毛般纷落。
引擎声启动,江潮看着窗外的夜色,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刚来曲溪的那一天。
初秋至暮冬,时间过得这般快,转瞬便到了该走的时候。
旅馆大门紧锁,江潮解开安全带,下车后转过身。
她想要隔着车窗道别,却闻对面一声开门声响,应潭下了车,撑着车门站着。
路灯在黑夜里映落淡光,纷飞雪花于昏暗光束中旋转。
应潭问:“进得去么?”
深夜的风穿过发间,江潮点头,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他“嗯”了一声,抬抬下颌,“去开门。”
江潮眨眼,不明所以地照做。
钥匙插/入锁孔,在转动后犹如卡死般顿住,她愣了一下,往另一个方向转动,还是开不动锁。
鞭炮声仍未停歇,他的脚步声被掩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侧,抬手。
少年的掌心虚虚笼在她的手上,带着寒风吹不散的、独属于年轻男人蓬勃炽热的体温。
江潮怔了一瞬,下意识想要抽开手,可他先一步覆上她的指节,带着她拧着那把钥匙,往左用力一摁。
“咔嗒”一声轻响。
他松开手,沉默着退后几步,将手插进兜里,仿若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
须臾沉寂,应潭垂着眼皮,开口时语调状似散漫,“进去吧。”
江潮亦然安静了几秒。
她收起钥匙,指尖摩挲着齿纹,往院内踏了一步,又转过头来。
“应潭。”
他偏头看来,眼底墨色浮动翻涌,看见她弯起眼笑起来,对他说:“谢谢你带我过年。”
应潭喉结动了动,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我进去啦,”她挥挥手,嗓音温润柔和,“还没有跟你说新年快乐。”
“……”
片刻安静,应潭扯扯唇角。
“新年快乐。”
旅馆大门被关上了。
空气归于静谧,就连鞭炮声都短暂停歇。雪花落在眉骨眼睫,转瞬便化为浅淡湿痕。
应潭打开车门,坐进副驾。
黄哥挂断电话,扭头看了他一眼,启动车辆,“我还以为你们还得聊上一会儿。”
少年手肘支在窗边,指节抵着太阳穴,挺拔的鼻梁与高耸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暗色阴影,衬得眼瞳愈发漆黑。
他语气平淡:“有什么好聊。”
“别装,”黄哥笑起来,抬眼看看后视镜,“大老远跑回去把人接来过年,别跟我说只是普通朋友。”
应潭唇角弧度抿得平直。
手机轻震,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她发来一个红包,备注了新年快乐。
出租时间获取报酬理所应当,可他收到信息后跨上摩托一路疾驰,心思又何曾那般坦荡。
应潭垂眼看着,指腹没碰屏幕,任由它黯淡下来,直至彻底黑屏。
“喜欢就鼓起勇气去追呗,”
黄哥掌心搭着方向盘,还在不正经地念叨,“你这个年纪也该谈一回了,青春年少多浪漫啊。等以后二十多岁开始奔三了,谈起来就没这会儿纯粹了。”
“我看那小姑娘也挺好的,人都要走了,就这样错过了多可惜。”
十二点将至。
短暂停歇的烟花一并轰鸣,宛若迈上长阶前齐齐盛开的礼炮。
天穹被斑斓花火渲染如昼,隔着挡风玻璃,镀上少年不经意间绷紧的下颌。
她是天上肆意自由的飞鸟,而他是地上摸爬滚打的野犬。二者之间宛若横着道天堑,就连一声“再见”都难以出口。
残留指腹的柔软温度早已散了个干净,应潭扯了扯唇角,“可惜什么?”
“哪哪都可惜,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遇见真心喜欢的。”
黄哥打了下方向盘,说:“你们现在有手机有短信,维持联系多容易。有时候一错过了,就是错过一辈子。”
烟火被小楼短暂遮蔽,少年被映亮一瞬的面容也随之黯下。
“……像她那样的人,”
他微顿,放下手,曲起的指节从额侧落到唇边,抵在齿尖。
咬得用力,指骨处皮肤泛了白,应潭喉结滚了滚,重新开口时语气分外平静,近乎嗤笑。
“和我这种人站在一起,才称得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