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22、恻隐第廿二

　　“怎么了？”程氏疑惑的转过了头，看向了程兮凉。

　　“不然还是让我来吧？我也想学学怎么做这些菜，平时也没有空，不如就趁着今天……”程兮凉越说声音越小，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惹来程氏的怀疑，最后便直接顿住了话音。

　　可是程氏并没有程兮凉想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只是听到程兮凉的那些话后，突然也想到，若是等自己离开后，程兮凉就再也无法吃到这些菜。她自己想着能够为程兮凉做最后一顿饭，却忘了也应该给她留下点什么。

　　这般想着，程氏当即就答应了程兮凉的请求，随后将手中的锅铲递给了程兮凉。

　　余恕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二人，心中难免感慨，却也无可奈何。

　　若论对生活的通透，恐怕他当真是不及程氏和程兮凉的十之二三了。

　　“先把辣椒放油里炸一炸，把辣味炒出来，然后再把菜倒进去……”程氏全神贯注的教着程兮凉，时不时的再给程兮凉递去一些必要的佐料。

　　有了程氏在一旁的指导，程兮凉的菜做得倒也顺利，很快一盘菜就新鲜出锅。

　　“味道不错。”程氏借着飘逸出来的香气嗅了嗅，忍不住夸道。

　　程兮凉尝了一口，心中微微苦涩，也出乎意料的没有被程氏夸赞后的欣喜。

　　气氛有些冷凝下来，余恕正打算出声缓和，却突然听到从院外传来的一阵喧哗声，随后便是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有客人来？”程氏率先将目光投向了院子。

　　这座院子在小巷的巷尾，她们也并无亲戚往来，按理来说今日不应该有人会过来敲门才是。

　　眼见着程氏就要转身朝外走，余恕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唰”的一下从矮凳上站起来，“我去开门吧。”

　　“好。”程氏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和余恕争，侧身让余恕出了灶房。

　　余恕走向院门，一打开果然就看到门外一群笑嘻嘻的人，正你推我搡的打闹着。一见到开门的是余恕，立刻手忙脚乱的站稳了身形，打闹声也瞬间止息。

　　“小公子。”有人被推了出来，便硬着头皮和余恕打了声招呼。

　　虽说余恕平日里看着都是和和气气的，可毕竟他本人的身份摆在了那里，也容不得他人肆意妄为。若是真的惹他不快了，该罚还是要罚的。

　　余恕略一点头，也没有提及刚刚院外打闹的事情，只是淡淡的问道：“回来了？”

　　褚涣连忙点头，“是的。”

　　“管家不在？”余恕的目光连扫都没扫人群，就笃定的说道。

　　平日里若是有舒华盛在，即便这些人再闹腾，那也是有些束手束脚的，绝非像今日这般看似要翻了天。

　　“管家他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让我们先回建安郡，他不出两日也就能到了。”褚涣如实答道。

　　余恕点了点头，猜想可能是因为余期尧还有些事要让他做，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人群中，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似的。

　　褚涣立马就猜出了余恕的想法，急忙将自己知道的一并说了：“对了，周大人他也回来了，只不过他说自己不方便出现在这里，所以自己一个人回余府了。”

　　余恕被褚涣的这一番话说得脸微微一红，慌忙收回了目光，随后别过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说道：“谁管他回没回来了……”

　　褚涣在一旁立着，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刚刚余恕那副神情分明就是很想知道周霁到底在不在这里，而且现在这迫切解释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察觉到褚涣的目光，余恕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他扭回头，轻咳一声后有些别扭的发问：“那你们现在过来做什么？”

　　“管家让我们过来陪你守岁，顺便来给夫人拜个年。”

　　“这样啊……”余恕的声音一顿，随后又沉思了良久才往后退了一步，“那你们等一会儿吧。”

　　余恕说罢，就转身重新朝灶房走去。毕竟这里是程家，他也不能做主放陌生人进来，总归是要征得主人家同意的。不过他也不急着走，心底还是暗戳戳的想要将他们晾在外面一会儿，以报刚刚那害他丢脸的仇。

　　“小恕，外面是谁啊？”程氏见余恕一个人回来，有些好奇的探头向院外望了望，却没在院中看到人影。

　　“是我家中的小厮，他们从……那边回来了。”余恕的话锋一转，差点就将那个忌讳的词说了出来，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们说想过来一同守岁，顺便拜年。我没敢让他们进来，想要征询一下夫人的意见。”

　　“这有什么的，快让他们进来，过年人多多热闹呀。”程氏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随后又想起身去招呼客人。

　　“那我去让他们进来。”余恕见到程氏的动作，连忙制止道，“夫人不用忙了，他们不用招待。”

　　等余恕再次走到院门处，几名小厮这次也是乖乖的站立，静静等着余恕的吩咐。

　　“进来吧。”余恕有些懒洋洋的宣布道。

　　一听这话，众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一哄而入，纷纷挤到了院子里。

　　“小公子，我们要做什么吗？”小厮们在院子里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终于记起了正事，等待着余恕的指示。

　　余恕本来是想让他们去灶房内接替程氏做饭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个想法可能并不能让程氏答应，随即就排除了去、

　　随即又想到这么多人，坐在堂屋内肯定不现实了，便说道：“你们把堂屋的那张桌子搬出来，放到这边的石桌旁边吧。”

　　“好叻！”众人应和一声，然后就争先恐后的向堂屋内走去。

　　余恕在院外看着，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灶房，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朝那边去了。

　　“怎么又进来了？”程氏见到去而复返的余恕，有些惊讶的问道。

　　“让他们在外面吧，我不让他们过来打扰你们。”

　　“其实过来帮帮忙也无所谓。”程氏一想到要将客人独自留在院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以为余恕是怕她不想有人过来打扰了自己，便急忙说道。

　　余恕倒是不以为然，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心，他们平日里闹腾惯了，就算自己在院中也是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

　　余恕猜想的不错，不过如若是他知道了众人在院内所做的事，估计怎么也不会再让他们单独留在院内内。

　　几名小厮七手八脚的将桌子搬到院子中后，左顾右盼没见到余恕的身影，很快便猜想余恕应是自己离开，把他们丢下了。于是无事可做的几人便也没再客气，围坐在石桌边聊起了天。

　　自然而然的，几人就把话题放到了余恕身上，说起他刚刚听到周大人时的反应。

　　“说起来，周大人对小公子似乎也是颇为关心了。”其中一个微胖的小厮突然提道，他曾经是在余府做着洒扫的任务，所以时常便见到周霁与余恕在一处。

　　在他的印象，周霁对任何人都是不苟言笑的，除了余恕。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另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厮接过了话茬，“那次小公子突然病情加重，昏迷了半日，我可是亲眼见到周大人在小公子的房内守了他半日，连饭都没吃。”

　　之前那个被几人推出来的小厮褚涣，在听了半天的八卦后，忍不住发问道：“这个周大人，为何如此关心小公子？”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皆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明就里。

　　“兴许是知道了小公子的病，生了恻隐之心也说不定呢。”那个微胖的小厮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褚涣听了，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虽说这个理由未尝不是没有说服力，可终究是牵强了一些。一个杀伐果决之人，又怎会轻易的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生了恻隐之心呢。

　　不过见到周围的人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也不再多言，只是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赞同的看法。

　　说着说着，几人的话题又转回到了余恕的态度上，正聊得起劲，众人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正走来一个身影。

　　“你们在说什么？”

　　陡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众人一个激灵，那个微胖的小厮更是直接被惊得坐起了身。

　　“程、程姑娘……”褚涣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向程兮凉行了一礼。

　　“你们刚刚是在……议论余小公子吗？”程兮凉见几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时有些忍俊不禁。想来应该是说了些什么编排的话，这才不小心将他们吓到了。

　　“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猜不透程兮凉的心思，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请求道，“还请程姑娘不要告知小公子，否则我们又要受罚了。”

　　程兮凉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其实她刚刚也并没有听得仔细，具体说了什么倒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被人误会了，所幸也就不再解释，顺着众人的话道：“那好吧，我就先替你们保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