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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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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猎人五年没有下过山,自然也就五年没有来过川城。
而五年的时间,对于一个繁荣的贸易城市来说,已经不是日新月异可以形容的了。生意好的店家全部换了个遍,熟悉的客栈可能已经经营不善关闭了。
猎人是不在意这些的。
他往城市中心走,选了一家最大的酒楼,对面正是最大的客栈。猎人在客栈里订了房间,走到对面的酒楼吃饭——银子的问题,来了川城就很好解决。
大家也都知道,到了酒店吃饭,是总能遇见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的。
比如现在。
一楼堂客有些吵,三楼雅间又实在没什么必要,猎人便准备在二楼雅座找个位子——二楼桌子没有一楼的多,并且用屏风隔开,可以看见桌子,但又保证隐私。
猎人便正好看到最里面靠窗的一个桌子边坐了一个自斟自饮的人。
黑色的头发,苍老的容颜,并且庞大的身躯,冰冷的神色——太熟悉了,熟悉到猎人想要转身就走都来不及就被发现:“哦?何不过来喝一杯?”
嘶哑低沉的嗓音。
猎人只好走过去,坐在那人对面:“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那人毫不留情地道:“你如果想到了就会转身就走的,哪会给我遇见的机会?”
猎人摸了摸鼻子:“你说话还是这样不留情。”
那人冷笑一声:“事实上我这个被你父亲灭门的人没找你麻烦,你自己怎么老是想要躲呢?”
猎人干笑:“心虚嘛。”
既然已经坐下来了,不点菜显得矫情。猎人便问道:“你请客?”
那人上下看了猎人,点头道:“我请客。”
猎人便毫不客气地点了菜。把肩膀上的鹰放在桌子上。
那人便又打量了一下猎鹰:“这是你新的宠物?”
猎人忙否认:“不是宠物。只是答应了帮他忙。”
那人点头:“也是,如果只是宠物,你也不会下山了。我听说你跑到山里面隐居,想来也五年没有见面了,现下终于打算回归尘世?”
猎人无奈:“你说话怎么总是有一股讽刺的意味。”
等到菜上来了,猎人才自己边吃,边喂鹰。
一顿饭终了,那人也终于喝干酒坛里最后一杯酒,付了钱便走了。
猎人回到客栈,一关上门就发现山精已经变回了原形,坐在床边:“刚刚那人是谁?身上有一股鸟味。闻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泥巴的味道太重了。”
猎人无语。
他让小儿打了水,洗了把脸,才坐到床边靠在床栏上:“真没想到第一天来川城就碰到他。”
“怎么?”
“那是赤砂之蝎。”猎人回答道。
“哦。”山精恍然大悟,“怪不得身上一股泥巴味,那个人就是价值观有问题的,明明是城主的儿子却在战争中背叛并且把自己改造成不死身还拐走了黄雀族少族长的赤砂之蝎?”
“定语好长。”猎人笑道。
“他长的好丑。”山精想了一会儿,下了定论。
……
“那不是他真正的样子。”猎人抚额。
“我知道,他呆在那个傀儡里面,我的意思是这么丑的傀儡,说明他的审美观挺差的。”
“你和他有过节?”猎人不由得这么想。
“不,我只和那只黄雀有过节。”山精答道。
章八、
第二日,猎人带着山精去了布庄,准备做几套衣服。属于驱鬼师的衣服。
他少年时在老师死后有一段时间很是厌烦官场上的事,便留书出走做了个驱鬼师。那时候太年轻还常常被人质疑,后来名声出来了,也就人人都知道,有一个总是带着猎鹰的驱鬼师,银面具白头发。人称“白牙”。那本是他父亲的外号,后来想了想,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现下重操旧业,不过是为了银子罢了。
本还想着怎样通知大家,没成想昨日碰见赤砂之蝎,这下好了,大概全国的人民百姓都知道了“白牙”驱鬼师回来了。
抚额想着,猎人毫不意外地发现布庄外等着一位身穿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
见他出来,面带欣喜,忙上前来:“大人您总算回来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
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并没有太在意这边的情景,猎人便道:“找个僻静的地方。”
果然是这几年隐居过头了没怎么打理自己的势力,居然惯得他们连规矩都不懂了。
不过自己的脾气也是好了许多,若是放在五年前,这么没眼力见的手下他早就让他到刑堂领罚了。
此一时彼一时,早就不是那个战场上有名的“鬼将军”,又何苦再依照军营的手段来御下呢?
猎人在川城的势力在全国的比重不算大,他之前是将军了,守的是百鸢国和万兽国的边界而不是和长云国的,这两边隔着有大半个百鸢国,可以说是从一个对角到另一个对角,况且大将军算是近臣,怎样势力也该往国都放一放。当初他就是看在川城势力浅薄不会有人哭着“大人啊您怎么能就这么XX……”“大人我们永远追随您啊……”的份上跑来小山村定居的。
不过川城好歹也是贸易名城,总还是有几个人在的。
表面上是因为山精的请求,才违背了自己五年前的决定,但是猎人心里清楚,这次下山,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说是不问世事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他不过是逃避了五年,也该面对了。
这么想着,面上就带上些释然来。
肩上的山鹰一直看着猎人和属下接洽,这下告一段落,才凑到猎人耳边:“果然你还有人脉。”
猎人注意到山鹰的黑黝黝圆滚滚的眸子一闪一闪的,觉得有趣,便问道:“那又怎么了?”
“告诉我佐助现在在哪儿?”
猎人无奈抽嘴角:“你还真是心疼弟弟啊。……再怎样情报也要过两天才会到的。”
山鹰点了点脑袋:“自己的弟弟当然要疼爱……那可是我的弟弟啊。”
猎人仿佛从山鹰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什么。
事实上官场中,人类和山精的交易是很自然的了。
数年前百鸢国曾因为狐妖的侵袭而受过大难,所以市面上人们对于山精总是厌恶的态度。而因为狐妖侵袭而使老师战死,又引发了百鸢国和万兽国的战争,变得山精在百鸢国也处处碰壁起来。好在狐妖本不是百鸢国的本土山精品种,所以本土山精生活还算宁静。
猎人是记得的,现在百鸢国最大的两个山精部落,一个就是山鹰宇智波,一个是鹓鶵日向。
“这些年,宇智波家倒是安静很多。”
“你发现了什么?”山精继续面无表情,“不过也对,你本就聪明,怕是我出现的时候你就猜到大半了吧。”
“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急着下山……”猎人苦笑。
“总之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天大地大,先找到弟弟再说。”山精永远面无表情。
猎人带着山精回客栈,想着,若真是没什么关系就好了。
现在在他肩膀上的,可是宇智波家嫡系长子啊。
好不容易宁静了五年,百鸢国又要出幺蛾子了?
章九、
不久后,猎人收到了情报,是说宇智波家的二少爷已经往百鸢国内行走,到达距离都城只有一城之隔的尘城了。猎人算了一下脚程,觉得如果自己按照驱鬼师的进度边驱鬼边走的话,大概会和二少爷在都城百鸢城碰面。
不过……
“鼬啊,你弟弟身边似乎有一只狐妖呢。”
猎人一身驱鬼师常见的青色长衫,不比短打来的精炼,却显得猎人的风姿越发清隽起来,配上一头银色长发,倒也意外合适。他坐在客栈的靠背雕花木椅子上,眯着眼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山精,和放在桌子上写着药方子的“情报”。
山精依然是一身黑色和服,清秀的脸上也依然是面无表情——如果不看他微微眯起来的,显得意外冷冽的眸子,大概猎人会真的以为山精不甚在意的。
山精伸手拿过桌上的药方,他生来聪慧,从猎人的简短的解读中已经大约看出解码的方式,这时候小心应证,也对的上八分。
他葱白修长的手指在漂亮的小楷字中游移。
狐妖,金色头发,性格跳脱——就性子来看完全和狐族没有一点相似,不过狐族是百兽国的人,留在百鸢国的都是当初九尾狐妖袭击百鸢国时候留下来的余孽,这些年在百鸢国估计生活的很不好,性格改变大概也是正常的。
但是从相貌来看,这形容的怎么看怎么像上一代因为和九尾狐妖大战而逝去的那位兵马大元帅啊。
山精手指一动,带着墨香的淡黄色宣纸就在他手中湮灭成灰。
他抬眼看这几日都显得风姿过人的,在驱鬼界赫赫有名的眼前这一位,曾经的大将军和大元帅,问道:“那不是狐妖,而是半妖吧?”
其实正常人和山精是无法结合生下后代的,因为人的身体太过于孱弱,无法接受能够化形成为成年形象的山精太过精炼的法力。
能和山精产下后代的都是修炼过的除妖师或者驱鬼师,再或者就是拥有法力的官家人。
通常这样的人都是不会和山精们相恋并产下后代的,不说除妖师和驱鬼师的职业问题,就算是官家人,百鸢国也有过入仕之人不得与山精通婚这样的规定。
所以现存的半妖很少,多半是一些法力高强的女性除妖师被爱情所湮没而下定决心生下的孩子,在百鸢国的待遇还算不错。
而情报里这一位明显不同。
就算是身在远离都城的地方,但是似乎对于人群有天然的戒心。表面上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其实对于人类的态度非常敏感——就算有时候佐助完全不在意一些店家的习惯性不好的态度(毕竟也是贵族的孩子平民怎么看他当然不在意),那位也会不高兴一阵子。
这么看来,当初……“所以你老师是真的把九尾妖狐的妖丹给取出来封印在了他孩子的身上?”
这是人工打造的半妖,比起一般的妖怪都可能更加厉害。因为被这样封印的都是大妖族里面的大杀器。比如九尾妖狐。
但是这样打造的半妖很容易失败而死亡或者被妖怪的意识所湮灭,因为能够修炼成妖的山精都活过了成千上万的岁月,记忆很容易把一个人的记忆所吞噬。
猎人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说起来老师当初还有拜托过我照顾他的孩子,我却从来没有管过。”
山精反问道:“你的势力不是已经一直在注意他的吗?不然佐助的行踪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或者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佐助在哪里,只是怕我注意到那只半妖才这么掩饰吧。”
猎人笑:“你都知道了,说明我没有认真掩饰啊。”
山精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说起来我们两个的性格挺和的来的。”
他很少笑,这么笑起来也有一种淡然的优雅感觉。
猎人愣了一下,也笑道:“这是自然,那张纸还不能表明我的态度吗?”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山精很聪明了,不过相处下来,才发现他们意外合拍。想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寂寞很久了。自从老师逝世以后,他也再没有交心的人,才会在五年前那么无所牵挂就辞官离开。
他不是会沉浸于过去的人,所以对于老师的死亡他只有沉痛而没有怨恨,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而无法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猎人一直戴着面具,他说道:“等什么时候我把面具摘下来,或许就是喜欢上你了呢。”
成熟男人的心思太难猜,不过这两人短短相处时日,竟对于对方有超乎想象的了解,其实从中元节那一夜猎人没有问出口的话语里,猎人就发现自己对于山精有超乎想象的纵容。
明明那时候他只是一只山鹰的。
山精点头:“你这么说的话,如果什么时候我不再想要完成我来的真正目的,大概也就喜欢上你了吧。”
从山精的角度,他下山不只是为了佐助,反而是为了完成族里最近回归的消失很久的族长的要求而下山的。他很小的时候就从族兄那里知道了旗木卡卡西这个人,但是没想到出了族里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人。
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的两个族兄都曾经在他身边奋战过。
不过在他们两个对于对方只是好感,还没有进一步加深的情况下,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
“明天就离开吧?我昨天驱鬼的那一家人送了一辆马车来呢。”猎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躺在床上。他没脱外衫,似乎是准备就这样睡去。
“嗤,别人看不见,所谓的驱鬼,其实只是用语言把有执念的男男女女劝着去投胎吧?”山精嘲笑道,违背了一向的贵族少年形象。
他动了动,恢复成山鹰的样子,落到了柜子上。
“你为什么不睡床?”猎人翻个身,好奇道。
“……算了吧。”恢复成山鹰的山精瞪着圆滚滚黑黝黝的眼睛,无视了猎人“我们上床吧”的邀请。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