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Yc

6、第六章

　　易小路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委屈？屈辱？背叛？心酸？犯贱？瞬间心里五味俱全。
　　“我不知道！”他提高声音。
　　“啧啧，你妈现在就跟妓女没区别吧？卖给我爸的下贱妓女！”张毅嘴里骂着难听的话，脸上笑得开心。那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也开心地附和。他们正是上次在游泳池把易小路推下水的人。
　　“你才是妓女！”易小路红了眼，他拿起扫帚就想抽在张毅身上。
　　张毅一看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赤手空拳地将易小路撂倒在地，边用新买的NIKE运动鞋踩在他身上。易小路雪白的衬衫很快全都印满脚印。
　　张毅往他头上啐了一口：“婊子养的，还想打我。”
　　“你他妈才是出去卖屁股的！你算什么！你不过是我曾经的一条狗！”易小路红了眼，此时完全不顾自己的形势，不断笨拙地骂着张毅。曾经爱好用难听的话侮辱人的易少爷，现在功力已经退步了不少。
　　好像是过惯了平稳的生活，过惯了平庸的生活，以前尖锐的脾性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哟？原来你想出去卖屁股？你个死GAY，死变态。也可以啊，反正就当减轻你妈的负担。”张毅一脚踩在易小路的要害，后者惊叫一声，冒出一身冷汗。
　　“要不扒光他让他裸奔回家？”围观的男生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主意。”

　　易小路被两个人强制按在地上，嘴里被塞了张放在洗手台边的破抹布，叫也叫不出声。很快校裤就被脱下，只剩下裤衩。已经是十二月，寒风萧瑟。易小路在发抖，却不止因为这天气。
　　“把内裤也脱了，裸奔裸奔！”在易小路身侧的男生有些兴奋，“暴力不好，而且也真的怕传到张叔叔那，不过……裸奔总可以了吧？”
　　“你他妈真贱，这种贱招也能想出来。不过好玩。”
　　“别顾着聊天，这小子挣扎得厉害！靠，胖成这样也这么有力气啊。”
　　“话说我不行了，我看到男人的裸体就想揍……太恶心了……”
　　“张毅你有点出息行不？这不是你最恶心的一个人吗，你要好好招待他。”

　　易小路很快被扒个精光。

　　“照相，靠，相机呢？手机呢？”
　　“呃，没带在身上……”
　　“可惜了。等等……你听到有人来么？”
　　“快走。”
　　“走走走。把衣服带上。”
　　“给那人附送个裸体胖子。哈哈……”

　　笑声逐渐走远。易小路已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把嘴里那泛着恶心味道的抹布扔在一边，钻进其中一间洗手间。他满脸通红，在门边蹲下，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听着外面开门的声音，水刷刷的流，门又关上。
　　他蹲在厕所门前很久很久。
　　他想起他好像也这样对待过易家扬。扒光他，将他扔在厕所，不管他的哭喊，把厕所门堵上。后来闹到老师来了。就是这件事让易家扬再也受不了易小路的欺负，转学走人。
　　其实还好。他想。现在这样子，比起别的校园暴力，把人打个半死。现在真的还好。他有设想过最糟糕的，更恶心的欺负方式都能做得出来。到了自己的身上只能说是一个报应。
　　但还是羞耻，赤裸着身蹲在学校厕所里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回家的问题，越想越不可能。
　　有种宁愿他们将他打个半死，也不要这样去践踏他的自尊的感觉。
　　洗手间来回路过好几个人，他都没勇气开口求救。直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脚步声平稳，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水，很快就关掉。电话铃随之响起。
　　“喂？爸爸？我在学校，好，嗯好的我现在就回来。”

　　易小路心里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易家扬……”微弱的呼唤不受控制地响起。易小路叫完这声，直想抽死自己。
　　“……嗯？谁？”
　　“我是易小路……”没法子了，厚脸皮吧。反正易家扬也见过他最糟糕的时候，不是么？正因为这样吧，那个时候易家扬没有抛下自己就走了，现在也不会抛下自己才对……
　　易小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事？”易家扬不知道是否心情很好，还开玩笑地加了句，“哈，难道你没带纸巾？”
　　“……不是，那个，”易小路想到自己此时全身赤裸，易家扬在门外衣衫整齐的模样，耳根红了个通透，“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事？”易家扬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对不起……打扰你回家的时间，”易小路懊恼垂下脑袋，早知道不该叫住这个人，“我……是这样的，刚刚张毅他来过，嗯，把我的衣服都拿走了……”
　　“啊？”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家。”
　　“张毅？”
　　“对，跟上次的情形差不多吧。”
　　“你可真招他厌。”易家扬冷淡地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所以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衣服……”
　　“你身上一件也没了？”易家扬说着，将自己的大衣的拉链拉上了一点。这么天气，还不把他给冷死了？
　　“没有。”内裤也被扔垃圾桶，一开始忙着躲，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捡还是不捡了。这种尴尬的事情，一般也不是很常见吧。
　　“我也帮不了你。我赶着回家。”
　　易小路愣住了，他没想到易家扬这么冷淡的反应。其实再冷静想想就知道，易家扬怎么会在这事上帮他？他也讨厌他才对，毕竟是他让他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但是这时候易小路心里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委屈，前所未有的屈辱。
　　刚一直忍在心里的眼泪现在缺了堤似的流出来。
　　“易家扬，对不起，帮帮我好吗？”易小路带着哭腔说。
　　后来他听到易家扬走出厕所的脚步声，没忍住哽噎出声音，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觉得现在自己这样窝囊死了，恨不得死了算了。
　　哭累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蜷缩着身体。学校的厕所还算干净，没什么异味。但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打算先去外面的垃圾桶把内裤重新穿上，再去找老师求救。丢脸就丢脸吧，总好过裸奔回家。
　　他想到张毅说的话，心里又一阵难过。
　　原来一百平米的房子是有代价的。寄人篱下就活该被羞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张明方喜欢方晴已经很多年了，这次终于让他有机会趁虚而入。张明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那次饭局叫张毅向易小路道歉也是真心的，他也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宝贝儿子伤神的模样。可是这一切易小路都不知道，他只当自己的妈妈为了自己低声下气地求别人。
　　他慢慢地站起身，身体不住地发抖。扶着隔间的门，双脚一阵阵发麻。好不容易等到身体能够活动起来，外面那个声音害他又吓了一跳，重新蹲在地上。
　　原来只是清洁阿姨在打扫。
　　这回易小路也顾不得羞耻了连忙开口求救。幸好清洁阿姨也是见过世面的，还显得比较淡定。校园暴力这种事情她也见过不少，最主要的是……
　　“同学，你的衣服在你隔壁那间厕所里。”
　　易小路差点没滑倒在地面上。

　　回家路上寒风萧瑟，易小路没忍住连续打了N个喷嚏。这时候看着路面被灯光找得明晃晃，一种不实感突然在他心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