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赵子川

5、第 5 章

　　在推开门的那一瞬，看到客厅那束惹人艳羡的绣球花，我默默再给自己一次助力：温玉，你行的，不就卖保险吗？不就厚脸皮吗？只要保险好，不愁没人买。
　　一转角，就看到唐舜华正捧着方面便在厨房边追剧边吃。她抬头看着我，将嘴里的面嗦完，扶了下眼眶：“要吃吗？”
　　一看是酸菜牛肉面。和我酸到一块了。我本想潇洒地摇摇头，但奈何肚子不争气，嘴里马上接上：“要。”不光要，我要加了根火腿肠。
　　端起泡面，盘腿坐在椅子上，跟着我的房东一起追无脑偶像剧。她嗦一口，我嗦一口。方便面蒸发的热气在空气里流动。
　　看着男主将手里捧着的九十九朵红玫瑰单膝递给女主，我啧了一声。
　　唐舜华撇过头看向我：“你也觉得这花包的不好看？”见我一愣，她继续深入自己的话题：“这白色花瓣手撕纸，有点画蛇添足了。不如就拿黑色风华纸外包装，简约低调又大气，更能凸显高原红的纯正。”
　　这突来的知识科普，我已经习以为常，赶紧让它们和着面条嗦了一口，然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好奇：“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感觉你好了解花。你开花店的吗？”家里又是种花又是花瓶，很难不往卖花上猜。
　　她喝口汤，心满意足地将碗放下，拿起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看：“这是我的花店。”
　　还真被我猜到了。既然她毫不保留，我岂能放过八卦之心，坦然地结果她的手机，看着她的朋友圈，的确都是各种花束。而今天，就出手了十二束花。
　　我看到有三束一样的花。都是蓝色绣球花旁边围了半圈黄色的玫瑰，中间还点缀着白色小花和红色小果，白色包装纸的一角，还遥相呼应贴了一个黄色的蝴蝶结。别说，还怪好看的。作为好奇宝宝的我开口便问：“这是什么花？这么多人订。”
　　她将手机拿过去，指着上面的花逐一向我讲解：“这是用十支黄玫瑰加蓝色绣球，再用四支永生紫罗兰干花和五支永生千日红搭配的白雪公主。”
　　一花一人，风马牛不相及呀。听我啊了一声，她翻出迪士尼经典的白雪公主造型图，我瞧了一眼立马收拢了无知的小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搭配，的确很符合。”
　　“我也觉得。”她拿回手机继续细品，“只是绣球快没货了。”
　　突然，一道金光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将目光慢慢移到她，然后咬着筷子，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若是师傅和师姐在，肯定会鼓励支持我张口。但面对唐舜华，这个半生不熟的房东，我又突然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直面他人，还是会有些害怕与紧张。
　　她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将碗拿起的瞬间开了口：“你有事吗？”
　　看着她的背影停在水槽，我继续咬着筷子，感觉有好多字堵在了喉咙管，但就是拼不出一个音，急得我皱紧了眉头。
　　她将碗筷洗完，转过身看向我。我好似正准备做错事却被抓了个现形，立马扭转身子不再看她，假装很认真地一心只看电视。
　　她走过来坐下：“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是她自己主动问的，不是我先开口。心里一锤定音，我便放下碗，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你开店，就不想为自己买份平安、为花店买份平安？”见她神色有些错愕，我继续厚着脸皮打开自己专业的话匣子：“我们公司，正好有一份保险，很适合你们做这种做小本个体生意的。不论从店面、材料还是人工，都为你们做了很全面的考虑。你有兴趣看看吗？”
　　也许是被我的直截了当吓住了，她没有立马接话，而是抿着嘴，有些惊奇地看着我。心脏噗噗跳的我豁出去了，立马拍着胸脯给她保证：“我刚为自己买了份保险。就是喊你出来吃宵夜那次。我们安安保险真得很不错。项目周全，服务有保障。”说完，我还特意向她投去了万分真挚的眼神。
　　她终于缓过了神，眨了眨眼，但还是没有说话。我有些提心吊胆，默默关注着她的一切微动向，小心脏蹦蹦直跳。排除整天电话推保险，她可是我第一个面对面聊保险的客户。虽然时间、地点、场合，似乎都不太对。但，我已经是一头冲出圈的牛，刹不住车了。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我这个始作俑者只能自己化解，收起期待的眼神，留给她最基本的微笑礼，拿碗起身：“你要是有兴趣，随时可以找我了解。”
　　突然地开始，意料之中的收尾。我打开水龙头，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好掩盖自己的失落。她始终没有开口，关了电视，回自己屋了。留我一个人在厨房对着流水叹了口气。
　　日子继续这么转着。我好似一头被蒙了眼的倔驴，就这么整天抱着电话，把自己的推销业务从亲戚，跳过好友，直接给陌生的人挨个打电话。也不知道公司在哪里获取了大量散装客户资料。一个一个试，一个一个挂。我的嗓子说得都快冒烟了，依旧没有谈成一份保单。内心的失落一天比一天底，快要跌倒谷底了。第n次，我开始反思，投身保险行业，是不是错了。
　　“温玉，你又不吃午饭。”师姐喊着，也提醒着，“客户不会因为一顿午饭的时间就跑了。”
　　但我还是选择无奈地摇摇手，用另一只手潜入桌下按紧腹部，别让饥饿的号角吹响我扁平的钱包。不错，我的饭钱，要见低了。
　　就在我声陷电话漩涡，以为自己已经回天无力时，唐舜华居然主动微我：你上次说的那个保险，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幸福来的太突然，直接将我刚入口的水都呛了出来。激动的我好似在林间自由奔腾的小鹿，立马将保险内容简明扼要的给她讲解。
　　见她迟迟没有下文，我不停地刷新界面，就怕自己错了什么。心里悬吊的期待，好似半空中的肉，馋得我踮起脚尖，深长舌头，也想贪几许香。
　　果不其然，她回了我最想看见的几个字：办理需要什么东西？
　　我给了自己一个yes，然后急忙告诉她：只需要你的身份证复印件，保单出来了，还需要你的亲笔签名。
　　她继续追问：需要来你们公司吗？
　　作为我的第一位最尊贵的客户，岂能劳烦她。我立马告诉她：我可以□□。你下午在花店吗？我把资料准备好给你带来。
　　接着，我收到了她的花店定位：花花世界。
　　我捧着手机乐个不停，被回来的师姐看到，以为我工作傻了：“温玉，你怎么了呢？”
　　我把手机拿给她看：“我的第一份保险，谈成了。”
　　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向我送上了祝福：“恭喜你，工作第一个月就签到了属于自己的保单。”
　　我高兴地把头摇成拨浪鼓，然后不知饥渴，坐在工位上，一心为唐舜华服务。
　　为了抓牢这个机会，我弄好资料就马不停蹄往她花店赶。但囊中羞涩的我只能追地铁。
　　她的花店藏在福华路中段，被咖啡厅和面包店夹在中间。看门头，店面应该不大，三十多平的样子。玻璃窗外有一个三层花架，开着应季的花。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里面有几排花桶，装着各种鲜花。门窗是黄色质地的木头，上面手绘着深深浅浅的绿叶。在进门处，还特意挂了一个门铃。一推，几声清脆的声响，仿佛开了另一扇通往童话世界的大门。
　　正中间，是一圈铜制花筒，被木架抬高，里面的花琳琅满目，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靠墙还有一个透明的鲜花柜，里面陈列的花多在我的认知以外。
　　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我第一次走进花店，立马就被这些五彩斑斓的美包裹着，浪漫的细胞开始荡开，幸福的小心脏更加愉悦。
　　而我的大女主，唐舜华，正拿着一捧白色的小花掀开帘子从后面走了进来。一对上她的视线，我立马站直了，面带微笑。她却边走边说：“我这会儿要出个急单，你可能要等我一下。”
　　只要不是赶我，让我等多久都可以。我立马乖乖点头给她让道，安安静静守在一边，看她倒腾手中的小花。一串串小白花，垂下来，好像？好像一个个小铃铛，便脱口而出：“这是铃铛花吗？”在我印象中，是有这么个品种。
　　她继续手中的活，一手握住被胶带捆绑好的花杆，一手用白缎子将它们包裹，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白色的珍珠，在白缎子上扎成一列，好看又能固定。对于我的问题，她也在埋头间做了回应：“这叫铃兰花。花形似铃，香气如兰。”
　　我细细地打量着她手中的这捧小铃兰，连连点头：“是像一个个小铃铛。”
　　完成后，她将花束拿起来左顾右看，仔细检查。这一人一花，在温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静美。再配上她缓缓道来的声音：“风吹铃兰，幸福归来。”
　　我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铃铛带着清脆的律动，在我的耳边吹响了幸福的声音。
　　“就是太贵了。”
　　这突来的话，十足的大煞风景。搞得还想陶醉的我立马清了灵台，看向她手中的小捧花：“很贵吗？”粗枝一看，不过十几支。
　　她将手捧铃兰转向我：“这一束，1980。”
　　我这个数，我差点没听懂。眼神在花和她之间来回几次，才战战兢兢地重复着：“1980？”见她点头，我才懂了她所为的太贵了，真的是太贵了。在我的认知中，超三位数的花都是贵，更何况四位数，想都不敢想。
　　而此时，门铃一响，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生急匆匆走进来，看到唐舜华手中的铃兰，激动着：“对，就是它。找了几家店，总算拿到了。”
　　唐舜华将手捧铃兰递给他，并嘱咐着：“它比较娇嫩。”
　　男生的眼睛从一进门就一直盯着它，嘴角的笑就没有压下来过：“嗯，我会好好保护它。谢谢你。”说完，他便头也不抬，又匆匆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唐舜华嘀咕了一句：“希望他求婚成功。”
　　“也许是去表白？”我一脱口，就觉得不妥。表白玫瑰不是更好？
　　但她却没有否定我的答案：“都有可能。”

　　唐舜华记账本：酸菜牛肉面，三块五。
　　白雪公主花束：记住，你就是那个能让世界充满阳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