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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节:金殿辩驳 ...

  •   金殿在晨光的洗礼中,显得分外庄严肃穆。朝堂上,两排大臣纵向一字排开,恭顺地垂下了眼帘。

      朱棣看罢汉王呈上的折子后,眉头紧锁。良久才道:“杨爱卿,听说太子差人给你送了不少好处啊。”此言一出,震动了整个朝堂,大臣纷纷交头耳语。

      杨士奇早有预备,但在龙威之下,免不了有些忐忑,急忙出列,奏道:“臣惶恐!前些天太子是遣人送了一箱子东西来,说是酬谢微臣在陛下北伐亲征时对他的谆谆善教。有道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一心谨记陛下临行前的嘱托,身为人臣就应该为陛下鞠躬尽瘁,精忠职守,如此大礼,臣是断然不能收的,都给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一番话说的极高明,不但褒赞了自己的忠诚,也不着痕迹地撇清了与太子的瓜葛。朱棣听了大笑道:“你啊!朕也就随口问问罢了,你为朝廷尽心尽力,朕是知道的,即使你收下那箱子东西,也是应该的,不必如此惊慌,爱卿快起来吧!”

      看到杨士奇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朱棣突然拍案而起,喝道:“刺客一事已经两月有余,你们却始终查不出个头绪。”转而缓声对杨士奇道:“杨爱卿,你看太子和这事有无牵连?”

      杨士奇明白朱棣天性多疑,自己的那一番话未必能让够他信服。眼下这句问话看似简单,却暗含杀机,倘若话中有意偏袒太子,便会落入圈套,让朱棣认为他已经站入太子的阵营。若是为了自保,让太子扣上弑父篡位的罪名,那真的有违臣子的圣贤之道,必遭士人唾弃。想及此,他正色道:“太子固然没有汉王英武善战,却是饱读诗书,知圣贤之道,对陛下更是尊敬孝义,臣不觉得太子会做出这等有悖天伦之事,这是其一。”

      抬眼观测了下,只见朱棣轻捻胡须,双目如炬地捕捉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定了定心神,继续道:“太子贵为国之储君,已无所求,陛下亲征时期,又委以监国之重任,已然说明他的地位磐固,又何须冒险弑君呢?这是其二。况汉王、赵王以及诸位将军各个骁勇善战,倘若得知太子谋反,必然会率领几十万将士群起奋发、进京讨伐,这怎是太子能抵挡的?这事无论如何对太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以臣之拙见,此事太子必是冤枉,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杨士奇的慷概陈词让人信服,所述之由也是头头是道、合情合理,朱棣闭上了眼沉吟了片刻,问道:“那爱卿以为,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听了这话,杨士奇急得冒出了一身冷汗,心忖:“若此事不是太子所为,那必定就是汉王谋反了,一旦陛下一死,汉王必然军权在握,到时,诬陷太子弑父,趁势进京讨伐,谋夺皇位。”不过,杨士奇到底是个思虑周详之人,他知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倘若陛下诚心庇佑汉王,自己却不知死活地抨击他,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何况汉王手握重兵,朝中权势无人能及,若是此次汉王安然无事,那有事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在不知陛下心意到底属向哪位皇子的情况下,大丈夫要学会圆滑世故、避之以锐。两者相较,取其轻,留给自己一个能婉转的余地,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心意即定,杨士奇作势看了看四周肃立的大臣,迟疑道:“臣不敢说。”朱棣会意,挥挥手,说道:“你们可以退下了。”大臣们纷纷领旨跪安了。

      朱棣俯下身,说道:“杨爱卿,不必拘泥,但说无妨。”杨士奇见大殿空无一人,才说道:“臣听说当年朱允炆一死,很多遗臣之子避世离开,臣想会不会是……”他知道朱棣毕竟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所以十几年来,这件事一直如鲠在喉,只有这么说既偏帮了太子,也不至于得罪汉王,关键还能让朱棣相信,也算是个两全之策了,他哪里知道这事的原由果真如他所诳,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朱棣抬起手阻止他再说下去,黝黑的脸上迸射出嗜血的杀气,恶狠狠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也早就料想到刺客可能与朱允炆的旧臣有关,好!这事就交给纪纲去办,务必要把当年的余孽全部铲除掉,一个都不能留!”拳头重重地落在了龙案上,一声巨响着实把杨士奇吓得不轻,转念一想:“怕是朱棣深信了他的话,才会有如此反应吧!”

      好半晌,朱棣恢复了神色,说道:“听说太子的近侍郑年因受不了刑罚猝死了。”杨士奇惋惜道:“臣听说此人个性刚烈,至死都喊着太子冤枉。”毕竟血浓于水,朱棣听了难免心生愧疚,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是朕让太子受委屈了,也可惜了这个忠心的奴才,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就替朕安置下吧!”

      时未至而为之,谓之躁,时至而不为之,谓之陋。杨士奇眼见朱棣情感上有些动摇,认为目前的这个局势对于太子也许就是机遇,于是嗅准时机,乘热打铁,说道:“这事无关陛下,都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借机挑拨陛下与太子之间的拳拳父子之情,用谤言来蒙蔽陛下圣明的眼睛。”

      朱棣何等精明之人,当然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问道:“爱卿有何见解尽管说来。”杨士奇道:“从古至今,但凡是皇子,无一能在朝廷权势中规避掉各种势力的侵害和算计,这最主要的是太子根基不稳,让一些对太子之位有想法的人,看到了可趁之机,这样难免会惹出些事端。”看道朱棣的脸色转为凝重,又道:“当然这事虽与汉王、赵王没什么关系,但是在利益抗争中,他们对于这事情的看法多少有点偏颇和利己,还好如今只是死了一个奴才,若是因为这件事让太子受了无妄之灾,那真是国之不幸、陛下之不幸了。”

      朱棣见他说的十分在理,频频点头。杨士奇道:“臣劝陛下趁早下定决心,当断则断,免得他们兄弟相争,骨肉相残。”朱棣沉思片刻,道:“煦儿性格刚烈,有些事做的是有欠妥当,但是他能文能武,禀赋异常,是难得一见的治国良才,炽儿虽敦厚贤良,可是要作为一国之君,他却缺少了慑人的霸气和雷厉的手段,相较于煦儿真的逊色不少啊!”声音有些苍凉,也有着作为皇王和父亲的纠结与无奈。

      杨士奇谆谆善导,道:“微臣明白陛下的心意,汉王的确才思敏捷、勇猛无敌,算得上是少年英雄,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可是长幼有序,断也不能违背,若是陛下开了先河,民间百姓必然争相效仿,到时没有了纲理伦常,天下必定大乱。”顿了顿,又道:“不过,臣倒是有个主意。”朱棣忙问:“哦?什么主意?快快说来!”杨士奇道:“太子殿下个性贤善,陛下觉得他难有君王之威仪,但是微臣知道太子的嫡长子,也就是陛下的嫡长孙朱瞻基,却是个饱读经书,精研兵法的栋梁之才,朝中大臣都说他年纪虽小却颇有陛下当年的气度和风范,不如……”他故作拖沓,没有说下去。

      “不如什么?”果然引起了朱棣的好奇。杨士奇笑道:“臣建议陛下册封嫡长孙为皇太孙,他文治武功、满腹经纶,颇有王者之风,他虽不如汉王刚猛,却也毕竟年轻,陛下可以慢慢调教,而且又是嫡长孙,名正言顺,既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又能了断那些投机小人的念想,实在一举多得。”杨士奇故作磊落之态,其实心中极为忐忑,他知朱棣宠爱汉王,自己的言行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朱棣沉思良久,才道:“瞻基那孩子的名字还是朕为他取的,那时朕还是燕王,他一出生,朕还特地请了相士替他算卦,相士倒是说此子品貌极贵,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一直忙于政务,也倒没留意那孩子,现在也有十五六岁了吧。不过朕倒是听说他性格顽劣,成日里沉迷玩乐,不求上进。”说着转向杨士奇,目光极为锐利。

      杨士奇倒是不慌不忙地回道:“谣言不可尽信,不如陛下亲自看看这个孙儿的资质如何?”朱棣手捻胡须,笑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先让朕好好想想清楚。”朱棣没有表态,言语含糊,真不知这话到底是推脱之词还是真的会思虑周全,杨士奇心里难免有些不安,不过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诸多犹豫了,想于此,躬身道:“那黄淮和解缙……”岂料话音还未落,朱棣瞬时就变了颜色,大怒道:“这两个奴才,明知朕最忌讳结党营私,他们却知法犯法,明知故犯,,真是罪不可恕,让他们好好在狱中反省反省!”杨士奇见此情形,便噤声不敢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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