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成妖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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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峰已经有很多年没像今日那般，狂风骤雨，雷电交加，似乎要把这里的一切淹没。丹峰之上，怒海般的云层上下翻滚，闪电穿插其中，震撼人心。
白术站在洞门前，抬头望着天空，又看了看四周。雨水往地势低的流去，汇到河里时，都成了涛涛的洪水。不少小动物纷纷往高处躲避去，三只松鼠躲进了蛇洞，白术扔了两个松果给它们，害得它们打起架来。不是她不想再给一个，而是只有两个，这两个还是前几天来颂拿给她的。
瞅着那三只松鼠抢来抢去，她干脆把松果抢了回来，剥了籽给它们。
“抢什么，又不是没有，来给。”白术把籽搁掌心，让它们来取。圆滚滚的那只灰松鼠两只爪子抓了一大把，她立马收了点回来：“你最胖，少拿点。你们记住了，不要乱翻东西，不然不让你们呆在这里 。”
好不容易雨停了，天还是烟霾笼罩的。
白术数了一下，自那日过后，延苏已经十多日没再来找她麻烦了，她认为延苏是想开了，但后脖颈的血符咒提醒她，十有八九是她想多了。
说来也怪，来颂对那日的事儿毫无记忆，她问了好几回，他都是摇头摆手的，要么就说她记错了。忽觉后脖颈有些痒痒，她伸手挠了挠，却扣下些皮屑。她再挠一挠，扣下一小块的干皮。她瞅着死皮，自言自语：“看来是要蜕皮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把蛇洞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想着万一自己没熬过去，这洞穴还能留给老妖使用。同时，她想一张纸条留给旌笙，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在了。开始那会儿，她那信写得又臭又长，修修改改之后，剩下四个字：此生勿念。
她又在信封表面写上四个字眼“旌笙亲启”，一干，便放在枕头底下。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听天由命。
丹峰之上，两道人影不顾大雨瓢泼，前往仲峰的丹繁院。过铁索桥时，摇摇晃晃的桥身让立朝险些掉下山去了，幸亏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了他，叮嘱：“师父当心些。”
立朝骂道；“这破天气。”
从主峰到仲峰，就那么一段路，要不是有仙法护着，他早已淋成落汤鸡。只见雨水一落到伞顶，便自动躲开，在他四周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可泥泞的路，还是把他的裙角弄湿弄脏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座下的十弟子。
只见这个十弟子穿着不同于山上那些弟子的打扮，他头戴着斗笠，身披蓑衣，脚上一对粗布鞋。到了丹繁院之后，他使劲地敲了敲院门，奈何雨声太大，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这雨势太大了，里面的人准没听见。”弟子说道。
立朝忍不住抱怨：“耿□□什么去了，真是的。”又瞧了瞧四周，对弟子说：“老十，翻墙进去吧。”
“好嘞。”说罢，老十冒着雨翻墙进去，开了门，屋里的耿罗才看到两人，一面呼唤延苏出来，一面去找干净的布。
里屋的延苏听到这话，便放下笔来。这几天，他趁着雨势，整理卢照留下来的书，又对照自己在妖界的所闻，补充了一二。写着写着，黑蛟跳上他的腿，他便放下笔，逗逗它玩又继续写。听到耿罗说立朝来了，便出来撩起帘子来看。
他瞧着立朝来势汹汹的模样，加之又是这种天气，心想必有什么事儿。
立朝还没进屋，便大喊：“延苏。”他把伞放在屋檐下，整理了一下衣衫，进了屋子。
老十脱下斗笠蓑衣，屋檐底下立着的耿罗一瞧是他，笑说：“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神神秘秘的，哎，好像好几百年没见过你了，去哪里？怎么这身装扮，又是从哪里来？”说罢，给老十递上布，让他擦了擦的。
老十接过，说：“一言难尽。”
耿罗又说：“你看你都淋湿了，要不我给你拿套干净的衣裳换上。”
老十摆了摆手：“不碍事，我都习惯了。”
里屋的延苏站起来，对立朝说：“冒这么大的雨也过来，想必是有急事呀。”
“不急我也不来。”立朝说。
老十进屋后，向延苏作揖：“关姜见过师叔。”
“回来了？”延苏打量一下老十，完全就是一副妖人的打扮，短褐粗布衣，风尘仆仆的。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立朝抢道：“今儿五更时。”
延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将书收起来，又让耿罗上了茶。话说妖魔大战之后，立朝深知魔人不会就此收手，不拿下整个妖界誓不罢休，就从二十多个弟子中挑选了十弟子关姜、十八弟子屈守潜伏在妖界，打探消息，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报知。
五更天，关姜出现时，立朝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了，不然几百年来不曾回来的弟子为何不让信鸽传达消息，而是亲自回来。
耿罗识趣往屋檐底下去了，出去之前，不忘抱走黑蛟，顺带关上门。
延苏方问：“可是有什么动静？”
立朝打了个手势，让老十说。
老十这才说道：“魔人准备通过填海，把蕃洲与耆洲连接起来。”
延苏皱了一下眉头，想起当年他横渡珍珠蚌海峡时的情景。珍珠蚌横跨将近千里，天气晴朗时，倒也风平浪静，一旦碰上雨天，巨浪滔天，甚为骇人。即使他身为仙人，修为逼近天人之境，要是碰上大风大雨，凭借着法术也难以跨越这海峡。
连接蕃洲与耆洲，谈何容易？
但是妖魔两界的界口封印，曾被认为无坚不摧，但在魔人不懈的攻击下，照样不是拿下了？
老十接着说：“我们开在镐京的酒馆时常有一些魔将身边的妖兵、妖将来光顾，这个事情我们他们那里偷听回来的。根据我跟十八的观察，魔人极可能已经开始着手了。平时，有很多的级别不高的妖将来我们店光顾的，但最近几年，他们来得越来越少了。我们细查之下，才得知大批的妖人被以修建宫室的名义驱至骆石城，而那些妖将大多数是负责监工的。骆石城到高粱谷地一带很多矿石，那些质地坚硬，即使放上个千万年也不会有变化，沉在海里，阻挡水里的暗流也不是不可能。”
延苏默默地听着，心里在计算着这一举动要多久才能实现。
立朝对延苏说：“你是去过蕃洲与耆洲的，你怎么看？”
延苏说：“他们连我们曾认为坚不可摧的封印都能攻破，填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只是小部分的妖人被驱赶至骆石城，日后恐怕是大规模的妖人要遭殃了。”延苏想魔人有这种这么毅力的话，妖界是迟早全盘被吃掉，连丹峰也不能侥幸。
“你说起这封印，我也纳闷。那封印，照理说，应该是能抵挡得住魔人的攻击，怎么一下子说垮了就垮了？我记得当年他们封印的时候，还特意请教我们的师祖。”
立朝说的是一桩旧事了。当年的妖王为了封印界口，特意上门请了当时的掌门吕献，希望能借助仙门的法术封印界口。吕献自然是没去，毕竟这是妖界的事儿，只是说封印不是他一介仙人所能完成的，还是召集妖界的法术高强的，加上一两件厉害法器，方能让封印长久。
当时妖王怎么封印的，知情者不多，也没有记载在妖王一族的编年史中。此后，一代又一代的妖王对封印进行过加固，立朝甚至记得最后一代妖王郢王曾派人登门，希望他前去对封印进行加固，他当时因仙帝召见，便推却了。待魔人入侵之后，他才醒悟，封印在当时就已经出现问题。
“最强大的封印，碰上更为强大的敌人，也会土崩瓦解。魔人对妖界的觊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封印只能把他们阻挡一时。”延苏说。
立朝点点头：“那也是，为今之计，唯有寄托于仙帝了。击退魔人后，重新封印界口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仙帝不愿出兵，谈何击退魔人？你说这仙帝为什么不愿意出兵？”
延苏若有所思：“这谁知道？”
立朝从衣袖的兜里掏出一件玩意递给延苏，说：“你瞧瞧这是什么？”
延苏一瞧，紫红色的晶体，两头尖尖的，多面体，中间如腹，边缘甚为剔透，内部似有火焰样的东西在流动。他接了过来，挺沉的，手感冰冷，便问：“这是什么？”
老十说：“这是一个妖人没钱付账抵押给我们酒馆的，说什么龙晶，我觉得新奇便带回来了。”
“我在妖界那会儿，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龙晶。”
“我在妖界那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老十说。
立朝说：“看这样子，是不是修炼珠一类的东西？”
延苏端详一会儿：“不好说。看样子，不是自然所生之物，必为人工所造，暂且放我这，我找找书，能不能找到资料。”
立朝摊手：“好吧。”
老十也说了很多镐京的事儿，比如魔尊不日将重返镐京。此前，在攻打魔界之后，魔尊便返回魔界。叙话过后，他说要返回镐京了，不放心十八一个人。他站起来，作告别：“师父，师叔，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回来。”
立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深重：“此行困难重重，你跟十八要多保重。”
延苏趁着他师徒话别之际，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交给老十，说：“你在镐京也需多加注意，千万别暴露了身份。如有什么困难，拿着这个，去镐京东南往海岸四五十里，一个叫磨头村的地方，找一个叫盛堡的妖人，他脸上有一道疤痕，很好认的。他曾是前妖王底下的一个小史官，你向他说明身份与缘由，想必他会尽力帮你的。”
老十一看，是妖界难得一见的赤红修炼珠，说：“谢谢师叔。师父，师叔，你们也要多保重。”他给立朝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往外走去，穿戴好斗笠蓑衣。
立朝站在门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湿了眼眶。他偷偷地擦了擦眼角，却还是让延苏瞧见了，延苏说：“怎么不留他住一两天？此去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了。”
“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生死已经置身事外。我只求他日可共聚。”立朝说。当初，她挑选老十跟十八时，已经将潜在风险说得明明白白。他们不愿意的话，他这个师父不勉强。话锋一转，他问：“你什么时候跟叫盛堡的妖人有交情的？”
“在妖界几百年，难免会碰上一两个谈得来的妖人，更何况我对他有恩。”
“什么恩呀？”
延苏将当年他在魔将手底下救下盛堡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言辞之间，透露对这个妖人的赏识。
“在妖界呆了几百年，你对妖人的改观不是一点半点呀。”
“可以这么说吧。”在妖界，延苏遇到了各式各样的妖人，既有像盛堡这样学识渊博的，也有白术这样的小妖。
“我得要马上把这事儿禀告仙帝。”
“大风大雨的，观星台那石阶也不好走，等等也无妨。”
“我这心是一天也等不了。五百年前，我就知道那些魔人早晚会来的，要是保不住这丹峰，我对不起历代的丹峰掌门。都怪我，当年我要是答应郢王前去加固封印，如今就没这事了。”
“即使当年你答应郢王了，你也未必能封印加固。”
“此话怎么讲？”
“当初封印界口用的是妖界的法术，镇守的封印的法器虽说不知道是什么法器，但必定是他们妖界的法器。仙界与妖界的法术有异，你贸贸然对其加固，不见得是好事。”
“话虽如此，但我这心还是有愧。当年仲天跪求我，希望我们仙界出兵相助时，我的心呀，真的不好受。仙帝不管，我能理解，但我们丹峰与他们妖界是唇齿相依的关系……”立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如今只能希望仙帝能出兵了，哎，你们北境的将士对魔人最为熟悉，如果仙帝到时候派你们北境的来，那事情就好办得多。”
延苏当场浇灭他的希望：“仙魔的界口就在北境，我们赤华族镇守那里千万年，没什么事是不会贸然离开北境的。万一把精锐调到妖界，出什么事儿也来不及回去。”
立朝又叹了一口气：“感觉天要灭我丹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成妖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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