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来谢府不过一日光阴，发生的事不多。
但谢霁雪还是力求详尽，认真记录下每处细节，足足写满三页，才将纸笔收好。
这算他的课业。
侍女早就离开，门外无人，倒有显得笨重的脚步不断接近，他听出来，来人是谢老爷。
谢霁雪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将蜡烛吹灭，装作已经睡下。
等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少年才施施然起身，给对方开门。
“爹有事和你说。”谢老爷满面笑容，似乎已经忘了家宴上发生的事。
他拉着谢霁雪坐下，态度自然极了，“你也知道了，我跟你母亲，还有你弟弟，都是修士。”
“修士就是有别凡人，力能搬山填海的存在，修为越高，寿命就越长。”
说到此处，谢老爷顿了顿，似乎在期待他的反应。
谢霁雪平静与之对视，教人看不出态度。过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反应平平，“嗯，我知道。”
“儿啊，不是所有人都有成为修士的资质。”
谢老爷叹了口气。
说到这里，他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慈父模样，“就像你母亲今天在家宴上说的，体内没有灵根，无法吸纳转换天地灵气，不管怎么修炼，都只是徒劳。”
“你出生时我就测过了，没有灵根，当不了修士。”
然而少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琉璃色的眸子看不出丁点沮丧或是失落。
谢老爷担心他无知无畏，当场示范了几个法术，又说了一堆修士的强大和成为修士好处，说到口干舌燥，连自己也听得动心，这才满意停下。
他舔了舔嘴唇，“炼气上面是筑基，筑基上面是金丹，金丹上面是元婴。金丹修士要敬称真人，元婴则喊老祖。”
——对中低阶修士来说，元婴期确实相当于一方大能，只手遮天。
谢霁雪没有反驳他。
谢老爷说完境界，又道：“小琦即将拜入的丹鼎山，就是拥有两名元婴期老祖的超级大派，灵气浓郁，堪称仙境，哪怕没有修为的凡人，居住在里面也能延年益寿，消病祓灾。”
拥有元婴老祖的门派共有三个。
按实力来论，先是万剑门，其次到北斗宗，丹鼎山排最末位。不过丹鼎山器修丹修众多，几乎掌握了所有修士的命脉。
严苛的入门条件更彰显出它的超然，这些年来，更是随着掌门突破元婴后期，声势隐隐压过两者。
丹鼎山内门弟子的身份，意味着源源不断的丹药和法器供应，意味着一帆风顺的仙途。
谢琦是双灵根，只要能入内门，必能一飞冲天，金丹可期。
只有四灵根的谢老爷平时畅想最多的，就是儿子成为金丹真人后，自己又该如何威风。
——但前提是，被找回来儿子能乖乖嫁出去。
被谢家差人寻回前，谢霁雪就清楚这里位置偏僻，灵气稀薄，恐怕没什么强者。
可没想到连有元婴的门派都算罕见。
看着不断闪动的烛焰，少年微微走神。
天下共有六大洲。
分别是东并洲，西胜洲，南燕州，北黎洲，中洲以及海河洲。
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在，则叫海陆洲。
由横穿海河洲的澜江冲刷而出，独立江心，在许多修士眼中，是实打实的不毛之地。
谢老爷口中地位尊崇，无比厉害的丹鼎宗，放在外面，充其量也只能算三流门派罢了。
实在很难引起谢霁雪的探究欲。
不过他还是相当敷衍地嗯了几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当年之事，我确实愧对你娘。”
谢老爷腆着脸，话锋一转，“管家找到你的下落后，我一直想着要如何补偿你这十七年受的苦，便自作主张，给你定了门极好的亲事。”
......？曾经打算杀他的人，会好心到给他定亲？
谢霁雪目光微澜。
“亲事？”少年微蹙着眉，字音咬得极重。
他的反应落在谢老爷眼中，被自动解读成了好奇。
脸上堆满横肉，粗壮魁梧的男人自觉朝少年身旁挤了挤，面露笑容，肯定道：“对，一门亲事。”
“对方是丹鼎山掌门的儿子，身份高贵，地位尊崇。”
谢老爷勉励按捺住雀跃，目光炽热，“掌门正是门中两位老祖之一，只有一个子嗣，你嫁过去，不说整个丹鼎山任由差遣，那些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灵药仙草定是不缺的。”
“要不是你爹我有些门路，怕是攀不上这么好的亲家。”
光听谢老爷描述，放在地处偏僻的海河洲，确实是门顶好的亲事。
只是谢霁雪想不通。
谢家特地寻他回来，竟然是为了娶亲嫁人吗？
修士之间结亲，多半是为了共探大道，通过双修提升修为，照理说，由谢小少爷结亲更加合适。
思来想去，谢霁雪只能想到单方面的采补。
但他在谢家眼中是凡人，不具备作为炉鼎的条件，于修为无益。
除非对方如魔修般啖人血肉。
——那也不对。
魔修和道修泾渭分明，常年蜗居北黎南燕，外界少见踪迹，若掌门之子是魔修，早就已经被群起而攻之了，又怎么能安然娶亲？
“弟弟更合适。”谢霁雪不为所动，“他刚好入丹鼎山。”
纵使谢老爷口绽莲花，把这门亲事吹得再怎天花乱坠，也掩不了潜藏其下的算计。
谢霁雪又不是真的仅和村上十几户人家打交道，最远也不过前往附近的镇子贸易，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小猎户。
修士天然就有高人一等的心理，怎么可能会同意和凡人结亲。
再者，如果真的是好事，对方为什么不让自己呵护在手心里的儿子上，反而找刚认回来的呢？
谢老爷面上不显，心中却对这个半分不像自己的儿子更加厌烦，“正是因为小琦怜惜你这个兄长，才把大好的机会让给你了你。”
——没记错的话，谢小少爷分明对他有恶意。
这门亲事太蹊跷了。
莫非是天生有疾，不能人道？
谢家应该是得到机会，觉得鸡肋，不愿意将儿子送过去的同时，又希望得到姻亲带来的人脉或资源，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被丢掉的孩子。
“我和他不熟。”谢霁雪直接道。
谢老爷来时便带着软硬兼施的想法，见他不为所动，语气也起来严肃，“爹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让你嫁是为你好！”
这也是他们的计策。
向少年坦言其生母已死时，谢老爷便为此刻做好了打算，“你娘当年有意勾引，导致我做下错事，这才有了你。”
他全然忘了自己强迫在先，毫不客气，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你娘，这些年我也不至于你母亲面前抬不起头！”
谢霁雪半个字都不信。
谢霁雪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女人缠绵病榻，苍白消瘦，骨立形销，脆弱易折到惊心动魄的地步，可身上依然有股矜贵清高的气质，眸子寒星般亮。
她未给过谢老爷好脸色，又怎么可能如对方所说，主动勾引？
“给你谋这门亲事，除了看在当年疏忽，才让你流落在外，想要弥补之外，更多是考虑到你我也算父子一场。”
训斥过后，谢老爷适时软了一些语气，“你嫁出去，上他人族谱，日后有个依靠，我也能和芸儿消除误会，冰释前嫌。”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还记得当年，容不下你的。”
“家中事物都由她操持，连一个领路的侍女都能随意污蔑你，说你割伤了她的手指。你待在家里，如何比得上丹鼎山？”
这是无论如何劝他嫁人的意思。
尚在思索，谢老爷便已经放出了狠话，“要是不嫁，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闻言，谢霁雪眼前一亮，甚至想问他此话是否当真。
教养他的人不许他过早突破金丹期，就像以前不许他太早筑基那样。
他要求谢霁雪必须斩断亲缘，才能考虑结丹，所以谢霁雪下山了。
直接杀死谢老爷是最快捷的方法，要不是那个人不允许他随意出手，他也不会在这里听谢老爷啰嗦。
谢老爷还不知道自己算在鬼门关走了遭。
狠话过后，他气势颓然：“......你也别怪爹说话难听，我是为你好。流落在外，心中有怨，我这个当爹的心里清楚，可也不能一错再错，辜负你母亲。”
“给你找个不错的归宿，也算我尽到责任了。”
他装模作样抹了把泪，“以后各自安好，我也对得起你曾经的一声爹。”
——谢霁雪可不想叫他爹。
拿出生育之恩要挟，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嫁的意思。
考虑过后，他觉得借此机会，干脆和谢家划分界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谢家人的亲情他已经体验过了。
至于丹鼎山那边，不管怎么说，放在海河洲都是大派，灵气肯定比外面浓郁，以出嫁为理由，刚好借助那边的灵气结丹。
那两个元婴期，他肯定不敌。
逃走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谢霁雪计划通。
不过，虽说顺水推舟，答应结亲一事板上钉钉，他却不打算让谢老爷轻易尝到甜头。
少年适时露出犹豫，眉间隐有动摇：“那我考虑考虑。”
此话一出，谢老爷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有动摇，他就不愁谢霁雪不答应，“想要巴结丹鼎山的人多得是，你一介凡人，要不是长得好，带出去不丢面子，那边未必能答应。”
“不抓紧定下来，人家找到更好的要反悔，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也没办法。”
“爹走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谢老爷从外面带上了门，“明天必须给我答复。”
要是不答应，谢家能把他怎么样呢。
谢霁雪有点好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