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森林》茕兔

3、第三章

　　上海是个很大的城市。从医院开到陆荼荼的学校，开了好久好久。陆荼荼并不住校，虽然她在学校有个名义上的宿舍，但事实上她的居住地是她和吴启司在学校附近租的一个房子。仁兄把我们送到之后，连车也没下，直接说了句：“那你们扶她上去，我走了。”我想我看的没错。这位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仁兄，他确实对这一切避之唯恐不及。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喜欢陆荼荼？而陆荼荼怀了他好兄弟的孩子，于是这一切使他无法正视？
　　没有恋爱过的我，殷勤开动着我那想象力丰富的脑筋，给故事添砖加瓦、添油加醋，甚至是无中生有……
　　“陆荼荼，那男生谁啊？”仁兄开着丰田扬长而去之后，我马上三八地向陆荼荼求证。
　　“你说阮蔚森？”陆荼荼指示小南从她包里拿钥匙，一边回答我，“他是吴启司的哥儿们啦。”
　　这我也看得出来啊……我要问的是更深层的……深层的八卦，陆荼荼~
　　小南成功摸索到陆荼荼家的钥匙，然后把门打开。这是我第一次造访这个房子。虽然里面发生的事情在我看来多是天理不容的，但小门敞开的那一瞬间，房里仿佛有一道白光射出，让我觉得那似乎应该是个令人艳羡的世界。
　　进去之后，我就不这么认为了。可能是一个假期没住人的关系，房里有股粉尘的味道，看起来也不特别干净。
　　我和小南把陆荼荼放沙发上之后，就赶紧去开窗户。否则空气里就像有种发霉的味道一样，会让我有种想吐的冲动。
　　我和小南一起收拾客厅，我们并不是很想进入房间的那个领域。那里就像有个开关，一进去，我们的脑海里就会被迫浮现出一些什么画面。我不准备想象那样的陆荼荼。在我的心里，她应该永远没心没肺地数落着江澄，笑话江澄没日没夜地傻等一个出了国的女孩。其实我一直觉得江澄后来是有喜欢陆荼荼的。只是像陆荼荼这样的女孩，她不可能接受近似于施舍来的感情，即使她再怎么喜欢那个男人。
　　江澄其实是个好男人。光看他等那个女孩的样子，我就觉得挺难得的。江澄以前也是我们高中的，但他不跟我们一班。他跟陆荼荼是打篮球认识的。陆荼荼篮球厉害，打起来不输男生。但是江澄比她高出不止一筹。她最初喜欢江澄应该是因为这个。但那时候江澄就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也就是那位后来出国的女生。
　　哎，他们这样一环一环的，让我对爱情实在失望。为什么人们总是执着于爱别离、求不得的戏码？就没人慕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本以为小南和翟彦可以给我点信心的，结果他们也给我劳燕分飞了……
　　然后这俩女人整天对着我说：“黄曼妮，我们这一生的爱情就这样了，以后靠你了。”
　　靠个屁啊！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让我去哪里给你们展现我的爱情啊！而且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让我去哪里借个豹子胆来跟男人谈恋爱啊！……言下之意，并不是我要搞蕾丝边。不不不。
　　当我们把客厅整理得有点人样，试图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我想起了小南刚买的饮料。但它已经被那位叫阮……什么来着的仁兄载走了。哦~这个贪污狂！
　　“啊我们的饮料忘在车上了！”我这么说的时候，明显把过错怪在了自己的身上。但事实上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对哦。”小南说，“啊没关系，我再去买。”
　　“啊不用了啦。”我说，“跑上跑下的。反正也不是很渴。”但事实上我就是渴了才想起了饮料。
　　“你怎么样啊。”小南看了眼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陆荼荼，“痛死你了吧！”
　　陆荼荼哼哼了两下。气色比刚刚在路上弱很多。人果然是有了依靠就容易失去坚强。
　　小南趁机又数落了陆荼荼一下：“让你再体验大学生活啊！”
　　陆荼荼又哼哼了两下，非常虚弱地说，“我知道了啦。”
　　我想，陆荼荼并不知道。我确信，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罢了。
　　在我们三个人当中，陆荼荼是最能坚持自我的那一个，因为她认为她的自我总是对的。作为好朋友，虽然我受不了她这种无谓的自信，但从某个角度来说，我是羡慕她的。她的这个性格特征，让她总是像钻石一样闪烁着。暂且不管那光芒是耀眼或是刺眼，无论如何闪烁总不容易被忽略。而小南虽然似乎有人群恐惧症，但她的这种弱势反而为她赢得了很好的人气。男生对她总有一种怜香惜玉的感情，而女生对她好或许是喜欢她的与世无争。谁知道呢。我喜欢小南，是因为我知道小南实际上不是那样的女生。她只是对陌生的人有一种本能的疏远，但深交之后，就看出了她的强势。
　　她其实是个非常能干的女生，功课好，做事情也很有条理，而且幽默。这点翟彦也知道。他其实比我们谁都先发现真实的小南。他对小南的感情不同于其他男生的那种怜爱。他是真的懂小南，他们曾作为班长和副班长有过很好的革命情谊。我喜欢翟彦也就是那阵子，他还做班长的那阵子。说是喜欢，可能类似于一种通俗的追星。那时候喜欢翟彦的人应该不少，因为翟彦那时又会读书，又是班长，人缘又好。很难叫人不喜欢。而小南占尽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不懂得利用。她对翟彦总是停留于工作上的接触，当然接触着接触着也会开开玩笑，不小心暴露真实的自己。但一切还没有萌芽出什么的时候，小南就从我这听说了我暗恋翟彦的事情。
　　那时候我不知道小南对翟彦也有些好感，所以也不知道小南为了我开始刻意地跟翟彦保持距离。翟彦可能也不知道小南怎么突然就不太理他了。俗话说，狗急了还要跳墙。小南这一招躲人适得其反，弄得翟彦干脆告白，来个破釜沉舟。其结果是，小南越发明目张胆地躲着翟彦……
　　一开始小南没告诉我翟彦跟她告白这件事，可能是怕伤我的心。但后来翟彦攻势很强大，弄得众人皆知，小南一看我迟早得知道，不如自己跟我交代了。当时我确实已经听到风声，但我还是想等小南自己告诉我。
　　小南是这么跟我说的：“曼妮……”她难得叫我俩字，一叫我就毛，我就知道有事。
　　“咋？”我有些明知故问。
　　“我跟你说件事，但你别生气。”小南说，“翟彦他，说喜欢我。”
　　小南没有别扭太久，还是干脆地讲了出来。对于这个早就知道的事情，我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假装惊讶。我跟小南说：“我知道。没关系啊！你不要介意我！你要是喜欢你拿去用！我男人很多的，你也知道。”
　　话虽这么说，当时我中意的还真就翟彦一个。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比他出众的。但是俗话说，朋友妻不客气，啊不是，朋友妻不可妻嘛，所以我不能夺人所爱。虽然当时小南没说她爱，但是我作为一个群众，我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其实当时全班都看好这对啊！大家都不知道小南躲翟彦什么。人长得又俊，各方面条件又好。全班女生也心甘情愿输给小南。天时地利人和，咋就不可以捏？
　　“曼妮……”小南有点不确定地看了看我。
　　我拍拍她说：“你就说，你对他有没有一点心动？”
　　小南瘪瘪嘴，她很认真地跟我说：“你知道的，我不相信爱情。”
　　这个我是真知道。小南家庭背景比较复杂。说复杂有些故弄玄虚了，其实也就是个单亲家庭。但是对于我这种成长在幸福美满家庭的孩子来说，小南的家庭是过于复杂了。并且小南心脏不好，她一直认定自己是一个不屑也不值得爱情的人。对于她的这个观念，我一直非常地不赞同。我也曾试图用我积极向上的人生观来影响小南。但是未遂。
　　这样的小南，后来之所以会答应翟彦，完全是出于内疚的心理。
　　那时翟彦因为追小南动作太大，风声太盛，班长的职位被班主任给撤了。还通知家长。当然，翟彦的家长只要他学习好，对他其他时候在胡作非为些什么，并不是很care。当然，追小南并不算胡作非为。这是一个很大的作为。只是我对翟彦进入大学后的表现非常地失望。
　　我失望是因为他在成功地将小南培养成一个有希望、有梦想、有信念、有勇气的四有青年之后，又残酷地摧毁了她的希望、她的梦想、她的信念和勇气。当然，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事情是人类力所不能及的、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是我仍然觉得，错在翟彦。
　　我衷心希望他们可以再续前缘，这样我就有勇气相信人间有真情了。但是我又非常不希望他们再续前缘。我认为故事应该这样发展：后来翟彦一直找不到比小南更好的女生，或者说根本没有女生能够让他产生对小南那样的感情，而小南却遇见了一个对她非常非常好、非常懂得欣赏她的男生，而翟彦则在得知这一切之后，非常地懊恼、悔不当初。
　　——这又是我这个没有过恋爱经验的人的异想天开。每当我向小南表达我这个强烈的愿望的时候，小南总会突然很失落地说：“我不想再喜欢上别人了。”
　　哦~为什么？小南~树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