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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0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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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道醇气喘吁吁爬上崖,却见陆折刚好把他辛辛苦苦从山下买来的乌龙白桃糕递给了祖婆婆。
他当即圆脸馒头皱成带褶包子。花蛇这个小白脸抢了师父的爱不说,又莫名其妙跑来一个小白脸把孝敬祖婆婆的机会给抢走了。
方才在山脚下陆折一听说他手里的糕点是买给祖婆婆吃的,立马抢过来,健步如飞地上山,他追都追不上……
道醇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滴,急哄哄冲过去,“祖婆婆!”
连菀回头看着他,皱起眉头,“你的小身板怎么连个短命人都不如?”
道醇:“……”
陆折:“……”
道醇勉强捡起自尊心跨过门槛去换衣服。
连菀拿出乌龙白桃糕,捧着它深深闻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又装了起来。
陆折:“你怎么不吃?”
连菀瞥眼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东西都不用吃。”
陆折只当她在开玩笑,摸了下鼻子,“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连菀哦了一声,抬脚跨过山门,绕向长廊。
陆折紧跟其后,“我今天很伤心。”
鹅黄的烛光下连菀的脸波澜不惊,她将乌龙白桃糕捂进怀里。
“伤心作甚,反正都会死。”
陆折:“…………”毒舌又抠门。
他停下来。
连菀走了两步,听到脚步声停。
她回过头。陆折的脸上浮着一层说不清楚的表情,手里捧着那个琉璃盏。
琉璃盏内空无一物。
“谢谢。”陆折说。
连菀点了下头,伸手接过琉璃盏,“夜深不留人,陆施主请回吧。”
陆折:“…………”还很无情。
这时一声突兀的咳嗽声在山门外响起。
王福的头小心翼翼探进来,瞧见连菀,吓得立马又缩回来。
老道长、花蛇以及道醇麻溜冲出来。
王福吓得伞都摔到了地上。
他支支吾吾,“我找,找小陆总。”
刚才有人告诉他,陆折突然又回到妙莲村,把车停到上山的路口,人上了妙莲观。
他女儿王筱疯狂逼他,非要他上山看看情况,一定要他邀请陆折去家里住。
爱女心切的他只得冒险再来妙莲观。只是一想起上次那个小道士徒手捏骨的画面,他双腿都在打颤。
陆折听清他的来意,当即冷着脸说:“我不去。”
王福皱着脸,还想劝。
陆折冷冰冰的脸让他怎么都劝不下去。
“你以后别来这里。还有你手下那些人别没事来这里碍人眼。”
王福对他点头哈腰也不过是他姓陆。其他人也是。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
王福一愣,不知道这陆家二少哪根筋不对劲,不住他家也就算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昨天陆总的女朋友石依依可是亲口答应说要尽快推进开发妙莲崖。
怎么才半天过去就变了?
陆折走到老道长面前,掏出一个钱包,翻了翻全是银行卡,一张人民币也没有。
离开陆家,这些卡也不过是废物。
这就尴尬了。
老道长摸了摸胸前胡须。妙莲观也不是没有免费收留过穷背包客。再说陆折毕竟被祖婆婆绑过,还受过一些体外伤外加语言摧残……
连菀:“一晚二百。你住几晚?”
老道长:“…………”
连菀:“先欠着。记得给。”
说完,抱着乌龙桃花糕走了。
花蛇立马撵着王福滚,王福眼巴巴看着陆折跟着老道长往里走,只得愤恨回去。
妙莲观房间多,但被褥有限。
老道长害怕花蛇半夜显出原形把陆折给吓晕,便安排陆折和道淳住一间房。
大通炕上一分为二,中间隔着案桌,一人一个被窝。
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道淳被窝里倒是有些“好看”的书籍,然而不方便在陆折面前打开。
陆折不像想象中那么嫌弃,虽然这里的大通铺在山下连青年旅社都比不过,价钱却翻了两倍。
道淳将自己的干净道袍递给他,让他换上。
价值不菲的西装被随意换下丢在一旁。陆折连看都没看一眼。
道淳个子矮一些,他的道袍被陆折穿成了九分裤。稍微动一下,衣袖裤腿便抽了上去。
“那个,谁,睡在哪个房间?”陆折使劲将衣服往下拽,装作不经意地问。
道淳刚开始没听明白,“谁?”
陆折咳咳两声,将腊梅找了个粗黑的罐子插进去。
“男女有别,她住你们这儿合适吗?”
道淳一愣,“你说祖婆婆?”
陆折嗯了一声,盯着腊梅看。
道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她比我们谁都适合住这里。”
陆折再继续追问,道淳死活不肯多说。
陆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着跑到这里来,虽然琉璃盏是该还人家。但还完之后他又莫名地想住下来。许是这里安静极了,让他焦躁的心可以得到缓解。
“你有什么梦想?”他又问。
道淳钻进被窝,想了半天,“做一名救国救民的国师,像先祖丘处机一样。”
陆折:“……可以把你的梦想再缩小一点吗?”
道淳凝眉思索,“我要保护好妙莲观。妙莲观绝对不能被你们这些奸商给霍霍了。”
陆折:“…………”
*
入夜。道醇的呼噜声震天响,陆折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平时的夜里他总是这样盯着天花板失眠到天亮,今天连床上都不能待,只好推门出去透气。
春雨已停,雾气还没散去。
陆折推门出去的一瞬,觉得耳边从没有过如此清静。尘世间不过在山下两里地外,可这崖上屏蔽了一切,什么车水马龙,什么蝇营狗苟,全都没了。
绕过长廊,越过三清殿偏殿,横亘的高墙让人无端渺小,陆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像是受到召唤似的,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中庭那棵据说天下独一无二的旱莲花树下。
今天是三月初七,按理说这花明天就该开了,可此刻瞧着,这些花蕾小得可怜,花瓣紧紧裹在一起,看着不像明天会盛开的样子。
但不妨碍花香的渗出。陆折心情舒畅的闭上眼,静静站在古树下,平日里总在皱着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
闻了一会尤不满足,伸出手抚摸在树干上。
和有些皱皱巴巴满身沟壑的树不同,这棵旱莲花树的树干光溜溜的,摸上去手感相当可以。
连菀走出来时,便看到还么个场景:有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偷摸她。
她幽幽飘到陆折身后,轻飘飘地问:“好摸吗?”
陆折一个趔趄,吓得紧紧抱住了树干。
连菀:“……”
还是那句话,自醒来两百年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对她的本体又摸又抱。哦对了,这人之前还试图买下她……
连菀呵笑一声,“爱护名木古树,人人有责。”
陆折一愣。
连菀:“不攀扯,不伤害,花草树木是朋友。”
陆折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松开旱莲花树,站直身体,耳垂莫名红了起来。
怎么就鬼使神差,对一棵树动手动脚?
他瞥见古树旁边的铁栅栏。栅栏上零星挂着几把同心锁。仔细看去,皆是方形或圆形的古风镂空花纹铜锁,锁芯口被锈斑堵塞,留着时间的痕迹。
他之前听王福说过,妙莲观的同心锁也很有名。至于厉害在哪里,他压根没听进去。
连菀把花灯放在一旁,揽起长袍,就地而坐。
“你没女朋友吧。”
陆折:“……”
“即便有了女朋友,想带她来妙莲观,也不一定能锁上这同心锁。”
陆折:“……”
连菀眸光如水,静静看着同心锁,“只有双方真真正正愿意白首同心,才可把这锁锁上,但凡有一方有异心,就不能。”
说到这里她的声调更冷了,“人世间同心者太少,所以妙莲观的同心锁才卖不出去啊。”
陆折见过很多名山大川著名寺观,都有这种同心锁。放眼望去,铁链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锁,钥匙也丢进山谷里,以示锁死不悔之意。大家都知道这种同心锁不过是一时的美好愿望而已。
妙莲观的同心锁竟然还有辨别真心的功能?!
不过他见过灵泉的神奇效果后,这道观里再有什么奇特事情也不足为怪。
也是。这世间,异心常有,同心少见。
陆折对此也十分认同。
月光流淌,夜风轻拂。三清殿下的红纸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
连菀的眸光落在他左臂的孝章上。
“你知道河有第三条岸吗?”
陆折转过身来。
连菀娇小的脸庞上浮着一层粉亮的光。
“不是此岸,也不是彼岸,是行在河上的舟。”
生而为人痛苦,死而为鬼也痛苦。不如,乘上这条船,至少还能看河上的风光。
这些凡人啊,就是思想包袱太沉重了,所以活得太累。
陆折愣了愣。
连菀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和道醇同住一间房就被他的傻气给传染了。”
陆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他嬉笑怒骂,毒舌狠辣老道长,就连陆燃那个大尾巴狼他该怼就怼,人称陆家恶少。怎么见了这个用假名的女人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黑脸黑了一会,冲进三清殿,拎了个蒲团出来,然后丢到连菀的怀里。
“地上凉,也不怕生病?”
连菀:“?”
陆折一副很懂的模样,“瞧着你们道观挺穷的。生病了怕是没钱去医院。”
连菀想笑,但陆折的表情太过认真,她又忍着没笑。
生病两个字不在她的字典里。至于穷嘛,他没说错,毕竟没钱就买不到乌龙白桃糕。
“你先回去睡吧。我要再……等会。”
陆折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别扭,说完便转过脸不去看她。
连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面前这家伙是无知者无畏啊。不仅敢凶她,还敢指示她。
连菀顿时觉得漫长的妖生有了乐趣。
她站起来,把蒲团拿在手中。
“你可别趁着我不在,又去抱人家古树。”
陆折咬着牙说:“还不是被你吓的。”
连菀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鼻息间的香味少了很多,陆折心中竟产生失落之感。
呵!今天是怎么了?出现很多不该有的情绪。
他还是忍不住走到旱莲树下,仰头看着。
这时他才发现,树干顶端竟有三颗花蕾格外硕大,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这三颗花蕾被绿色的花萼紧紧包裹着,像是襁褓包裹着的婴孩。
其他娇小的花蕾都不动,唯有这三颗花蕾好似在向他打招呼般,左右晃动。
陆折瞧了一会,妙莲观的神奇事情还真是随处可见。
盯着看了一会,他转身回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旱莲树的花蕾们迅速长大,花瓣卷动翻转,花蕊舒展开来……树干顶端的那三颗花蕾更是开得迅烈,十二个花瓣层层叠叠翘出美丽的弧度,灿烂无比。
妙莲崖的春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