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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吻 ...

  •   “月亮,那儿曾经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房子是奶黄色的,砖头的缝隙透出一缕缕淡淡的奶油香气。街道像一条旧旧的牛仔裤,蓝得很有格调。城里唯一的河流是绿色的,恩……不全是,河水在绿色里还泛着点点的金。它很长,有多长呢?总之,河水可以流出月亮,一直流,一直流,好象是要在茫茫的宇宙中,沿着大家都不知道的线通往宇宙的出口。
      那座城市里的子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富有,什么叫贫穷。他们像我们一样每天忙碌着,但不同的是,他们平静的外表下依然是平静,就像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月亮一样,因为他们不懂掠夺。他们多么幸福。
      但是灾难来了,那是场怎样的灾难?没有人目睹,亲眼见过的人都死在了废墟之中。
      从此,月亮里不再包含生命了。因为没有了生命,所以没有人记得它的过去,记忆伴随着生命的陨落一同消失在仿佛苍茫无边的宇宙海洋里。”
      “你在讲什么鬼话?我困死了我必须要睡觉!”
      我可以想象死党白歆韵在发这几个字的时候对着屏幕翻白眼的丑样子。今天是农历十五,这一天不是什么伟人的纪念日也不是世界啥啥日。这一天,是只属于本人的月圆失眠日。这一天对于我而言,就像来“大姨妈”一样,是每个月的必修课,只不过它更准时罢了。
      在这一天,我想象着自己和那个高挂在深蓝苍穹的月亮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失眠是某种仪式,不仅是对我而言。我相信这是宇宙甚至是比宇宙更广阔的空间里的某种存在与你联系的特别方式。
      白歆韵说我该交男朋友了,这样就不会每天无聊地自我暗示,在月圆的时候像个功能不齐全无法变身的狼人一样对着月亮发呆或者寻找同伴。
      于是我参加了联谊。
      “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不是联谊,只是小学同学的聚会嘛!”白歆韵抓了抓刚做过的酒红色“大波浪”,无奈地对我做着名词解释。
      小学同学多年不见,变化总是让人感觉惊讶的,或许当年流着鼻涕让你一脸不屑的小男同学,现在已经可以被列为男友的头号人选了。同学聚会对于白歆韵这样交际花来说,就像在大卖场一样,动作优雅、手段娴熟,一转身已是收获满满。

      聚会地点在一家颇有格调的中餐厅里,一进门就能看见右边古铜色的阶梯,细长而狭小,正面居然还画着一朵妖娆美艳的莲花,花朵的金色一直从地面向上延伸到阶梯的转角,宛如一条绽开的脉络。
      从转角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正在专心欣赏阶梯设计的我不禁被吓了一跳。
      “你们来了,快上来吧!”原来是白歆韵的同窗,这个男人长得倒是不赖,脸部线条柔和但不显娘气,鼻子倒是非常地挺立却也不觉突兀。
      我们跟随他来到楼上的包厢,里面坐了大约20来个人,已经热热闹闹地聊开了。
      “我不厉害!我厉害什么呀我?也就是在一级货代里做个业务员,勉强混呗!等我跟这日子混熟了,就自己开家公司干一干……”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倒挺“谦虚”。
      “哟?你也在做这个啊,我男朋友也是。只不过他是自己开个小公司做做,在临江路那儿。”一个大胸女回应道。
      “临江路上的公司可都是有来头的,交了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哪天带出来让姐妹瞧瞧?” “有什么优秀的?他就是个工作狂,平时话多讲一句都觉得自个儿在浪费时间,我要不是她女朋友恐怕守着他一天都等不到一个回应。”呵呵,所以说胸大的女人未必无脑,明里是在责怪自己男朋友,暗里却是在绝断别的女人的想头。
      我突然想起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千万不要去参加同学会,它会让你有迅速至富的冲动想法。
      幸亏我参加的是别人的同学会,不然真恨不得这不争气的自己赶紧夺门而出,跑上大街,对着天空高喊三声:“掉钱!掉钱!!掉钱!!!”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该是陈文那小子来了吧!”刚才领我们上来的男人边说边去开门。
      “您好,您要的酒来了。”原来是服务生端酒进来了,把满满一托盘的酒放到了桌子上。
      “来来来,咱们边喝边等。陈文那臭小子上学那会儿就尽迟到。”肥头大耳男粗粗地说到。他好像注意到了我这个陌生面孔,“这位是?我还真记不起来了……”废话,记起来才见鬼了呢!
      “噢!她是我的朋友,今天无聊就跟着我一块儿来了。你们不介意吧?”歆韵客套地说着。
      “我说呢……看着面生,来者就是客,来来来……我先敬这位漂亮的小姐一杯。”肥头大耳男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递给我。
      你夸我漂亮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本人最烦劝酒这种事。我喜欢自己倒着喝,喜欢跟别人抢着喝,就是不喜欢被人劝着喝,再说对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他应该是没料到我拒绝得如此干脆,拿着酒杯的手一时僵在半空中。我看着他肥得快溢出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中也有些后悔,毕竟这是歆韵的同学会,我一个外人来参与还这样不留情面,正考虑着要不要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它已经被另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接过。
      “我替她喝吧,不要勉强人家了。”是那个领我们上来的男人。我心里对此人顿生出几丝好感。
      “夏臣谨同学还真是爱屋及乌啊,我记得他好像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白歆韵的喔……”大胸女人嚷嚷,“你是不是也得敬我们白白一杯啊?”说着还貌似亲昵地搂了搂歆韵的肩膀。
      她的话倒是把场子热了起来,众人纷纷喊到:“敬酒!敬酒……”
      所以说,同学会就是这么傻X,不是攀比就是起哄。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这群人开始有组织有纪律地大规模拼酒敬酒。
      “螳螂,还记不记得上四年纪的时候你把椅子坐塌了非赖我身上,害得我被老师猛一顿批啊,今天终于有机会罚你了,喝!”
      “小胖,亲爱的同桌!你老把抠下来的鼻屎往我椅背上粘,你丫还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今天必须得罚你,喝!”
      “XX,你是不是那会儿看我特别不顺眼?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喝!”
      ……
      这什么地方?这什么状况?
      眼见这一群人已经喝得横七竖八,我正想找个借口开溜。只见那大胸女拿着酒瓶做话筒道:“既然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不如来个余兴节目,我们请上夏臣谨先生向白歆韵小姐表白如何?咱得把以前没看到的好戏全补上!大家说对不对!”
      白歆韵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并且她男朋友一向不喜欢她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罢了罢了,为了避免发生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我还是受累把她也一起拖走吧。”我看着她已经不省人事的样子,心里痛下决心。
      正当我半拖半拉地准备带着歆韵离开的时候,居然冒出来一只手把我的手抓住了!我回过头,又是那个大胸女……真是阴魂不散!
      “唉,你别想逃,白白来来来……”她倒是聪明,还知道我想逃呢,“夏同学还有表演呢!”说着居然用另一只手把那个叫夏臣谨的家伙的手拉过来搭在我被抓住的手上。晕,她不是把我当成歆韵了吧。
      那个夏臣谨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一张醉醺醺的面孔慢慢凑过来:“做……我……女朋友。”说完还打了个大大的嗝。
      “答应!答应!”众人又开始起哄。
      “那是必须的!”大胸女应和。
      我心一横,牙一咬,老娘不跟你们玩儿了,啥破玩意儿啊。
      “我要回家!”我咆哮一声。
      众人一愣。
      久久的寂静过后,又听见大胸女喃喃道:“那……那你答应了……就让你回家……”
      “我要回家!我必须回家!我回家这件事十万火急!”我现在是真的非常想回家,各位……
      “哇!”呃?大胸女居然哭了起来,举着酒瓶子不断蹬腿,这架势就是传说中的耍酒疯?
      “哎哎!你别哭……行了行了,就算是我答应了吧。我们能走了么?”我只好退让一步。
      “恩,那行!”她破涕为笑。
      “……”
      “那你把他也带走吧,他是你的人了,高兴吧?”高兴?高兴……
      虽然要再带一个人走这件事让我很窝火,但是危险之地不可久留,我只好一手拖着歆韵,一手拽着夏臣谨在门口服务生的帮助下走出餐厅。

      掌灯时分,这座城市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上它另一张面孔。餐厅对面是一幢幢七八十年代的旧楼房,外墙上贴满了爬山虎,这种奇妙的植物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与班驳的墙面合为一体。从窗户里渗出的昏黄灯火与夜空中稀疏的星遥相呼应,恍若彼此思念的恋人。
      我把他们两个人扶到餐厅外的走道上,让他们靠着走道边的墙壁坐着,自己也坐下来。我累了,不想走了,连喊车的力气也被抽光了。
      “你……你是谁?”身旁的男人看了看我说,细看他的瞳孔原来是深褐色的,在餐厅外的灯光下显得流光异彩。
      我无奈地抬头看着夜空:“我是带你脱离苦海的神。”
      “哦……”余光瞥见他也跟我一样抬头望着天,“那……我可不可以跟你许愿?”
      “……啥?”
      他自顾自地开始跟我许愿:“我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认识我!”说着还举起一只手。
      “哥们你太有理想了!”我伸出左手拍了拍他肩膀,“我记得以前我们语文老师说过,要想让这个世界认识你,你必须得先认识这个世界。”
      “但世界这么大……这么大,从哪儿开始认识啊?”这小子喝醉了还这么会思考。
      “从我开始吧。”我随口一说。
      他突然死死盯着我,我一时无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突然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不好啦!有人要跳楼啦!”是从一街之隔的那片老房子传来的声音。
      别说我们民族没有凝聚力,一听有人这么喊,群众马上骚动起来,自发地在三秒内聚集到事发现场。
      我看见有个中年女人异常紧张,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拨开人群一路小跑,往楼顶张望着。
      “喂!死酒鬼,要死找别的地方!这楼要是死了人以后还怎么住啊!”女人不耐烦地朝着楼顶吼着,“真是死了也要连累别人才爽快!”
      众人投去鄙夷的目光,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
      “你是谁啊?居然这么说话。”一大爷不高兴了。
      “我是谁?我是他老婆!这个死酒鬼寻死跟喝酒一样勤,你看着,你看着他会不会跳!”
      “那儿……怎么……那么多人?”身旁的某人又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一只手还指着对面。我估计现在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朦胧的。
      我邪恶地朝他一笑:“有个人跟你一样呢,喝酒喝太多了,现在正要跳楼呢。”
      “哦……”他一边应着一边居然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了。
      绝不能让他占便宜了!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于是,我赶紧把自己的头压在了他头上。你靠着我,我就压着你,看谁比较吃亏!
      我们就这样头叠着头看着街对面的一场闹剧。
      后来警察叔叔来了,拿着大喇叭喊话,但明显没什么说服力。后来群众等得不耐烦了,有人扭头走了,有人说刚刚那娘们儿说得真没错。后来从旧楼的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随后带出整个身体坐在窗沿,抱着把吉他在昏黄灯光里唱:“怎么会爱上你,我在问自己……”
      突然,我的头“咯噔”一声,因为一下子失去了支撑。
      “喂!你抽出脑袋好歹也跟我说一……。” 突然嘴巴被另一个人的嘴唇堵上了。
      我的初吻……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它应该发生在一个黄昏的沙滩上,我和我的爱人头顶着美丽绝伦的火烧云,身后是一大片湛蓝湛蓝的海。
      现实和理想永远是有差距的。不仅没有火烧云,没有海水,就连这个亲吻的我人都不知是何方神圣……
      人生真是有太多突然。
      突然,随着“嘭”的一声,又听到有人喊:“不好啦!着火啦!”
      眼睛的余光瞟过去,还真是,就是刚刚有人弹吉他的那个房间燃起了火。估计是这家伙弹得太入神,连家里的火灾隐患都忘了。跳楼的那酒鬼一听着火了,拔起腿就往楼下跑,而他老婆则是又一次拨开人群,往楼门口一路小奔,嘴里喊着:“死鬼别乱跑!等我上来!”
      眼看着火一时间窜得老高,即将演变成熊熊大火,有人搬出楼里的灭火器猛一阵乱喷。
      火烧云,海水,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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