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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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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素闭关已经有三十八年了,当她从闭关的山洞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皇帝年号都已经变了几变,当年那个小娃娃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然,对于明素来说,她看谁都是小娃娃,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去记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就这么傻站在台阶上站了一会,才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也不走寻常人家走惯了的道路,反而走山间小道。
“怎么三十八年了,连这路都变了。”明素叹着气,一步一步从盖满荒草和落叶的小道上挨下来,却一眼瞥见了从头上扑棱着翅膀飞过的雀儿,掐指算了一卦,眉头便皱了起来。
“向北,利见故人。”
她哪还有什么故人活在世上。
虽然这样想,但是当年宛先生教她的卜卦之术却从未错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错,明素垂头思忖片刻,便打算随着卦象走一遭。
撇开明素此行不谈,另外一边的陵宫,赵德芳手持竹简坐在一边看着鹤娘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很多数,宣纸的中间却是一副图,他终于忍不住凑过头去也跟着她一起看起来,“你这算了半天了,到底是个什么稀罕物,让娘子如此费心?”
“去去去,你挡着我了。”鹤娘却没什么小儿女的旖旎姿态,反而毫不留情的把他往一边赶,过了半晌又咬着笔杆嘟囔起来了,“哪里算错了呢。”
“娘子,你到底是在算什么呀。”赵德芳不擅数术,所以只能凑在一边等着鹤娘回答他。
鹤娘也只得摇了摇头,放下手上的笔,“这本来应该是坐城池。”她笑着捻起宣纸的一角将纸张拎起来,赵德芳瞅了一眼,心口顿时猛地跳了一下,嘴角却挤出一个笑来,“城池?我怎么看着像个八卦。”
“此城若真能建起,就叫‘八卦城’,”鹤娘嬉笑一声,把手上的宣纸揉搓成一团,丢进了一边洗笔用的小水缸里,顿时宣纸被浸湿,上面的图样也化作一滩墨迹,“罢了,不知道哪里算错了,始终不对。”她毫不在意自己丢进水池里的乃是常人想一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城池模型,只觉得这是自己闲着无聊琢磨的东西,不知道哪里算错了,改天有兴致再算一算也是行的。
赵德芳却沉默不语,好似在沉思什么一般,过了一会才笑道,“你没事琢磨这些个做什么,不如躺床上睡觉去。”八卦为城,他若是没看错,刚刚她所画那座城池,其中道路四通八达相互交错,他虽没有看全,却仿佛记得自己看到了几条死巷和活巷组成了一个坤卦的模样。
认识鹤娘越久,便越觉得她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明明年纪不大,却是天文数术无一不精,亏得是女子身,也亏得是修道之人,否则这身本事,再有一点野心……
“说得对。”鹤娘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我没事算这些个干什么。”她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扭头又看了赵德芳一眼,“你不困么。”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鹤娘在案前算了一天,原本是心致勃勃的,自然不觉得困倦,赵德芳看了这么久,他居然也没觉得困,这就让鹤娘有点奇怪了。
“我可没你那么贪睡。”赵德芳露出一个浅笑,“娘子这是打算在书房陪着本王睡?”
他最近是越来越不知道检点了,言谈之中尽是调戏之意,他本是被发配到此守墓的,丁忧之中,又受皇叔忌惮,自然整个人都要闲出一层灰来了,最近除了看书看书和看书,也就只有调戏鹤娘能让他不觉得那么无聊。
鹤娘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出了书房,赵德芳也没跟出去,只是瞥了一眼小水缸里漂浮着的宣纸,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难受了起来。
他一日也没忘记当时那个老道说的话,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怕得很,赵德芳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白日飞升的无稽之谈的,可是鹤娘聪慧的让他觉得心慌,让他在觉得自己捡到了宝的时候又开始患得患失。
他赵德芳就是那只望着水里的月亮,拼了命痴了心要把它捞起来的猴子。
人攀明月不可得。
小王爷轻叹了一声,后脚也走出了书房,本来是打算去自己的寝室睡一会,好让自己能暂时忘掉这些有的没的的忧思,却看到鹤娘坐在廊前,手里拿着一杯清茶代酒,自斟自饮着。
天边一轮明月初上,清辉满地。
赵德芳看了一会,不知怎的就走了过去,“娘子在做什么呢?”
鹤娘却没立刻回答他,唇角微抿,举起手里的茶杯,那一泓清水里,盛着一轮皎洁明月。
赵德芳望着她杯中的那轮明月,鼻子却没来由的一酸,“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轮明月。”鹤娘扬起笑意,虽然滴酒未沾,眉眼间却有美人醉酒的媚态。
赵德芳伸手接过茶杯,过了会却笑了,笑起自己患得患失,思虑过重,到底比不上鹤娘逍遥自在。
“谢娘子赠月之情。”赵德芳仰头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罢了罢了,或得或失,唯有逍遥最好。且不管前路如何,她在身边一刻,他便抓住这一刻,将来之事,待到将来再说吧。
他二人在这里杯茶赠月,前门的守卫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道,眉毛头发都是雪白,容颜却恰似二十一、二岁妙龄女子一般,抬头看着陵宫的匾额不走。
“这里不是闲杂人等呆的地方,这位道长你且速速离去。”
明素扫了那出声让她离开的侍卫一眼,那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已不见了那女道的身影,他一脸迷茫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在那侍卫尚且还在疑惑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人是鬼之时,明素却早已走到了陵宫内院,远远地立在那里便看到了一个身穿青白道袍,发不梳髻的美貌小娘子,同一位面容英俊的少年郎相对着。
那小娘子的容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一位故人。
鹤娘也注意到了有人闯进了内院,便站起来,却看到那穿着道袍的白发女子向前走来,赵德芳下意识一把拉住了鹤娘,刚想要叫侍卫,却看见那女道对着鹤娘双手交叠在前,缓缓下拜:
“宛先生,久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