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70、第 70 章

　　上午，奚炎在昨夜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山谷里和唐青流幽喃碰了面，几人都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了，走了个过场留了些照存证，便见怪不怪地喊当地警力来做处理。
　　幽喃在山谷里转了好几圈，啧啧惊叹：“好厉害啊……十二只，全是你们俩干掉的吗？喂，奚炎，让他加入基地吧！”
　　奚炎还没说话，唐青流先出了声：“别闹，本来就不该把无辜百姓牵扯进来，我们已经很失职了，还挖角呢，你想让处长把你关禁闭？”
　　“开个玩笑嘛。”幽喃扁着嘴说。
　　奚炎正在琢磨着要怎么在不透露叶昭阳身份的情况下将他所说的关于神龟的事情告诉他们二人，唐青流却先开了口，将幽喃发现的县志一事叙述了一遍。
　　这可比叶昭阳说得详细多了，奚炎边听边想，暂时还是不要把“我身边就有一个借神龟之力重获新生的人”这件事告诉他们了。
　　这时，幽喃也结束了满山谷的蹦跶，走回了他们俩坐着的巨石边，插嘴道：“你们说，那个法阵开启，要真是代表着封印解除，那被压制的邪魔之力不就又会从地底出来了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啊？”
　　唐青流凉凉地说：“哦，邪魔之力，好可怕哦，你赶紧逃命吧。”
　　“你大爷的！”幽喃对他比中指，“我说正经的！”
　　“要不然你还是退出基地吧，反正就你这智商也早晚会被开除的……”
　　“唐！青！流！”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奚炎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趁着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问唐青流：“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们去看龟甲的时候吗？”
　　“嗯，怎么？”唐青流将注意力从跟幽喃的斗嘴上收了回来。
　　奚炎道：“你说过……”
　　不待奚炎说完，唐青流便立即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
　　这个小镇有秘密。这个秘密理应很大，很显眼，很难让人忽视……
　　这样一个能够影响到全镇范围的秘密，既然不在我们目所能及的地方，那它只可能，在我们脚下。
　　奚炎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微笑了一下。
　　是啊，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因为什么才进入建筑公司的呢？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唐青流被点醒了，从石头边站起身来：“也许这个镇上的居民都知道神龟的存在！即使不知道，它泽厚百里的特点，也完全符合我当初的推断……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脚下这只百年苍郁的受益者。”
　　幽喃一脸懵懂地左右看看两人，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唐青流伸出手，两指屈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弹他的脑门，“这里住着一群跟你一样听说有神龟镇着宝地就不愿意挪窝的人。”
　　“什么呀！”幽喃捂着额头，跳过去打他，“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就长命百岁了啊！保不准还会被野兽咬死！”
　　唐青流轻轻松松避开了他挥过来的拳头，勾起嘴角一笑，掉头就走。

　　下山的路上，奚炎落在追追打打的两人身后不紧不慢，本是漫不经心地沿路扫视着周围的风景，顺便注意着那几只散布在林中的血噬尸体，中途却奇怪地发现幽喃刻意地回过头来看了他好几眼。
　　奚炎觉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幽喃撇下走在前面的唐青流跑了过来，鬼鬼祟祟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跟他说：“我觉得你还是有救的……你看这神龟的力量多神奇啊……”
　　奚炎听了哭笑不得：“原来你在想这个啊？”
　　幽喃一脸严肃地说：“别嘻嘻哈哈的！讲真，古人的很多传说还是有道理的！你还有我师父御手配置的金丹，肯定福大命大，不会那么早死的。”
　　奚炎顿时明白幽喃的反常举动是为什么了，于是道：“这倒没关系，不用帮我保密，反正……”他苦笑了一下，扬手叫住了前方的唐青流，将六年前的事情一股脑跟他们两个说了。
　　唐青流听了略感惊讶，斜睨幽喃道：“原来你是想瞒我这个事啊。”
　　幽喃没搭腔，半晌方对奚炎道：“你不是说，我师父在基地总部也试过那种配方吗，也就是说，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只有在安格拉镇周围几百里的范围内能够做出来，那，神龟的影响力，一定是客观存在的。”
　　唐青流眯了眯眼。
　　“对。”奚炎点了点头，“但他已经把那些配方彻底毁了，相关的研究资料也付之一炬，我现在能帮你的也只是把自己的血样提供给你……张教授说过，他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使用这种药物，但，如果这么多年我们还是对血噬一无所知，那又何妨重启这项研究呢？”

　　那一年打进他身体里的，是一针恰好被张教授存放在身边的、被他修改过第无数次的药剂。
　　血噬的本质是被无限加强的人类体能，诡异的外表，对人类的攻击，嗜杀的天性，都是这种病毒的副作用，那在张教授看来，不过是一种强大的药剂中的“失败部分”。
　　假如剔除掉这种引起人类变异的失败部分，会怎么样？
　　这是他在研究病毒成分之余的一个小尝试，当时他想，如果这种药剂研究成功，或许能拯救成千上万病危的人，届时，世上将不再有无法攻克的疾病。
　　但是这研究才起步没多久，他就碰上了一个两难的选择，当时命在旦夕的奚炎就躺在他面前，他想，是不是该赌这一把呢？
　　奚炎就在这一刻睁开了眼。

　　他的确挽救了奚炎的性命，这让他在一段时间内欢欣鼓舞，但在他将这项成果发布之前，他再次研究了奚炎的血液样本，这一次，检测出了血噬病毒的毒素。
　　最后，这种病毒还是没能成功地被彻底剔除。
　　即使会晚一点，却改变不了事实——奚炎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变为血噬。
　　张教授深感挫败与内疚，奚炎后来才知道他悄无声息地毁掉了自己所有关于血噬病毒的研究理论，之后不久也辞去了第五事务处的处长职务，这些年除了带带新人，便是私下里一心研究缓解他体内毒素发作的药物。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收效甚微。只是在神龟的事情浮出水面之后，奚炎渐渐想到，是不是因为这种研究真的只能在安格拉镇这个范围内，才会有进展呢？
　　神龟的力量，真的这样神奇吗？
　　对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是否说明，血噬病毒在最开始，就是和这只神龟有着莫名的联系？这难道是一种借助神力诞生的病毒吗……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奇怪。

　　“张教授和我道过很多次歉，其实，真的没必要。”奚炎说，“我还是很感谢他。”
　　唐青流推了推眼镜，沉声道：“你现在说这件事的意思，是……快到时间了吧？”
　　几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幽喃眼圈都红了，连忙侧过身去掩饰。
　　奚炎低着头，像是微微扬起了嘴角，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抬起头来，道：“是啊，很快。我能感觉到。”
　　自从他知道自己注定将成为一只血噬，一直以来他深恶痛绝的这种怪物开始，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过去这么多年，再怎么慌张，不安，也都过去了。
　　或许，这就是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在尝试和血噬沟通的原因——
　　——他想知道，有一天自己变成对面这个样子的时候，是否还能听得懂别人害怕或愤怒的言语。
　　但他一次次地失望了。
　　他不会听得懂。
　　他只会变成一个杀人的机器，然后被基地的同事们刺穿双目，挣扎着死去。
　　“哎，我说，如果……”奚炎将双手一边一个放在幽喃和唐青流的肩上，轻声道，“到时，有什么得罪你们的地方，我先在这里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