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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公婆 ...

  •   这一夜吴靖海睡的极不老实,除了不时吐出几句意识不清的呓语外,还不停的要水喝。杨易澜待要不管他,又实在是狠不下心,好在旁边就备有温热的金桔茶,趁手喂了他几口。

      好不容易待吴靖海睡的沉了,她却错过了困头,翻来覆去的寻思到底是谁把他灌的乱醉如泥。要知道灌新郎酒虽是风俗,但也讲究个分寸,真正把新郎官灌到不省人事的情况实属罕见。至少上辈子,吴靖海还能撑着和她行夫妻之礼,难道春芽没有看错,确实是黄克炆回来了?

      两年前她提心吊胆提防他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两年后她几乎把他忘掉的时候他却又回来了?他回来要干什么?

      辗转反侧直待更鼓三声后她才迷迷糊糊的合上眼,梦里忽而是烈火烧身,忽而又是冷水浸体,忽而仿佛仍如前世抱着吴宝玉来到井边,怀中小儿忽做人言:“为什么要害我?”

      她惊怕的摇头:“我没有要害你,我没有害过任何人……我没有……”她放下孩子掩面而泣:“我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何老天却任我落到这般境地!!”

      忽然四周景色又变,房子孩子俱不见了,只剩下白茫茫的混沌一片,杨易澜又惊又怕,茫然失措,四顾张望,远远的看到似乎是父亲站在浓雾中,她急忙奔过去,近了却看清是黄克炆,正噙着笑对她说:“杨小姐,你终究还是要来找我啊!”

      杨易澜刹住脚惊叫:“怎么是你?”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杨易澜勉力睁开眼,正对上吴靖海关切的目光:“娘子,可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么,别怕,别怕,我在这里!”边说边把杨易澜往怀里又紧了紧。

      好久之后杨易澜才平复了呼吸:“什么时辰了?”
      “寅时二刻。”
      “该起了,今日还要拜见长辈呢。”

      吴靖海虽不舍,却也知道今日是不好晚的,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待要扬声叫丫头们进来伺候,却被杨易澜止住:“等会儿,那个~,这个怎么办?”

      吴靖海低头看见她手里夹着的雪白喜帕,那脸腾的就红了:“娘子,我,这……”他越着急就越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起身去梳妆台上寻了一根簪子,朝自己的中指猛刺一下,将点点鲜血滴在白绫上。

      杨易澜却未料到他会如此行事,看他疼的脸煞白仍一声不吭也有些不忍,轻轻的说:“何至于此,跟母亲解释一声不行么?”

      吴靖海只闭着嘴摇了摇头,仍用劲挤了血在白绫上印着。

      “好了好了,尽够了。”杨易澜抓了他的手,极自然的放在嘴里吮了几下替他止血,吴靖海只觉得指腹间一阵酸麻,一种从未经过的颤栗感在体内绽放,顺着骨髓一路窜到尾椎儿,不由呆住了。

      杨易澜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外面已经有人叫门:“大爷,大奶奶,请起了!”

      杨易澜应了一声,便有一个体面的婆子领着六个丫环鱼贯而入,正是是婆婆应氏的陪房秦妈妈。那秦妈妈自向床上寻了喜帕看了一看,满意的装入盒中,向二人行礼告退:“老婆子先走一步,还请大爷和大奶奶紧着点,老爷和太太一早就到正厅等着了。”

      杨易澜等着吴靖海应答,无奈他似傻了一般神游物外,好久都不接话,自己只好说:“有劳妈妈了,我们收拾好就去。”

      秦妈妈先出去了,余下的六个丫头自动分成两拨服侍二人洗漱更衣,吴靖海全程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丫头们摆置,杨易澜则低声和冬晴讨论戴什么首饰配今儿的衣服,耳听得那边竹笋委委屈屈的诉说:“爷,昨日奶奶给改了个名,今后爷就得叫我竹笋了。”

      吴靖海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杨易澜和冬晴对视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就带那副秋丁香嵌红宝的耳坠子吧,吉利又喜庆!”

      如此一来不免耽误了些时间,待二人到正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正中高椅上坐着的两个年近半百老人就是吴靖海的爹娘。吴父留着三缕长髯,不苟言笑,一副正统的文士模样,杨易澜却知道他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有挣下,直到那年和儿子一起应考,儿子中了秀才自己却仍是榜上无名后,才不再进场。

      杨易澜随着吴靖海磕头敬茶,低声叫了一声爹。吴父接过茶只淡淡的沾了一下唇便放了下来,对着二人说了一大通以后要上进苦读修身齐家守德格物之类的训诫,训话时两只眼睛全在吴靖海身上,连个余光都没有分给杨易澜,完全当她是儿子的附庸。

      好在杨易澜对公公这种态度习以为常,静静的陪着吴靖海听完了教训,又向婆婆行礼。左边的吴母穿着暗红色团福掐金丝的衣裳,珠翠金饰戴了满头满脸,那面皮也崩的紧紧的,不见一丝笑意,接了茶只浅浅的啜了一口,示意身后的秦妈妈赏了易澜一对儿白玉镯,竟是一句热络亲切的话都没说。

      吴靖海打小就知道父亲严厉,也不觉得诧异,可是母亲今日也如此冷淡,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应氏自有她的盘算,本来能和杨家结亲她是极满意的,尤其昨日看到整整齐齐六十四抬沉甸甸的嫁妆送进门来,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来观礼的妯娌街坊们也都凑趣,围着她不停的恭维贺喜。

      只是恭喜之余,那些人话里话外总带着一两句尾巴,明里暗里提醒她娶这样一个富贵的媳妇,只怕不好拿捏。初时她只当别人眼红自己结了门好亲事说些酸话,架不住说的人多了,她也不禁暗自嘀咕,又想到之前听说易澜不愿意嫁过来,虽说亲家已经再三解释都是误传,心里对这个新媳妇已存了三分不满。

      只是未见到人之前她还安慰自己,凭她再尊贵,进了吴家的门儿就是吴家人,媳妇还能强过婆婆不成。可听秦妈妈说,这个媳妇果真不简单,刚进门就给竹香个下马威,竹香可是从她这儿出去的丫头,给竹香没脸就是打自己的脸啊,心中又添了三分不喜。

      待到今早二人姗姗来迟,看到杨易澜花容月貌好模样,不施粉而自艳,未作态已先娇,旁边儿子一副被勾去了魂的模样,心中的不满便涨到了十分,还亏了她不愿当众失了身份,方勉强忍住不悦,还给了易澜一对儿压箱底的镯子全礼,心里却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教导你。

      吴靖海哪知道他娘心里这么多七弯八绕,只觉得这场面哪像新媳妇见公婆,便是自己进学拜师时也不似这般压抑拘束。想到此他愧疚的偷看了一眼小妻子,见她倒是坦然自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落落大方的接了婆婆的赏赐,又奉上准备好的鞋袜,对公婆冷若冰霜的脸色视而不见。

      吴靖海心下不觉一暖,借着袍袖遮掩暗暗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激,指着立在一边的吴靖空说:“这是我弟弟靖空,七岁,靖空,还不快来见过你嫂嫂!”

      吴靖空年龄虽小却也上了学,穿着长衫有模有样的站在一边,听到大哥招呼才上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靖空见过嫂嫂,祝哥哥和嫂嫂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百子千孙,白头偕老!”

      这算是今日里最应景得体的话了,杨易澜听了却几乎连笑容都维持不住,勉强答应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冬晴赶紧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也算完了礼。

      接下来便是同平辈亲眷见礼,易澜早有准备,遇到年长的奉上精美的蜀锦绣帕,年幼的则一律是装了金裸子的荷包,以李氏为首的大姑娘小媳妇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易澜俊俏耐看,或是拔头上的簪子,或是抹下手上的镯子做贺礼,屋里的气氛才活泛一些儿。

      如此闹闹哄哄行完了礼,外面早已摆好了早饭,新妇入门的第一餐,照例要伺候公婆用饭,杨易澜好歹经历过一次,对二老的好恶口味知道一点,伺候起来自然纯熟,应氏的脸色方缓和了一些。

      吃完饭陪着应氏待客,也还算是轻省的差事,新媳妇本就不用多说话,坐在一边垂首静听就是最完美的形象。

      内宅妇人们聚在一起聊的无非就是两件事,男人和家计,杨易澜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吴靖渊这科也考中了,如今也在准备会试,众人都围着娄氏奉承恭维,赞她有眼光,挑得一个好夫婿。

      杨易澜低低的问身旁的李氏:“如何说是她自己挑的呢?”

      李氏也压低了声音:“他俩啊,是先在外头好上的,吴家才上门提的亲,现在提起来谁都说是一段佳话,当时背地里笑话的人可老了去了。”

      “这也行?刚才爹不是说,咱家门风清白,娶妇最重名声……”

      “嗐,也就二叔看重这个,别人都只盯着实惠。再说了,人也嫁进来了,一床锦被一遮,谁还管以前的那些事儿。”

      这就好,杨易澜心说,若是今后有人翻出自己之前和吴靖海的几次见面,也没啥可怕的了。

      二人这边厢窃窃私语,那边已经讨论到吴靖渊会试得中后会授个什么官了,全不避讳这里还坐了一个落第秀才的娘。应氏越听越不是滋味,大声的岔开话题:“侄媳妇儿自是个有福气的,未嫁时是官家小姐,嫁了人仍是官太太,哪像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官老爷。幸好我那儿子还有些头脸,平素人缘也好,昨日好几位官老爷都送来了贺礼,还有个什么织造员外郎带了手下亲自来喝喜酒。侄媳妇儿你倒是给讲讲,这织造员外郎是个啥职位,算几品?”

      这话成功的转移了视线,众人都兴奋的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杨易澜更是竖直了耳朵凝神倾听。

      娄氏果然是大家出身,听了这不伦不类的话只微微笑:“婶子说笑了,夫君虽侥幸中举,但此次上京会试,中与不中还在两可之间。这举人放在咱们这儿稀罕,若是到了京城,那可就成千上万满大街都是呢,那里就论到做官了。倒是海大兄弟素有才名,交游又广,以后必定发达的。昨日那位官老爷我们都瞧见了,和海大兄弟十分亲近,难不成竟是新任的织造员外郎么?那可真要恭喜了。”

      应氏挺了挺腰杆儿:“那贺帖上是这样署的,也不知道我儿如何结识的,这官好大么?”

      娄氏抿抿嘴儿:“我也是听爹爹说的,怎么说呢,这是皇上新设的职位,品级虽不算高,但专管咱们这地儿上供的绸缎布匹丝麻锦绒等贡品,总之凡是身上穿的往皇宫里送的,都要打这位黄大人手里过。你看可不得恭喜婶子了么?”

      这一下更是炸了锅,应氏自个儿也惊得目瞪口呆,呐呐的说:“这么大的官啊,阿弥陀佛,靖海也不知会一声,那昨日可真慢待了他啊,罪过罪过!”

      李氏咂摸了会子一拍大腿:“婶子家可不就是开染坊的么,弟妹家里更是织坊绣坊绸缎铺子都有,那料子不都是现成的么。海大兄弟攀上这样的关系,自家的东西成了贡品,那以后岂不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倒时候婶子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

      应氏结结巴巴:“我家~染的那些布,哪里~能做得了~贡品呢!倒是亲家……”她转头看向杨易澜。

      “我娘家的东西也上不了台面,”杨易澜徐徐说道,“不过卖些寻常料子,皇上哪会用这个。说道贡品,咱这儿也只有常家的提花云锦,严家的双面缂丝能拿得出手,娘,这些外面的事情,还是问问靖海再说吧。”

      这话有理有据,算是给大伙发热的头脑浇了盆冷水,应氏不觉间就顺着她说:“对,对,等问问靖海再说,还是你想的周到妥帖。”待发觉自己过于和善后闭了嘴,那夸赞的话也已经说出去了。

      好不容易按下这个茬,众人又说了一圈客气话,应氏就张罗着收拾午饭,待饭后李氏娄氏诸人便要家去了,杨易澜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发一言的跟着帮衬,让干什么便干什么,没人看出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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