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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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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他能以一种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就像他对待希真一样,而不是只把她当做一个妹妹。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害怕,他们是兄妹,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恐惧之中她踉跄的倒退,踢倒了路边的花盆。他和希真应声转头看来,她张皇失措,第一次,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狂奔回了神殿,将一脸莫名的竹雅和桔衣赶了出去,把自己关进了卧室。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接着是他的声音:“阿璃,开门。”
她坐在地上,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身子在不停的发着抖。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下去,门外没了声音。她怔怔的望着房门,慌忙爬起来,可门外已没有一个人。正颓丧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哎呀哎呀,幸好这窗户不太高,不然该怎么办呢!”她惊愕回头,愣在了原地。
他扶着窗户蹲在窗台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拍拍手跳进了房间里。“听桔衣说你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这里。”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肩把她带进房里,一手越过她的身子把门关上,戏谑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妹妹。”认清自己的心之后便再不能平静,他的靠近让她的脸蓦地烧了起来,心里涌上从未有过的羞涩。然而,下一句“小妹妹”又让她的心瞬间跌到谷底,眼前浮现出他和希真在花园时的情景,气恼的打掉他的手。
“你和希真……你们……大人说……”她几番张口,却始终语不成句。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你知道了?”
她抿唇问他:“你喜欢她吗?”
他笑了起来,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采。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他说:“她是个美人。”他的回答让她的心凉了几分,咬咬唇,她再问:“你会娶她吗?”他微笑沉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的心彻底的凉了下去。一把推开他,她难过的叫道:“你说过我们会在一起的!”他点点头,依旧笑着,“你是我的妹妹,即使我娶了别人我们也依然会在一起啊。”
心里的积郁达到顶点,她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可心里的情绪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并且也不敢说,最终只能抓起桌案上的瓷瓶使劲摔在了地上,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溅,划伤了他的脸。
她的手抖了抖,他却不甚在意,神色未变,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依旧双手环胸闲闲的斜靠在柱子上。他的神情让她心里更加气恼,恨恨地抓住其他东西继续摔了下去。他的神情终于变了变,虽嘴角仍噙着淡淡的笑,但眉头微蹙,眸光淡淡滑过她的手,说:“啧啧,阿璃,你这个一说不过就发脾气摔东西的坏习惯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可不好呦。”
她再也忍不住,指着窗外叫道:“那你走啊!不用你来看我,也就不用惹你讨厌了!你以后再也不用管我了!反正你也要娶希真了……”说到最后,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没有动,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安慰她。许久之后,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去时,房间里已早没了他的身影,唯余窗上被风吹拂的飘飘扬扬的纱帘。
天很快暗下来,房间里没有点灯,也是昏昏暗暗的。她靠墙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满地狼藉。手上很疼,低头木然辨认好久,才看到手上有好几道伤痕,应该是之前摔东西时被碎片划伤的。他的脸上也有伤,似乎每一次他受伤都是因为她。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不是神殿里高贵矜持的灵主。她自私,小气,爱哭,又很笨拙,但他却一直容忍着她。
他是自由的,根本不需要呆在这里,可他却毫无怨言的陪着她守着她,而她,却总是在伤他……
他不像她,他可以成婚,可以有子女,将来会爱人相伴生死与共,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如果他喜欢的话,娶希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娶妻……
她心中苦到极处,觉得嘴巴里也是苦的,就像是吃了黄连。屈膝低头埋进臂弯中,想要笑笑,可脸上的泪水干了,绷在脸上像是带了个面具,即使弯弯唇角也觉得困难。
不知又过了多久,房中几声轻响,手被人握住,空气中那馥郁的桃花香气中传来淡淡的药膏的味道。
她抬起头,却见他垂着目光认认真真的给她的手上药。她轻轻挣了挣,他“啧”了一声,抬头不满的瞥她一眼。他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在白皙的肤色下格外的显眼,她的手微微动动,最终还是慢慢拳紧藏进了袖中。
“好了。”他上好药,抬头对她一笑,松开她的手去盖药盒的盖子。她拦住他,拿起干净的棉棒沾上药,笨拙的抹到他脸上的伤口上。
“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的。”她小声道。
他静静看着她,弯了弯唇角,说:“还有呢?”
“……也不该乱摔东西。”她停了停,声音低了下去,“你不喜欢……我以后会改,你不要生气。”
“还有呢?”他又问。
手攥紧,她垂着头,几番挣扎之后,终于说:“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我……”
“你会怎样?”他问。
心里是顿顿的疼,她咬咬唇,说:“……我很高兴。”
一室静默,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撒谎。”终于,他轻轻开口。双手握住她藏于袖中的手,拉出拢在他的掌心,他又轻轻说了一遍,“撒谎。阿璃,撒谎是会长长鼻子的。”
她的身子颤了颤,偏过了头。
“你想要我娶希真吗?”他问她,顿了顿,又问,“也不一定是希真,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女子,你想要我娶她们吗?”她睁大眼睛,抵着眼中逐渐盈满的氤氲水汽,嗓子哽的有些疼。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执起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指尖触到他脸颊上冰凉的药膏,她呼吸一滞,终于转回头看他。
他嘴角勾着一抹浅笑,目光亮的像是夜空里最明亮的天狼星,“阿璃,你想吗?你想要我这么做吗?”他轻声一遍遍问她,诱哄一般的问着她,“……告诉我实话,阿璃,你想吗?”
她咬着唇,终是抵不过眼中满溢的水汽,泪眼模糊的看着他,终于哽咽道:“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可是,你不需要像我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你会娶妻,你会有孩子,会有一个正常美好的生活,可是我……我自私的想要把你留在这里,贪心的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不喜欢你娶希真,也不喜欢你娶其他的女子,更不喜欢你不要我……但是你总是因为我而受伤,现在……我连你的自由也想要……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她哭着说,手被他攥得越来越紧,紧接着,唇上蓦地一软。顿时,她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还有那双溢满笑意的幽深明亮的双眸。
他的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这么静静的贴着,不像是一个吻,而像是一个庄严而郑重的承诺。
良久,他离开稍许,轻轻说:“其实……你还可以更自私一点的。”
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泪水又流了下来。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伸臂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我的阿璃这么笨,又这么爱哭,如果我不在,该怎么办呢……”
泪水肆虐中空空的心被撑得慢慢的,她弯着唇角想笑却只能流下更多的泪水。他静静的拥着她,任她把眼泪鼻水弄他一身,就像小时候的每一次一样,然而,现在又不全像了……
等她终于不再哭时,他撇了撇嘴,看着她说:“真丑。”却抬手一点一点擦干她脸上的泪渍,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阿璃,这条路会很难走,稍有不慎,我们便会粉身碎骨。并且,所有的人可能都不会接受我们,也无法原谅我们,或许,连父亲、母亲也无法宽恕我们。我们会受到世人的唾弃和责骂,会受到神灵的惩罚,会承受各种苦难,说不定死后还会下地狱,这些,阿璃……你怕吗?”
“你会和我一起吗?”她问。
“会。”他点头微笑,“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包括去地狱?”她又问。
“是。”他看着她道。
她抿唇一笑,倾身抱住了他。“典籍上说‘万物皆由心生’,谁说地狱就一定是地狱呢。”
他慢慢搂紧了她,大声笑了出来,声音里满是不羁洒脱。
那一晚,是她睡得最香甜的一晚。
那一晚,没有噩梦的纠缠,没有往事的困扰,没有希真,没有大人,没有神殿,也没有灵主……
那一晚,梦里,满满的都是他。
意识飘忽回到多年以前,高仓夜怔怔的望着女子,直到女子又问了一遍,“你们是谁?”戒备的打量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希真小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轻声说。
希真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滑过,蓦地一顿,又猛地落回高仓夜的身上,撑着灯急急上前几步,黑白分明的眼中渐渐透出几分惊讶,几分嘲讽来。“是你。”她抬了抬下颌,眯起眼睛,神情里有几分倨傲不屑,“竹雅,你怎么会在这里?”盯着她看了许久,希真转身在案几上放下手里的灯盏,扫了一眼幸村、柳生、流火,说:“当初以那样的手段得到他,我还以为你会对他至死不渝,从此以后对其他男人都敬而远之了……”偏过头轻笑一声,“怎么,不介绍一下吗?”
高仓夜沉默了下,淡淡笑道:“我们会来这里当然是托了希真小姐兄长的福。而他们……”她偏头看了看幸村和柳生,垂眸道,“是我的朋友。”
“朋友?”希真轻声念着,哼笑了下,“真是令人惊讶……多年未见,你似乎变了不少,总觉得这样的词语从竹雅侍女长的嘴里说出来是说不出的令人意外呢。”
“小……”
高仓夜抬手按在流火的肩上,打断他的话。她心中有些奇怪,印象中,竹雅和希真并没有太多交集,怎么会引起希真这么大的敌意。“希真小姐……似乎很不喜欢我。”
希真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喜欢不喜欢,我只是佩服于竹雅侍女长见缝插针的机敏决断。”
高仓夜笑笑,说:“希真小姐出身长老院,这种机敏决断应该见过很多才对。”
希真盯着高仓夜,冷声道:“你说的不错。这种事长老院是见怪不怪,但是我从没这么做过。当年的事究竟是怎样,你又是怎样如愿以偿的,你心里最清楚。”
高仓夜心念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试探的问:“当年的事?”
希真的脸色终于变了变,看着她半响,讥讽的笑了起来,“我看竹雅侍女长是得偿所愿,便把其他的都忘掉了。”
高仓夜不做声,平静的看着希真。
“当年我从南郡回来,知道他心中所爱之人,心中虽有不甘,却从没想过要对别人说这些,只是我没想到,我的一切都被父亲看在眼里,几番旁敲侧击之下,他竟隐约猜到……”希真的手扶在案几边上,因太过用力而骨节发白,“就是普通人和灵主有了男女之情都逃不过一死,更何况他和灵主的兄妹关系,违背伦常,更是无药可救。男女之间,云雨之事无情尚可做,更何况有情。他是灵主的至亲,更是君上的左膀右臂,长老院无法拉拢他,便想以此毁了他。希家祖上司药,所出药品皆为最上乘,只要两片小小情药,他就在劫难逃,以此再拉上一个灵主,岂不是一箭双雕。”
高仓夜脸色渐渐苍白。
“他从南郡回来,长老院以君上之名设庆功宴。我在书房密道偷听到父亲和哥哥的谈话,知道了他们计划的事。我去神殿找灵主,当时事情紧急,我只来得及告诉她身边最得她信任的你。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只希望你如实相告给他,让他小心提防。可是你、你又说了什么!”希真面色凌然,手指向高仓夜,恨声继续说,“你只说了一半的话,你说长老院要对付灵主,让他小心相护。他纵使心存怀疑,却不得不防。宴席上所有敬向灵主的酒水都被他用各种办法拦了下来,所有的……所有的,都被他自己喝了……”
高仓夜的身体晃了晃,抬手扶住一边的墙壁,胸口泛起一波一波的疼痛,身体不住的发着抖。
“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流火大叫。
“不。”高仓夜按住流火,咬牙说:“让她说。”
“是呀。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怕说。”希真轻笑,“你不仅只说了一半的话,你还在适时的时间出现,既解决了君上的麻烦,又从此得偿所愿,果真是好心机,好手段。不过,这里面应该也有君上的顺水推舟,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的成全你。”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高仓夜胸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涌上,还来不及咽下就已吐出,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