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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长太息以掩涕兮 ...

  •   10、长太息以掩涕兮

      离开会展业的沈措开了一家名为“视觉”的设计公司,雇一群老外分析国际流行趋势,自己兼任老板与设计师。头几年他过得如履薄冰相当不易,林家人言出必践,运用一切人脉关系与官场的高压手段不断地对“视觉”进行干涉与阻挠,终于在一张牵系着一公司人几年心血的合约上施压成功,让他担上了难以负荷的巨额赔款。

      如何也不能再袖手旁观,我去找了姚海若。跪在地上向这位母亲坦承一切乞求宽恕,我说沈措与林南音的婚姻关系日趋紧张有我不可推卸的过错,我说我不相信沈措会杀害自己的妻子,还说他也为此后悔无及否则又如何会胃出血到昏倒却毫不自知——那个优雅如旧的女人打断了我的话。为我泡了一杯茶,舒展眉头浅浅一笑,你知道让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与愤怒能持续多久吗?于那袅袅而起绵延盘亘的龙井茗香中,我听见她说,要舒慰我的痛苦平息我的愤怒只有两个可能——他阖眼咽气,或者我。

      “姚阿姨。我最后叫你一次姚阿姨。”我走出林家的时候,回过头对那个女人轻松耸了耸肩,“不就是从头来过么?赔个一千来万算什么,也就是买两辆车的钱。我来填,赔多少我谭帅掏腰包来填!”

      出了林家我直接去找了沈措,一路上各种不靠谱的念头层出不穷,几乎要炸裂我的脑袋:想让老谭同志出面调停将这翁婿间的干戈化为玉帛,也想让沈措奉茶道歉乞求岳父岳母高抬贵手,甚至想到回去接管公司逼迫老谭下台,这样就可以在财力上对自己的好友倾力相助。一种烦躁的情绪随着这些想法一个挨着一个的破灭而将我开膛破肚,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万分沮丧。

      在门外时我便听见了他在弹钢琴。自打林南音鱼沉雁杳音讯全无,他偶尔也会弹钢琴,却再也没有出声歌唱过。即使匮乏音乐细胞如我,这首脍炙人口的命运交响曲也耳熟能详。我一直倚立一旁静默地注视着他,干净挺括的白衬衣,一如既往的专注神情,眉心轻聚,华丽的长睫如扇般投下邃密的阴影,侧颜的线条挺俊漂亮得值得赞美。修长十指不住在琴键上移动,他把那首钢琴曲来回弹奏了好几遍,像个即将钢琴考级的小学生一样。然后他轻轻压下琴盖,回过头来对我一笑说,我的第一个钢琴老师非常喜欢贝多芬,他对总是因为我妈在“工作”而被锁在门外的我说“最愚蠢不过‘怨天尤人’”,我至今记忆犹新。

      “其实你可以去酒吧或者娱乐会所应聘驻场钢琴师,”不请自坐于沙发,不想任我的沮丧影响他的心情,将情绪掩饰清爽后朝他摊了摊手,“兴许会比你开公司赚得更多。”

      “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扔了一纸广告页给我。“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这间私人会所登台表演——你真该来看看,”转身为我倒了一杯水,走至我的身边,笑着说,“场面火热空前。”

      “……我是开玩笑。”看出他眸中的神色雨过秋谷般直白认真而绝非戏谑,我大吃一惊,“你不至于这么落魄吧?”

      “这间会所的老板名叫李楚红,是□□部长的嫡亲妹妹。我打算邀请她出任‘视觉’的名誉董事,她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用拿出一毛钱,每年我都可以按照经营状况给她相当比例的分红。”

      “哈,”直觉告诉我,这个故事完全有潜力朝着更香艳的方向发展,而不该这么简单明了落下帷幕,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而言词龌龊地说,“别告诉我,你只是单纯地作下生意邀约而没有主动献身。要知道,没有什么利益关系能比男人与女人相爱更为牢靠。”

      “对,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沈措垂下眼眸,整理了一番本就扣得十分挺整的衬衣袖口,忽而扬声大笑,“可她把我赶出了门外。”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李楚红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会所来了一个非比寻常的驻场钢琴师:或秀或艳的女服务生们不再各司其位,她们围着他打转而置客人一掷千金的小费于不顾,因他对谁更青睐而争风吃醋,彼此间谈论的内容里全是他。嗅觉敏锐头脑精明的女人很快意识到这个左右逢源电眼花哨的漂亮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将他请入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个生意人为他的合作伙伴准备的,”沈措递给女人一个信封,女人从中取出一张支票,瞟去一眼后便只是十分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又打开一只深蓝色丝绒长盒,“这是一个男人送给他一见倾心的女人。”一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可那个女人看也没看一眼就将它弃之一旁,“你刚刚大学毕业吗?”问话的口气毫不客气,似乎是在质疑对方那略显稚涩的追求方式。沈措不见尴尬地露出他惯常的迷人笑容,坦诚地说,“我以为女人看见‘钻石’的同时听见‘我爱你’都会热泪盈眶,显然——您确实与众不同。”“这把年纪还能受到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男人的直露告白,我很感荣幸。”因为保养良好而完全看不出年纪的李楚红勾起一侧嘴角,微微一笑,“能想到来找我,说明你不是个仅有外囊绣花的草包。但是我仍想给你一个建议,更多地运用你的头脑而不是你的皮囊——虽然它的确非常迷人。”

      “她告诉我说,每年至少有一百个人带着类似内容的合约前来找她,可最后每一个都黯然打道回府。”忽而身体前倾靠近我,轻轻蹙着眉,那双与我四眸对视的花哨眼眸此刻含情脉脉,温柔似水而又热烈似焚,他以一个忧柔陌生得截然两人的口吻对我说,“谭帅,你爱我吗?”

      “你……你……”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你疯了?!”

      “单刀直入地索要‘爱情’果然不行。”他仰面躺靠于沙发,阖起眼眸,若有似无勾起唇角,“看来她的话很有道理。”

      这可是你自找的!一起身将他推倒在下,跨坐在他身上,极是下作地冲他一笑,“我爱死你了!”

      我俯下身向沈措靠近并且做好了随时被他一脚踹开的准备,可对方居然迟迟没有挥拳出脚,只是一直以一种迷离不清的眼神望着我。就当我们相距不过一掌距离,两张脸一上一下平行对视之时,他伸出手扶向我的耳后,拇指轻柔擦过我的脸颊,慢慢挑出一抹笑,“突然发现,以这个姿势和角度看你的脸,还真是挺英俊的。”

      “咳咳,沈措……你这可是在引诱我犯罪了啊……”

      “我想所有的女人在这种状态下都会对你有问必答,坦诚相待。”沈措弓起膝盖在我腹部轻顶一下——如期而至。随后他坐起身,整了整被我扯开的衬衣,“李楚红的私人助理你见过吗?我有预感,你会喜欢她的。”

      “嘿,我算是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刺探军情。”彻底明白过来这是何意思的我笑得合不拢嘴,借着一脸猥琐之态亵近于他,“投桃报李,恰巧我最近也有个小麻烦想要你帮忙。”

      沈措稍稍眯起眼眸,满眼警惕而狐疑地斜睨回视。于是我以一个更开放的弧度咧开了嘴,冲其挑眉眨眼,“我以老谭同志的人格担保,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阵子我正在和一个好女孩交往。“好”的定义是她从不化夸张的眼妆做色彩斑斓的指甲,她会烧一手想让我把自己肥死的好菜,她不介意我目光永远追随街头美女超短裙的流氓本性……简而言之,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母”的光辉。我甚至想到了要和她结婚,直到她伏在我的肩头搂着我的脖子说,“我想去日本度我们的蜜月,去北海道看雪山和樱花,去涉谷……”

      ……日本?等等,她说的是,日本?

      “去什么日本?!你他妈脑子坏了吗?谁同意你擅自做主去日本了?谁同意你一声不吭去日本了?!”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怒不可遏地将她推开随即摔门而去。雨水把八[]九点钟的夜色泡得起皱,头顶的天空愈显沉闷,如同一块乌糟糟的泥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视线一片斑白与模糊,脚步趔趄,险些跌倒几回。耳边不断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以及司机对我的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啊”,感到心里充满了一种形销骨立的落寞与一触即溃的悲伤。

      最后作下决定:要和她体面地分手。

      她再次敲响我家大门的时候,为她开门的是沈措。

      “啊……我……我来找……找谭帅……”我猜她一定脸红了,因为沈措上身赤[]裸,白皙皮肤和颀长身材就这么大方陈展在她面前——是个女人必然心如鹿撞,脸红似烧。听见响动后,同样上身赤[]裸的我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故作惊讶地朝她嚷了一声,“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沈措从背后揽住我,嘴唇印向我的肩头,继而以一个含笑声音对她说,“虽然无意被人发现,但——这是我的男人。”

      那个女孩不可置信地死死瞪大眼睛,嗓音已经带上哭腔,“原来你真的喜欢男人……我一直听见别人这么说可我还不信……”

      沈措侧头吻我,女孩夺门而去。门“砰”一合上他就一把推开意犹未尽的我,用冷静的目光指着我说,“老实点。”

      “哥哥,你可太有变弯的潜质了!”身心俱爽地哈哈笑起,转身取了一件T恤套上,“长夜漫漫多寂寞,我这就去找李楚红那个漂亮小秘书排遣一下。”

      沈措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冲我举杯笑了笑,“恭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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