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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偷鸡不成,又蚀一把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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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阴城外的这条小河水质极好,远远望去是滔天的浓绿,像粘稠得几乎就要胶着起来的油彩,而岸边是两带狭长的沙滩,干干净净的淡黄色。远远望过去,俨然一只清浅的调色盘,油彩与盘的相接处自然地勾出两条畅晰平滑的界限。
而走到近处再一看,发现这水是真正的清可见底,站在岸上就能看到一尾一尾细小的鱼儿。暮田田的小船也很争气,下了水之后一直稳稳当当地浮着,慢慢地就向河中央漂过去了。
沈寂涯舍不得,踩到水里要去把小船追回来,一着急就没注意到河底石头上长着层青苔,他脚下一滑,登时栽了个跟头,全身都湿透了。
这么一来,他干脆不管了,也是贪图大热天里河中凉快,索性除了上衣,游起水来。
暮田田万般羡慕,她也很想下去游泳,只可恨古代女子哪有泳衣呀?而且当着两个男子的面把自己弄得全身精湿曲线毕露的,那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不过她的底限亦非寻常古代女子可比,沈沧岭刚喊了声“映泉,你……”,她就已经动作迅速地脱了鞋袜,将裤脚挽到膝弯,也踩到水里去了。
沈寂涯一个猛子扎下去,此时钻出水面,甩着水珠子对他俩兴奋地大喊:“鱼!我看到了好多鱼呀!”
他游回来,一手拉着暮田田,另一手不停地指这儿指那儿让她往水里看。暮田田站在那里拉着这个在潜泳的男孩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在遛一条超大型宠物鱼,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开心的暮田田也忘了对沈沧岭的芥蒂,大笑着转过来对他招手:“沧岭哥哥,你也下来呀,可好玩可舒服了!”
沈寂涯也从水里钻出来换气,却忽有发现,伸手往岸上某处一指:“呀!你们快看!”
暮田田和沈沧岭依言望去,看见岸边一处树丛里正有一只天鹅在打一只大雁,也不知这大雁怎么惹到天鹅了,把人家给气的呀,整条长长的脖子都横了下来,弓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然后一个劲地撵那只大雁,一边撵一边呼呼呼直喷粗气,再加上扇翅膀的声音,那动静大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没法把它同向来形象高贵柔美的天鹅联系起来!
难得的是那只大雁也很有种,天鹅撵几步它就不慌不忙地跑几步,不撵了它就也停下来,该干嘛继续干,一副神闲气定的无赖相。
沈寂涯又好笑又好奇:“这大雁到底干了什么呀?”
暮田田的第一反应是:“它不会是吃了人家的小天鹅吧?”
沈沧岭噗的一声笑出来:“这个……它怕是有心无力啊……”
暮田田恍然,挠挠头笑得更欢,沈寂涯也乐得呛了口水,又咳又喘地指着暮田田哈哈直骂:“你呀你呀,你还真是小笨蛋哪!”
暮田田脑残志不残:“你才是小笨蛋呢!”
沈寂涯拍手又笑:“你真是小傻瓜呀!”
暮田田毫无建设性:“你才是小傻瓜呢!”
沈寂涯笑眯缝了眼:“你真可爱呀!”
暮田田快言快语:“你才可爱……噗!”
沈氏兄弟俩齐齐笑翻。
暮田田又窘又气,自己也觉得可乐。她不敢说沈沧岭,只好把所有不满一股脑全撒在沈寂涯身上,追着就去打他。沈寂涯连忙钻到水里游向河中央,那里水深,暮田田追了几步,再往前就要把身上弄湿了,而沈沧岭不知道她会水,生怕她出危险,也急得追下河来拉她:“映泉,别管他了,他又不能一辈子藏水里,等他上来后再教训他也不迟!”
暮田田只好站在那里顿足干生气,无可奈何地听沈寂涯在远处嬉皮笑脸地招手:“傻子傻子傻子傻子,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暮田田抓狂:“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这一回,连自来稳重的沈沧岭也笑得差点栽水里去了。
夏日的天气本就难说,靖阴城靠海,近水处更是风云变幻不定,在大半日的阳光之后,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东边的天际忽然阴云聚会,开始西斜的太阳照过来,便有一道巨大的彩虹慢慢汇集。
通常是雨后才能看见彩虹,这一天却是彩虹过后,风雨大作。
此时就算沈氏兄弟施展轻功带暮田田回家也来不及了,好在附近就有农田,种了好大一片西瓜,田边搭有竹棚,供看瓜人晚上在此守夜防贼。沈氏兄弟赶紧一左一右拉住暮田田,一口气跑到棚子里避雨。
刚跑进棚子里,刷拉拉的大雨就盆倾瓢泼一般地落将下来。三个人并排坐在棚中条凳上,暮田田和沈寂涯个子都还矮小,四条腿一前一后地晃来晃去,百无聊赖的样子。刚开始他们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要是雨不能及时停下、他们就算冒雨回家也会被发现偷跑出来的事,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几句话之后就忘了烦恼,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
沈沧岭看他们俩还在就某个无聊的辩题用一套更为无聊的辩论技巧相持不下,便插-进来息事宁人:“好了好了,你们俩都不是小笨蛋小傻瓜。映泉,我来帮你证明一下你其实聪明得很,好不好?”
暮田田连忙点头:“好!”
说完又心虚:“怎么证明啊?”
沈沧岭怜爱地看着她紧张兮兮可怜巴巴地大睁着的眼睛,柔声说道:“出一道题考考你们,看谁能答得出来。”
沈寂涯摩拳擦掌:“好啊好!”
暮田田不甘示弱:“谁怕谁?”
沈沧岭点点头,笑道:“这道题是这样的:有两个人要过一条河,河上只有一条船,这条船必须、且只能,一次载一个人,而这两个人都过去了,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孩子一听,立即开始自由发挥发散思维——
“有一个人是扶着船游过去的!”
“他们俩扛着船趟水过去的!”
“一个人过去之后把船扔回来给第二个人的!”
这第三句话一说,沈氏兄弟立即齐刷刷转过脸来,很无语地看着暮田田。
暮田田吐吐舌头,又挠挠头。唉,她又犯那个毛病了呀!以前老妈老是说她,虽然正经的书本知识她学起来又快又好,可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吧,她光学到了她老妈大人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就是全都押不到点子上,其无厘头程度往往让她那无厘头的老妈都甘拜下风。
为了转移注意力及弥补失误,暮田田连忙说了一句比较能够展现清晰思路的话:“一次只能载一个人,那就是对重量有限制对不对?所以,这两个人体重都很轻?”
沈沧岭这个出题人自己都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被拔高到这么复杂的程度,不确定地沉吟道:“那也不一定吧……”
沈寂涯是誓将与暮田田作对进行到底,马上给哥哥帮腔:“对啊,也可能是这船特别特别小,比如小到就是俩脚印儿,所以一次只能一个人踩上去。”
暮田田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这么小的船,那就更可以扔过来了对不对?”
沈寂涯脸一黑:怎么倒变成帮她说话了?
他当即又提出了新思路:“那还可能是河很窄而船很长,这俩人把船当独木桥架上去的呢!”
这个想法终于给了暮田田提示,总算赶在沈寂涯之前答出了正确答案:“我知道啦!这两个人原本是在河的两边,一条船轮着用的!”
沈沧岭大为赞许地抚掌而笑,沈寂涯则垂头丧气满脸挫败。暮田田得意忘形,习惯性地跳起来对着沈沧岭举起双掌,原本是想跟他Hi 5来着,可人家哪知道这个呀?沈沧岭一看她的动作就误会了,脸一红,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展开双臂,将她轻轻一抱——
暮田田和沈寂涯同时傻眼。
然后,暮田田扭啊扭地蹭出来,糗得满屋子找地洞:唉唉唉,这事儿……解释出来损人家面子,不解释则损自己面子,这可怎么办啊!
沈寂涯回过神来,忽然夸张地手舞足蹈取笑起他们来:“好啊好啊,你们是小郎君护着小媳妇儿呢!我说小笨蛋怎么可能答得出这种问题?你们俩一定是夫唱妇随早就串通好的!只可怜了我呀,居然要有个小傻瓜当嫂嫂喽!”
暮田田窘得都快背过去了,好在她刚才在心里呼天抢地一番,此时天灵灵地灵灵,雨居然停了,往棚子外一看,只见瓜田旁一株枝叶撒得极宽的大树,兜了一树雨水,映在阳光里仿佛笼着一个巨大的金黄色水晶球,滚圆的光亮在叶间滑动,再珠帘般从光的汇集处滚落,晶亮得耀眼。
她一个箭步蹿到棚子外头去,气鼓鼓地就往来路上走:“快回家啦,不然真要挨骂了呢!”
这件事情,嗯,严重,很严重。
暮田田已经能够明确地感到从沈沧岭身上辐射过来的危险信息了,她觉得必须采取紧急避险措施。
能采取个什么措施呢?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最方便的就是请沈铭锴夫妇将自己收为义女。
古人很重名份,就算没有血缘,只要名义上正式定为兄妹之份,那么再要成亲也不合适了。
其实就算是对于现代女孩来说,拒绝一个男人最委婉最有效的方式,也是这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咱们还是做兄妹吧。
暮田田当天晚上就去了沈夫人屋里,万事礼为先,她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就磕起了头,一下子把沈夫人堵到了墙角,这个“不”字再想说出来就不容易了。
十四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懂事了,沈夫人一听暮田田的这个要求,就知道她对自己两个儿子都无意,虽然大失所望,却也实在对她喜欢得紧,那么把她收为女儿也不错吧,正好自己多年来想要个千金,却总也生不出来,这好歹也算第二好的选项了吧。
于是,当晚沈夫人就同沈铭锴商量了一番,第二日请了位先生来家,合了个吉日,摆下香堂正式将暮田田收为义女。
当天的气氛着实有些凝重,沈夫人是想开了,心情却仍然复杂,沈沧岭大概没想开,心情当然复杂。
不过到了后来,心情最复杂的一个人排众胜出,一马当先,谁与争锋。
这个人就是暮田田。
因为沈铭锴当堂宣布:“众位亲朋好友见证,我沈铭锴今日收岳映泉为义女。映泉既为沈门之女,自随沈姓,得名青月,为沧岭之妹,寂涯之姊。”
啥?沈啥?沈青月?
暮田田当场泪奔,千言万语只汇集成一声惨号,令她只想撕开胸膛仰天狂啸: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