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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断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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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有一段时间很忙,来回奔波,他要救东来,救静儿,阻止沙陀,保护天后,随后天后登基,还要平定叛乱,清除乱臣党羽,还要给自己解毒,天后——现在是皇上了,和他都非常忙,忙得没有一点闲暇时间。
等到终于风雨初歇,大局安定,才终于有了一些空闲和时间。
于是天后——现在是皇上了,就当要好好论功行赏,褒奖社稷功臣了。
经过这场风波,狄仁杰成了皇上青眼有加、最想倚重的头号人物。皇上甚至特意不在宫中问他封赏之事,而是带着静儿微服突然造访狄仁杰暂住的四方驿馆,屈尊以显对狄仁杰的亲和厚爱,问他想要什么封赏。
狄仁杰和恰好也在这里与他谈案子的裴东来行了礼,起了身。狄仁杰默立了一会儿,忽然走到窗边的椅子旁怔怔坐下,拍着大腿抹起泪来。
武皇、静儿和裴东来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狄仁杰搞什么鬼。
狄仁杰一边眼泪鼻涕一边喊:
“春丽,我的春丽啊,春丽你死得好惨……”
武皇被弄糊涂了,也被狄仁杰这架势震住了,只得顾左右的静儿和裴东来问道:“春…春丽是什么人啊?”
上官静儿一脸茫然,裴东来一脸茫然。静儿说:“禀皇上,听名字大概是哪家的姑娘。”
武皇想了想,待狄仁杰捶胸顿足够了,威仪地看着他道:“狄卿,这春丽是何许人也?与你有何故旧?缘何惨死?你若有何隐衷,只管道来,朕听着。”
狄仁杰犹抹去眼角的一两星泪,哽咽道:“春丽他才跟了我一天,我在集市上买它回来,是希望与它相依为命,给它好日子过,谁料当天晚上就遭了刺客……这些丧心病狂的刺客,连一只弱小的鸟也不放过,那箭上有金龟之毒,春丽它是为了我,为了我要查案,在鸟笼里活活被烧死了……春丽何辜,却因狄某而惨死,狄某对不起它!”
“……”(上官静儿)
“……”(武皇)
“…”(裴东来)
上官静儿想发作,但碍于武皇在场,轮不到她来炸毛。
武皇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威仪。
裴东来哼的笑了一声,踱过来道:“狄大人,当初查案时,那只鸟死了以后也不见你有一些半许悲伤,怎么现在如此悲恸?”
狄仁杰一双虎目含泪,还带着憔悴的血丝,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当时怪案侵扰东都,社稷忧急关头,狄某自知当以苍生国事为重,不可误了大事,为了无数条人命,不可不牺牲春丽这条低微的鸟命。——皇上,案情急迫危局当前,狄某无暇哀伤,必须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案件中去,如今万事落定,我想起我那牺牲春丽小友,悲从中来,不可抑制。今后狄某孤苦伶仃,无鸟相伴……痛哉,痛哉。”
武皇虽不知道这一贯出人意表的狄卿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却也不急,说:“这有何好在意的。狄卿的鸟死了,朕就赐你一只,不管你要怎样的羽毛怎样的色彩,要东海的珍品还是梵衍那国的异种,只要狄卿说得出来,朕就一定寻到,赐予狄卿。”
狄仁杰唇边扯起一个慧黠微笑,蓦然向武皇跪下谢恩道:“狄仁杰谢皇上厚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日后裴东来再一次来到驿馆时,狄仁杰的房间里已经多了个鸟笼子。
裴东来不咸不淡道:“狄大人这么快就物色到了中意的奇珍品种?”
狄仁杰坐在书案后笑笑不说话。
裴东来接下来就看到了,鸟笼里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大白鸽子。
裴东来负着手,踱到鸟笼前,上下打量着这只肥肥胖胖的鸽子,嘴里还故意道:“这是什么?梵衍那国的赤焰银鸽?”
“不是啊。”狄仁杰很泰然自若地说,“昨天市上买的。便宜,很划算的。”他随手剥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着葡萄又口齿不清地补充道:“哦,也不用我给银子——算皇上的。”
裴东来盯着鸽子的视线移到狄仁杰身上,也上下打量了一下,道:“狄仁杰,你到底搞什么鬼?”
狄仁杰起身走了过来,懒懒散散搭在身上的官袍直晃荡。他走到裴东来跟前提起鸟笼来逗了逗鸽子,放回去道:“我暂时还不想高官显禄加身。”
他看了看裴东来:“但对于皇上来说,有功之臣理当行赏,皇恩浩荡,赏罚分明才是天子威仪,我若坚辞不受,倒让她下不来台。”
“所以你就胡言鬼叫一番,向皇上讨只鸟,就咬定这算已经受过赏了?”裴东来嗤的笑了一声看往别处。也就只有这个狄仁杰,敢在女皇面前如此荒诞放肆,还能平安无事。
这个狄仁杰……
裴东来目光一动,又移向那只蹲在笼里的鸽子,似有似无地笑道:“不过狄大人的审美情趣还真是独特,既然皇上都开了口,你就挑一只珍奇稀罕的又怎样?”
狄仁杰吹着口哨把手指头伸进鸟笼里去逗鸽子,一面说:“我的小鸽鸽也不差啊,多漂亮,你看它,浑身都是雪白的……毛也是雪白的……只有眼睛是黑的……”他眼一抬,看了看裴东来,眼里笑意甚浓。裴东来当然也听出了他话里故意的双关,向下拗着嘴角沉着脸只能当做没听出来。
“而且啊,又实用,能派用场,又不用担心会丢,不管跑多远都会飞回家里来……”裴东来不想再听他继续一条条数派下去,打断道:“这只又叫什么名字?”
“大白。”
裴东来撇了撇嘴。大白,跟春丽倒勉强也算一个风格。
“狄大人为何对这样的名字情有独钟?便是叫它‘小白’,听起来也更俏丽可人一些。”裴东来随口道。
狄仁杰捋着颔下山羊须道:“刚巧我心里觉得有人适合‘小白’这昵称,一早把‘小白’按给他了,为免弄错这才……而且我这大肥鸟它个头可算不小,不能当这个‘小’字啊。”他“小白小白”的说着的时候,眼睛一直调笑似的盯在裴东来身上看,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小白”他按给了谁。
裴东来额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了出来:“满口歪理,一派胡言。照你这说法难道本座还没有你的鸟大?!”
上官静儿此时正好风风火火地直奔进来寻他们,进门就听见裴少卿光火地在朝狄仁杰咆哮:
“难道本座还没有你的鸟大?!”
“难道本座还没有你的鸟大?!”
“难道本座还没有你的鸟大?!”
“静儿?”裴东来见上官静儿突然出现,道,“你怎么来了?皇上又有什么旨意?”
上官静儿游着一双英气逼人的美目在裴东来脸上转来转去,半晌凉凉地说:“原来裴东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我倒看走眼了。”
“静儿?你……想到哪里去了?!”裴东来愣了一会,倒是比上官静儿还晚会意过来,顿时气结于胸,又不知道这种话怎么解释“我是说这只鸟!”他狠狠地往鸟笼一指。
上官静儿目光移到鸽子上,又移到裴东来身上,“呵”的一笑:“你喜欢跟鸟比大小?原来你比狄仁杰还变态,看来我当初不甩你而去倒追狄仁杰是对的。”
“我……!”裴东来尴尬气愤一齐涌上,几乎快要气炸。
而狄仁杰呢?纵然已在心里仰天大笑三百声,表面上也仍不过是面带微笑吹着口哨逗小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