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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八、腊月扫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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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丁仪出了崔府,便急匆匆地去找曹植,一路走,一路脑子里飞快地转,渐渐地脚步慢了下来。心中想自己果然还需历炼,崔夫人一个大耳刮子就把自己打晕了,此事怎能如此着急呢,此时着急,岂不会坏了自己的大事。眼珠一转,绕了一圈,又拐回丁府。
刚进家门,父亲丁冲便使人叫他前去。丁仪心中嘀咕着,该不会是那母老虎己找上门来了吧。
丁冲见到丁仪一路行色匆匆的样子,问道:“从何处回来?”
丁仪撒了个谎:“从子建那里回来,他有些小事找我相商。”
丁冲官至黄门侍郎,久在官场浸淫,察人辨事的功力是一流的。拈须看他一眼,也不说破,点点头道:“你最近和曹四公子走的很近啊,如今形势不辩,你如此早便定了所依之主,为父看甚是不妥。”
丁仪心中哼道,不妥又当如何,娶亲被拒,您的老脸还不是丢光了,全拜那个曹丕所赐,那个曹丕,其实比曹植更狷狂,实难亲近。
嘴上却道:“孩儿知道,父亲大人放心,我与子建只是以文会友,并无其它心思掺杂在里面。”
丁冲点头叹道:“我儿,上次退亲之事,曹大人想来对你有误解,我儿才高,只要守得,有朝一日定会显出锋芒,如今且静观局势为上。”
丁仪点头敬诺。
这边崔夫人来到崔钰房中,崔钰正凝神看着手中的一个赤红丝络。见崔夫人进来,立刻藏于身后。崔夫人笑容一滞,回首打发丫头们都出去。径直走到崔钰面前手一伸道:“拿出来,给娘看看。”
崔钰甚惧其母,无奈,慢吞吞地拿了出来。
崔夫人看着这个玩艺,揣度定是和曹植有关,嘴上并不说破,挨着崔钰坐下,忍了气,笑吟吟道:“钰儿,为娘给你报喜来了,昨日郭太守的夫人来访,有意聘你嫁于郭同,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钰杏眼圆睁,惊的立刻直身坐起,口中称道:“不可……”
崔夫人仍然笑意盈盈道:“有何不可,女大当嫁……我看那郭同甚好,老实忠厚,为娘与郭夫人相熟,嫁入郭府,你可似娘亲一般当家,为娘也就放心了。”
崔钰一颗心正系于曹植身上,只得崔夫人口气,竟似己落定了一般,心中急的不行,连连摇着崔夫人的手,撒娇求道:“娘亲,莫要让我嫁那郭同,女儿不喜……”
崔夫人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婚姻大事,岂能由你自己作主。你才多大,焉能辨出谁好谁坏。”
崔钰低头不语,眼中蓄满泪水,崔夫人一番试探,己是明了,心中越发生气,索性又激将道:“明日我便回了郭家,让他们来提亲。”
那崔钰也是个火暴脾气的,见崔夫人苦苦相逼,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张口便道:“女儿不嫁那郭家,女儿要嫁曹子建。”
崔夫人怒极反笑,“好,好,想必是你那眇目的表兄给你出的主意,我不曾问你,你倒自己厚着脸皮说了出来。你且做梦吧,你与那曹子建目无尊长,私相授受,败坏门风,这名声传出去,我看那曹府可会让你进门。”
崔钰低了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跪倒在地,抬头哀求道:“娘,女儿错了,求娘帮我……”
崔夫人此番试探,己知自己那烈性的女儿,春心己动,恐怕此时心中只有那风流才子一人,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油盐不进。
女大不由娘,真是半点不假。如果真的二人有情,崔钰嫁入曹家,今后荣华富贵,也是享之不尽,倒也算是一桩好亲事。
长叹一声,扶她起身道:“如果想让娘帮你,你就得从今天起,依了娘的话,娘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崔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连点头,泣道:“女儿遵命。”
崔夫人又道:“这头一件,便是从今日起,你不得再和曹子建有任何来往。”
崔钰一惊,泪眼朦胧凝望崔夫人,崔夫人一脸郑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女儿,崔钰点头。
腊月十六,便是年前扫尘之日,不论大小家,家家在此日,皆以松枝翠柏,洒扫门闾,除去尘秽,洗净庭户。
大清早起来,貂蝉便把前几日赶集所买的青权枝取出来,青儿韶儿开始打扫庭院,清扫箱笼,连墙角床底也除去积年尘垢,世兰与阿冰也早起帮忙,一上午的时间,窗明几净。
几人脸上均是花一道黑一道,心中却甚是高兴。此时节味已经是颇为浓厚了。
貂蝉看看她们,笑道:“如今大了,不必再扔了帽子顺水漂去,求你们平安听话懂事。”
世兰亦想起小时在这里每到腊月十六,娘亲便找出她的小帽子小衣服,使人扔到沂水之中,祈求世兰平安顺遂。一转眼,已成旧事。
回房洗了手,韶儿悄悄进来,趁四下无人的空档,附耳道,“小姐,曹丕公子在门外,方才我与青儿送了何伯出去碰到,他让我转告小姐,请你去门外相见。”
世兰吃了一惊,心中恼怒,自己早己说得很清楚了,奈何还要苦苦纠缠。转过身去不理。
韶儿小心的觑着世兰脸色,再无一言,端了水盆出去。
世兰翻出《十洲记》,看了半晌,韶儿又蹑手蹑脚地进来,跪在案几前擦擦抹抹。
世兰叹了口气,问道:“还没走?”
韶儿轻轻地点点头。世兰啪地把手中书放下,心中气恼,这个曹子桓,居然追到这里来了,本不欲理他,又怕惊动了貂蝉,惹出麻烦来,起身道:“且去看看。”
雪地里,曹丕一人一马,在墙外徘徊良久,踩出许多浅浅的脚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曹丕立刻转过头来,玄色斗篷,乌黑的头发束以玉冠,映着雪色,一双长眉墨黑如裁,寒星般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惊喜。
世兰绷着脸,口气清冷,直言问道:“不知丕公子寻我何事?”
听闻世兰口气不善,曹丕脸上平静无波,转过头去,并不看她,口气淡淡应道:“无事,前几日我离府有事,回来听说你出来了,今日顺道来看看。”
世兰望曹丕一幅云淡风情的样子,心头恼恨,说道:“我很好,公子不必挂心,以后不必来看我,公子己是定了亲的人,勿受人以柄才好。”
曹丕转过头来,眼中一抹深色,轻咳一声:“多谢妹子关心。”
世兰啼笑皆非,想来曹丕误会自己关心他的名声,岂不知自己是不想再惹麻烦,看来话得说清楚才行,便正色道:“公子误会了,世兰不想再惹麻烦,客居贵府,己惹人非议,公子己是订亲之人,世兰不想再落人口实,还请公子予我方便,勿要再来。”
曹丕面上波澜不惊,似是没有听到世兰的话,又复转过头去,只问道:“你不再回去了?”
世兰一楞,随即明白他是问自己是否再回曹府,苦笑一声:“不回去,还能再去哪里,世兰只是经夫人允许,出府小住几日而己。”
曹丕转过头来,目光深深,面色和煦,凝望世兰道:“即如此,丕便回去了,妹子多保重。”
转身拉了马便走了。
世兰楞在那里,目视曹丕背影,不想他倒是干脆俐落,说走便走了。心中莫名其妙,想着自己的话可能说的还不够狠,不知绝了曹丕的念想没有,又恼恨起自己,跺了跺脚,转身进门。
韶儿躲在门后歪着头看她,见她嗔恨地进来,笑嘻嘻道:“看来丕公子是真的喜欢小姐,小姐出府住几日,也要追来看看”。
世兰心中正着恼,听她一说,立即转过头来,“立刻去抄五篇《女诫》,不抄完别吃饭。”
韶儿惊呼,心知此番世兰是真的恼了,再不敢言。
曹丕心情大好,打马回府,径直去找曹宪。曹宪笑问:“从哪儿来,我的情报可准?”
曹丕慢慢摇头道:“不准,昨日答应你的事,做不得数了。”
曹宪神色玩味,歪头打量着曹丕:“哦,想不到曹子桓也有不守信诺的时候,怎的不准?她不在?”
曹丕笑道:“在倒是在,可不日便回,非你所说,离府而居。”
曹宪得意一笑,“我若不这般说,想来你便不会急。”
曹丕望着曹宪那与自己甚是相似的黑曈如水长目,慢慢问出心头的话,“我该如何,她见了我,仍旧冰冷。”
曹宪叹道:“阿兄,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说实话,如今父亲一言既出,再无更改的机会。你如此执着,可想到后果。”
曹丕眼望窗外,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滴漏的声音,一声声,似敲打在心上。半晌悠悠开口,“我也不知,心中一直有她六年前的样子,倔强而柔弱。如今……越发的倔强,我似是不可能走进她的心中。越是不可为,越想要亲近……便是如此吧……”
曹宪望眼前曹丕,曹府如今的大公子,文武双全,出类拔萃,心思深沉,年纪轻轻,却是许都城内的骄子,未来的重臣。多少女人心心念念惦记的优秀男人,却沉浸于这一段难言的情思中,真是造物弄人。
曹丕似从沉思中醒来,见曹宪目光,抬手抚摸着青碴的下巴,笑道:“如此看我,我很狼狈?昨晚不曾睡好,前几日劳顿,现在可觉得的累了,回房睡觉去。”
曹宪一笑,戏道:“阿兄放下了心中大石,才感到劳累。只是……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曹丕点头笑着起身离去。
这几日曹植于崔府外徘徊,俱不得见崔钰,纳罕之际,使人下了贴子请丁仪去尚香居闲叙。贴子注明,同请崔钰小姐芳临。
丁仪见到此贴,心头窃笑,这番机会来矣。
曹植一早便在尚香居楼上枯坐,只前丁仪独自施施然前来,不见崔钰。张口便问:“为何不见崔小姐。”
那丁仪一脸愁苦,闷声答道:“子建害苦了我妹子,前几日因你二人交往过密,我舅母大怒,现拘了钰儿在家,不得出门,不日将择婿而嫁。”
曹植一脸惊诧:“我等并未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崔夫人安能如此。”
丁仪摇头:“我舅母对钰儿管束甚严,恐怕以后子建也再难见到。”
曹植听其一说,心下怅然,崔钰性子活泼热辣,甚合其意,本是因甄宓许给曹丕自己伤心,崔钰正好排解了此阶段心中苦闷。正慢慢升温之际,却遭此冷水,心中又郁卒不己。
丁仪见其失神,凑了过来,笑道:“子建何必神伤,此事好办,子建娶了我妹子便是,从此便可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子建未娶,我妹子未嫁,你二人既心意相投,何不成此美事?”
曹植慢慢饮酒,心中开了窍,的确,有何不可,眼见着甄宓属了他人,此生无望,眼下又有个崔钰,样貌美丽,热辣开朗,毫不做作,自己也甚是喜欢。不如便娶了回家,也找回些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