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终成白月光》石桥边放猫

47、子籍

　　京郊有个小县城，名叫顺县，此地距离京城近，交通四通八达，来往商贩多，经济比较发达。

　　许多富商显贵会在顺县置地买房，一来比起京城寸土寸金，顺县地价物价便宜不少。

　　二来，顺县离京城近，坐马车一天可到京城。在京城买不起房的官员，会把家眷安排在顺县。外来人口增加，进一步带动顺县繁荣。

　　顺县除了许多京官家眷，或者外来富商，还有本地大户，罗家便是顺县有名的豪绅。

　　罗家在前朝时，就是京城名门，祖上出过皇后与宰相，后来卷入政斗落败，家族逐渐退出权利中心。

　　虽然在朝廷没有当权者，但罗家一直资助贫苦读书人，这些读书人考取进士为官后，会反过来回报罗家。

　　罗家往往会把家族女子，嫁给他们看中的资助对象，像是如今在朝中的吏部左侍郎，就是曾经受罗家恩惠的贫寒学子，娶了罗氏女为妻。

　　有这些姻亲在，即使罗家无人在朝为官，也没有人敢轻易打他们主意。

　　现任罗家家主同样没有入朝为官，主要打理家族生意，他乐善好施，多次向朝廷捐钱，经常给贫苦百姓施粥。

　　朝廷奖励他一个虚职，不拿俸禄，不去衙门签到，但保有官员的体面。外人为了显示尊重，称呼罗家家主为员外大人。

　　罗员外在顺县很有名望，他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与妻子生育一子，儿子名叫罗子籍。

　　但罗子籍常年养在府中，很少出现在人前，有知情者说，罗子籍是个痴儿。

　　原来，十五年前，罗员外被族弟算计，对方为了霸占罗家家产，勾结仇敌里应外合想置他于死地。

　　罗员外在外生死不知，罗夫人挺着大肚子，与族里心怀不轨的人周旋，因为操劳过度导致早产，孩子生下来与正常小孩不一样，他不哭不闹，安静的可怕。

　　后来，罗员外九死一生回来，铲除掉想害他的人。罗夫人是为了保住罗家家业，才会操劳过度早产生下孩子，罗员外对妻子与刚出生的孩子非常愧疚。

　　即使孩子明显与正常孩子不同，罗员外仍旧对孩子无比宠爱，特意花高价请名士给孩子取名。罗夫人在生产时伤了底子，无法再生育子嗣，罗员外拒绝纳妾，守着罗夫人与孩子生活。

　　如今那孩子已然十五岁，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郎。

　　光看外表，罗子籍继承父母良好的基因，长相仪态无可挑剔。可只要深入接触，便能发现他不与人交流，可以在一个位置安安静静坐上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宛如个木头人。

　　按照民间的说法，罗子籍属于失魂，生来魂魄不全。

　　罗员外自然不相信这些，他认为是早产导致孩子脑子受损。不过罗夫人深信，孩子是失魂才会变成这样，这些年，罗夫人到处寻找高人给孩子招魂。

　　当然，她遇到的绝大部分是骗子。罗夫人爱子心切，即使知道招魂这事虚无缥缈，还是不肯放弃。

　　可能在她心里，对孩子充满愧疚，要不是当年她没有顾及身体，强行硬撑着打理家中生意，也不会造成早产。

　　明明她的孩子理应是天之骄子，却被外人嘲笑是个痴儿，作为母亲，罗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几个月前，罗夫人外出上香，为罗子籍祈福，路遇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老道士自称与罗夫人有缘，特意来为罗夫人解决烦心事。

　　罗夫人为了治好儿子，开始信佛又信道，对道士或者和尚都很敬重。虽然遇到的人，大部分是骗子，并不阻碍她继续相信，神佛可以救治罗子籍。

　　她怀抱一丝希望，虔诚地请老道士前往罗府，老道士拒绝了，他说缘分未到，等几个月后，他的弟子会来到罗府。

　　说完，老道士不顾罗夫人挽留，骑着毛驴离去。

　　罗夫人心中有预感，这次她遇到了高人，与以往那些虚张声势的骗子不一样，也许她的孩子真的有救了。

　　之后，罗夫人多次前往上香地点，想要偶遇老道士，但对方并未再出现。回到罗府，她嘱咐下人，但凡有人自称是老道士的弟子，立马迎接进府。

　　罗员外包括府里的管事、下人，都认为罗夫人被老道士骗了，那不过是个神神叨叨的骗子。

　　合漪戴着帷帽，身边有容鉴陪伴，两人出现在顺县罗府大门前。

　　他对门房自称师傅是个老道士，几个月前曾与贵府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特意来府上拜访。

　　门房先是怔愣几秒，随后忙不迭跑进去禀告夫人，没想到还真的有老道士的徒弟上门，他们还以为老道士是个骗子。

　　罗夫人正在画室，陪儿子罗子籍画画，准确来说，是罗子籍在画人像，罗夫人在旁边观摩。

　　罗子籍现年十五岁，高挑俊朗，全心全意俯身在画画。

　　罗夫人望着儿子侧颜，一面有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一面不免悲伤，她的子籍这般好，却从不与任何人交流，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罗子籍画工精湛，他画的是幅人像，可以看出画中人是个男子，一袭素净飘逸的衣裳，身形纤细，墨发如瀑，但……

　　“子籍，为何画中人没有五官？”罗夫人真心觉得罗子籍画的十分优美，可惜他却没有给画像添上五官。

　　罗子籍没有回答，罗夫人早已习惯，这么多年，罗子籍基本不与人说话。要不是罗夫人曾听过罗子籍有开口讲过话，她还真的以为罗子籍是个哑巴。

　　罗夫人心头叹息，当初听见罗子籍开口讲话，她多么开心，罗子籍只开口过几次，后面基本不会再讲话。若是可以听见罗子籍喊一声娘，她愿意折寿十年。

　　罗子籍最后一笔收尾，少年如玉的脸静静凝视画像，眼里只有他的画中人。

　　“娘帮你把画挂好。”罗夫人想伸手去拿画，罗子籍挡住她的手，他要亲自把画挂在墙壁上。

　　画室墙壁上已经挂满了画像，每一幅画像都非常相似，画中的人是个男子。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曼妙身影，虽然画中人没有画出五官，却可以看出此人应该极美，光是看身形，便让人心生向往。

　　罗子籍踩着桌子，把刚刚画好的画像，挂在一处空位上。

　　丫鬟轻手轻脚进门，罗夫人见状知晓丫鬟有事要禀告，她走出画室，丫鬟悄悄说：“您要等待的老道长弟子来了，就站在咱们府邸门口。”

　　罗夫人惊喜，“快快请人进来，不，我亲自去门口迎接。”

　　她来到大门时，突然停顿住脚步。

　　“像，太像了……”罗夫人见到合漪，不禁发出感慨。合漪戴着帷帽，遮挡住脸，但他的身形气质，宛如罗子籍的画中人复活。

　　合漪看罗夫人的穿着打扮，一眼可知她是罗府夫人。

　　“夫人您好。”合漪朝她行礼，“家师曾与您有一面之缘，如今让我前来，帮助您了结心愿。”

　　其实那个老道士，是之前彩羽的化身，合漪让彩羽假扮老道士，取信于罗夫人，为合漪来到罗府见罗子籍做铺垫。

　　上次彩羽被樊应秋抓住，打伤锁在地窖里，合漪找到彩羽时，他已然奄奄一息。

　　彩羽这些天在养伤，伤养好后，它准备回去浮山，京城里的坏人太多了，还是浮山更安全。

　　“家师有事外出，无法来见夫人，特意让我过来拜访。”

　　罗夫人问：“你师父可有说，让你来做什么？”

　　“替夫人的爱子治失魂症。”

　　罗夫人紧张道：“失魂症当真可以治愈？”

　　“因人而异，不过罗公子的失魂症，却是可以一试。”

　　“您请进。”

　　罗夫人伸手请合漪进府，合漪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跟着容鉴。

　　罗夫人打量容鉴，觉得此人气度斐然，不似寻常人等。不过，她终究是个后宅夫人，没有入过官场，所以并不知，眼前的青年，正是炙手可热的容国舅。

　　她没有带合漪前往客厅，而是直接去画室，罗子籍一天到晚基本待在画室里。罗夫人直觉自家儿子见到合漪，一定会很欢喜，合漪与他的画中人太相似。

　　画室在罗子籍居住的院子里，罗子籍的院子，是整个罗府最好的地方。

　　一路走来，可以看到院落种了一排排古木，一株株青翠的树木像一个个守门神。院中有一口莲池,水清波恬，岸上修竹数十丛,青翠欲滴，衬得环境清幽舒适。

　　罗子籍的画室，不是一个小房间，而是宛如一座小小的四合院，有七.八间房，坐落在罗府深处。

　　“夫人果然疼爱罗公子。”看到罗子籍住的地方，其环境清静中处处彰显华贵，随便一个摆设都价值不低。

　　罗夫人矜持笑了笑，“我只有子籍这一个孩子，自然处处以他为先。子籍素日只爱画画，所以这画室要布置的妥当，他画起来才更开心。”

　　合漪见她提起罗子籍，脸上满是宠溺笑容，不难看出罗夫人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

　　“我儿在画室里，他喜欢清静，不愿太多人进去打搅。平日，我和老爷可以进他的画室，若是其他人进入，他恐怕会生气。”罗夫人望向合漪，“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排斥你。”

　　合漪回头对容鉴以及罗夫人说：“我想进去单独见一见罗公子，烦请你们先在外等候。”

　　容鉴微微蹙眉，他有调查过合漪来到京城后十年的行踪，合漪是个妖，怎么可能有个道士师傅。在此之前，合漪从未与罗家有过接触，他却在离京之际，特意来到罗家要见罗子籍。

　　容鉴不清楚合漪此行的目的，这是合漪的私事，他不想说，容鉴也不会问。可他还是会感到心烦气躁，因为合漪表现出来的，对罗子籍的关心，罗子籍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让合漪念念不忘。